陆万晨脖子一缩,在烈日下罚站的恐惧再次窜入心头,他两腿一伸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江自明看着墙上的挂钟,确实是上课了。他又看着桌上那幅画,不禁陷入沉思,陆万晨知道自己画的东西,那它肯定是跟自己与陆万晨都有关系,可能是某个地方,某件东西,亦或是某个人。
江自明眯着眼睛看,虽然画的有些抽象,但还是能看出画的是一个地方。
是哪儿呢?
他跟陆万晨一起去过的地方还挺多,整个拂云市都有两人的回忆。但根据陆万晨的反应,这个地方应该不是去玩玩那么简单,他在两人的心中所占的分量必定极高极重。
江自明放下手中的纸,开始神游起来,现在是最后一节课,讲台上的老师站了一天,脸上也带着些疲惫的神色。
“陆万晨,等等我啊!你走那么急干什么!”
江自明在后面狂拽着陆万晨的书包带子,终于把人给拉了回来,他扶着腰喘了几口气,为了把陆万晨追回来,他还被奔跑的同学撞了两下。
“那上面画的到底是什么地方?”
“不是,你真的不知道那画的是什么?”
江自明那幅“我真的不知道”像是无声的烟花,在陆万晨的瞳孔里炸出无声的光斑,喉结滚过紧紧绷起的脖颈,嘴角维持着半悬的笑意。
“不知道啊,要是知道那还问你干什么?我又不是闲得慌。”
陆万晨不死心地反问:“要不你再好好想想,这个地方可是……”
“是什么?”
这句反问像是滴进清水的墨汁,在江自明的瞳孔里映出越来越浓的混沌,他的眉峰皱成了死结,连握着陆万晨肩膀的手都开始发颤。
“你别这样啊,我说就是了。”陆万晨挣开他的手,肉疼地揉着自己的肩膀。
陆万晨接过他手中的画,指尖轻点在某处,“你看啊,底下这一大坨暗一点的呢,是大地,旁边这些一小坨一小坨的是一些课桌和椅子,旁边这两个叉叉呢,是两个人。”
“你想起没有啊?我都说到这份上了。”
陆万晨看着越发迷茫的江自明,还以为是自己的表述过于粗糙,看着手中的画,换了一套更为文雅易懂的说辞:“你看,这下面是一片水泥地,对吧?上面放了一些桌子和椅子,虽然你画的挺丑的,但勉强能认出来。不过这里要注意一下了,是两个人。”
江自明的眼神仍是一片死寂,最窒息的是疑惑像是涨潮的海水,从脚踝漫到了胸口,他认得那片水泥地,也认得那些桌子和椅子,还认得上面的两个人。但这些零散的东西拼在一起,再放到同一个画面中,江自明就看不懂了。
“所以这是在哪儿?这两个人又是在干什么?”
“哈?”陆万晨脑袋一疼,他翻来覆去地给他讲了两遍,各种明示暗示都用上了,这小子还是一脸懵逼地看着他,眼眸里是他从未见过的风景。
“笑哈哈幼儿园啊,”陆万晨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个带着回忆的地方。
“笑哈哈幼儿园?”
对,江自明想起来了,自己怎么能把这个地方给忘了呢?那可是他待了三年的地方,也正是在那儿他遇到了陆万晨。
“其实我还想问,”江自明的话在舌尖上转了几圈,尾音像是浸了水的棉絮,刚一开口就散了下来,“那两个人是我和你吗?”
“不然呢,难不成是你和那个叫郑逍云的。”
陆万晨继续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以前都是他被江自明骂不长脑子,这时他可要好好体验一番骂他的感觉。
“你连这个都忘了,是没长脑子呢?还是长的脑子被狗啃着吃了。”
陆万晨内心:爽!!!
江自明还在持续迷茫着,指着那两个叉叉,“我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陆万晨被问的有些不耐烦了,再加上马上要到晚饭的时间,他忙地甩开江自明的手,一边跑一边回头,“等晚上再说,我先回去了!”
“哎,你等一下,说句话能耽误你多少时间!”
江自明轻轻摇了摇头,他知道陆叔对陆万晨管得紧,要是没有及时回家,免不了又是一顿皮带抽打。
“在想什么呢?那么入迷。”身后一阵清亮悦耳的男声响起。
正被万千思绪裹挟的江自明突然捕捉到那熟悉的声音,像是在纷扰的浪潮里抓住了浮木。他的脚步猛地顿住,忙不迭转身,眼中只剩少年的身影。
想什么呢?江自明也不知道,他的脑子里飘着的都是一些零零散散的东西,看似无用,有时候却会给他沉重的一击,连他都看不透自己脑子里的东西了。
“没想什么。”江自明并不打算跟郑逍云说,如果真要说,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郑逍云刚刚才来,并没有看到匆匆离去的陆万晨,只看到垂眸沉思的江自明。他的视线下移,落在了那张纸上。
“那是什么?”郑逍云指了指江自明手中的白纸,虽然是在询问,但眼里透出的是“给我看看”的意思。
“你看吧,你觉得这像什么?”
多一个人便多一份意见,江自明也能多一点思路。此时也是直接将纸平铺开来,两颗脑袋一起凑了上去。
郑逍云愣住了,这似乎是一副画,一幅极其抽象难懂的画,整张纸都被黑色的线条所填满,只不过深浅不一,长短不一。
郑逍云皱着眉看完了整幅画,一时也沉默了,不知该如何来形容,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不咸不淡的话:“这画是你画的吗?”
“是啊,”江自明期待地盯着郑逍云,希望能听到他的回答。
“嗯,这个……”郑逍云望着那幅画,正想违心地夸上一两句,但又实在是无从下嘴,毕竟这画的是个什么他都不知道,的确夸无可夸。
“看不懂是吧,没事,我也看不懂。”江自明将那张纸折起,放进了裤子口袋中。
“这不是你画的吗?为什么会看不懂?难道是你6岁前的记忆?”
“没错,是我在笑哈哈幼儿园的时候,画中的我在和陆万晨做着什么,但我忘了。”
“又是6岁之前吗?”
郑逍云此时也不再关注陆万晨三个字,细细回想着那幅画中的细节,他并没有去过笑哈哈幼儿园,关于江自明小时候的事情也了解不多。此时只能皱眉苦想,最后也只能咬着下唇开口,“你问过陆大傻子了吗?”
“我问过他了,但那小子跑了,估计要晚上才能知道。”
风呼呼而吹,扬起两人的衣角,江自明这才惊觉,时间已经有点晚了,两人要是再不走就可以留下来上晚自习了。
“我们先回去吧,其他的可以手机联系。”
……
江自明捧着手机,看着聊天框中的消息,越看越刺眼,陆万晨又忘记了,说好的回家就给他发消息,可事实却是自己巴巴地发了好几条消息,如同石沉大海般毫无回应。
他又等了一会儿,眼看着到7点钟了,初中的同学已经开始上晚自习,他才放下手机,慢慢地站在窗边。
熔金般的晚霞泼在大地之上,云朵被晚风揉成破碎的火星子,却烧不暖从他领口中泄出的凉意。江自明的手肘无意识地蹭着窗沿,掌心也是一片空茫。
上一次这么迷茫,还是在上一次,但他又好像一直都这么迷茫……
江自明收回窗边的手,总觉得应该找点事做,做什么好呢?一个合适又大胆的想法从脑中蹦出——夜探幼儿园。
说干就干,江自明跟父母打了声招呼后,便直奔笑哈哈幼儿园。幼儿园离小区也很近,步行几分钟即可到达。
江自明站在路灯下,影子斜斜地贴在幼儿园的卡通铁门上,整个幼儿园在暮色里泛着橙色的微光。他伸出指尖划过栏杆,冰冷的金属触感硌得手心生疼,像是触到了时光的棱角。
笑哈哈幼儿园的安保系数很高,江自明不可能溜得进去,也仅是蹲在外面望了一会儿。脑中也确实浮现出一些零零碎碎的记忆,有自己在幼儿园上课的,有吃饭的,有放学的……各种各样的场景,但很奇怪的是,自始至终他都是一个人。
江自明用力地攥着指尖,路灯的微光在眼眸中洇开墨团,像是化不开的雾。
“我跟陆万晨是在什么时候认识的呢?为什么我的记忆中没有他呢?我们认识的时间有这么晚吗?”
江自明仰头望着被夜色沁凉的天空,月亮斜斜地挂在楼角,边缘部分被咬出缺角——明明该是圆满的皎月,却偏生蜷出半弯状悬在檐角,连清辉都像是凝着冷霜,将江自明褶皱的衣角都印成了蹙眉的剪影。
他的目光在深蓝色天幕上搜寻一番后,无奈地摇了摇头,步履沉重地走回了家中。
江自明回到卧室中,好一通翻箱倒柜。
他平时出去玩时都会拍照留作纪念,那家里就一定会有自己跟陆万晨的合照,而且绝对不止一张。他打开一个箱子,翻出一本名为“江自明和陆万晨的快乐相册集”,快速地翻阅着。
江自明有个习惯,每张照片后都会明确标注着日期,这也更加方便查找,但这也没多大的用处,因为照片本就是顺着日期放下来的。
他颤抖着手翻开第一张照片,是自己和陆万晨在小区的合照,日期是2013年8月6日,那天正好是陆万晨的生日。
“第一张合照为什么会是这个时候?为什么会在2013年?”
江自明不认命地继续往下翻,后面的日期不用多想,都是排在2013年8月6日之后的。但他仍是没有停下,直到翻光了整本相册集。
他愣住了,他已经翻完了所有的照片,却找不到半点自己和陆万晨在幼儿园就已经认识的证据。
“不,可能是那时候没照呢,一定还有其他的,一定有别的东西可以证明,几张照片又算得了什么呢?”
“对,还有幼儿园的毕业照!”
江自明又是好一通翻找,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纸箱子中找到了那张毕业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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