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言的房间里,一片狼藉。
被她扛回来的纪瑶,一沾到床,就彻底解放了天性。她先是把枕头和抱枕全都扔到了地上,然后像一只快乐的海星,四仰八叉地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哼着不成调的歌。
“陆清言……是个大笨蛋……嗝……偷喝我的酒……”
“那明明是我的酒!”陆清言没好气地吼了一句,但还是认命地走过去,费力地将她摆成一个正常的睡姿,又细心地为她盖上了被子。
做完这一切,她才终于有时间,去顾及那个一直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像个做错了事的学生的苏晚。
“喝点蜂蜜水吧,暖暖胃。”陆清言将一杯温热的蜂蜜水递到苏晚面前。
“谢谢陆导。”苏晚接过,小口地喝着。
陆清言在她对面的单人椅上坐下,看着她那副依旧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叹了口气,决定还是得当一次“人生导师”。
“苏晚,”她开口,声音比在片场时,少了几分导演的威严,多了几分朋友的真诚,“关于知夏的事,你……其实不必这么着急。”
苏晚抬起头,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里,写满了迷茫:“可是,陆导,我是不是……吓到她了?”
“吓到是肯定的,”陆清言毫不客气地说道,“那家伙,就是一只常年把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你突然跑过去,跟她说‘嘿,我看见你了,而且我还很喜欢你’,她不吓得当场把头埋进地心才怪。”
这个比喻虽然有些奇怪,却异常贴切。苏晚忍不住,露出了一丝苦笑。
“她那个人,你不能用正常人的逻辑去理解。”陆清言向后靠在椅背上,陷入了回忆,“我跟她从小就认识,到现在快二十年了。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林知夏这个人,她不是那种你对她好一点,就能随随便便追到的人。”
“她的世界,有一套属于她自己的、极其顽固的运行法则。所有外来的、试图改变她法则的东西,都会被她下意识地排斥和推开。你越是主动,越是热情,她那层看不见的、自我保护的壳,就会越厚。”
陆清言看着苏晚,眼神变得极其认真。
“所以,苏晚,我给你一个最中肯的建议。你和她相处,绝对不能抱着‘我要怎么追到她’的心态。你不用想,也不用刻意去做什么。因为你所有的‘追求’技巧,对她来说,不仅不会起任何作用,甚至……会让她感到被冒犯,会让她反感你。”
苏晚的心,沉了下去。
“那……那我该怎么办?”
“好好相处,就行了。”陆清言说,“就像你们之前那样。分享一首歌,聊一本书,吃一顿饭。让她慢慢地、一点点地,习惯你的存在,信任你的存在,直到……你的存在,变成她生活中,像呼吸一样自然的一部分。”
“至于最后会不会走到一起,谁也不知道。但是……”
陆清言顿了顿,抛出了一个更残酷,也更真实的结论。
“……你向她表白成功的概率,都不如她自己想通了,主动向你示好的概率大。”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瞬间劈醒了苏晚。
她终于明白了。
自己从一开始,就用错了方法。
她以为,只要自己足够真诚,足够热情,就能融化那座冰山。可她忘了,冰山之所以是冰山,就是因为它害怕融化。任何外来的热源,对它而言,都是一种危险。
唯一能让它融化的,只有从它内部,生出的、属于春天的暖意。
而自己要做的,不是成为那个炙热的太阳,而是成为那个……能让春天,提前到来的、温柔的风。
“我明白了,陆导。”苏晚长长地、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脸上重新露出了那种温润而坚定的神情,“谢谢您。”
“谢什么,”陆清言摆了摆手,“那家伙,现在八成也正一个人在房间里,为了你的事,纠结得快要把头发都揪秃了。”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画面,忍不住笑了起来:“所以啊,别担心,那个笨蛋,现在应该也正在……用她自己的方式,思考着和你之间的关系呢。”
……
而此刻,被陆清言称为“笨蛋”的林知夏,确实正在进行着一场深刻的、关于苏晚的思考。
当然,思考的方式,是抱着她心爱的玩偶“小安”,进行一场幼稚的、一个人的对话。
“小安,小安……她为什么会喜欢我啊?”
“我这么无聊,这么麻烦,还这么……这么糟糕。她到底喜欢我哪里啊?”
“她是不是……只是觉得我可怜?”
“可是……她抱着我的时候,心跳得好快。她看着我的时候,眼睛里好像有星星……”
“小安,你说……我是不是,也有一点点……喜欢她了?”
……
苏晚在陆清言的房间里又坐了一会儿,感觉心里那股郁结之气彻底消散后,便起身告辞了。
“陆导,纪瑶姐……就拜托您了。”她看着床上那个睡得正香的“罪魁祸首”,有些无奈地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回去吧。”陆清言挥了挥手。
送走苏晚,陆清言关上房门,看着床上那个睡得像只小猪一样、还砸吧着嘴的纪瑶,又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
她走过去,想帮她把被子盖好一点。
可就在她弯下腰的瞬间,床上那个本该“烂醉如泥”的人,却忽然睁开了一只眼睛,像一只狡黠的小狐狸,对着她,俏皮地眨了眨。
陆清言的动作,瞬间僵住了。
她看着纪瑶那双清明透亮、哪有半分醉意的小鹿眼,大脑宕机了三秒钟,才终于反应过来——
她被骗了。
“纪、瑶!”陆清言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这两个字。
纪瑶看着她那副“火山即将爆发”的表情,非但没有害怕,反而笑嘻嘻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哎呀,装睡好累啊。”她揉了揉眼睛,一脸无辜地说道。
“你……”陆清言气得都快说不出话来了。
“好啦好啦”纪瑶从床上跳下来,走到她面前,踮起脚,戳了戳她紧绷的脸颊,“偷听这么久累死我了”
陆清言愣住了。
“你…”
“拜托,陆大导演,”纪瑶翻了个白眼,语气里充满了“你是不是傻”的嫌弃,“你见过哪个真正喝醉的人,睡觉能睡得那么老实的?半天了,连个身都不翻,被子还盖得整整齐齐的。你当我是植物人吗?”
陆清言的脸,在一瞬间,有些泛红。
她想起来了。纪瑶的睡品,差得人神共愤。她睡觉的时候,就像一只参加滚筒洗衣机挑战赛的章鱼,能在两个小时内,把一床两米宽的被子,成功地扭成一根麻花。
自己刚才……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那你……”陆清言有些底气不足地问道,“你都听到了?”
“嗯哼,”纪瑶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个“我什么都知道了”的坏笑,“听到了你这个木头脑袋,是怎么开导我们家小苏晚的。说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嘛。”
她看着陆清言那张因为窘迫而微微泛红的脸,又开始耍赖了。
“哎呀,我不管,”她张开双臂,耍赖地抱住了陆清言的腰,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里,声音闷闷地传来,“反正我喝醉了,头好晕,走不动路了。我今晚,就要在这里睡。”
陆清言被她这副突如其来的、撒娇耍赖的模样,搞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办呢?自己总不可能真的把她从房间里轰出去吧?
……
最终,陆清言还是妥协了。
她认命地,从衣柜里,抱出了一床备用的被子。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床头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纪瑶已经自觉地,占据了床的另外半边,还像个小孩子一样,用枕头,在床的中间,划出了一条“三八线”。
陆清言看着她这幼稚的举动,又好气又好笑。
她躺了下来,背对着纪瑶,心里反复地告诫着自己——
冷静,陆清言,你是个正人君子。
她只是喝醉了(虽然是装的),她只是没地方去,你们只是纯洁的、盖着两床被子的、合宿关系。
绝对,不能有任何非分之想。
可就在她即将说服自己进入“圣人模式”的时候,身后的纪瑶,忽然翻了个身,一条温热光滑的小腿,极其自然地,就搭在了她的腰上。
陆清言的身体,瞬间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紧接着,纪瑶那带着点梦呓般的、含糊不清的声音,从她身后,幽幽地传来。
“……清言,你好暖和啊……”
陆清言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轰”的一下,冲上了头顶。
她又忘了。
她忘了,纪瑶这个家伙,有一个……致命的、要人命的习惯。
她习惯……只穿着睡袍,裸睡!!!
感觉到身后那具温热柔软的、不着寸缕的身体,正毫无防备地贴着自己,感觉到她均匀的、带着一丝丝酒气的呼吸,正一下一下地,喷洒在自己敏感的后颈上……
陆清言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她闭着眼,双手死死地攥着自己的被角,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正在一寸一寸地,崩断。
“晚安,清言。”
身后,又传来了一声梦呓般的呢喃。
陆清言在黑暗中,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看着天花板,感觉这个夜晚,注定,会比她拍过的任何一部电影,都要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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