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夏觉得自己像一个溺水的人。
不,比溺水更可怕。
她感觉自己的整个灵魂,都被那个突如其来的、滚烫的、带着咸湿泪意的吻,给彻底地,抽离了身体。
她的大脑,是一片空白。
耳边,是苏晚那带着哭腔的、沙哑的、却又无比清晰的、一字一句的告白。
【……请你,不要再说我爱的人的坏话了。】
【哪怕,那个人,是你自己。】
【……好不好?】
她就那么傻傻地,躺在床上,任由苏晚 (INFJ) 的额头,抵着自己的额头,任由对方那滚烫的、带着巨大悲伤和爱意的气息,将自己,密不透风地,包裹起来。
她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她的呼吸,也停止了。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她几乎以为,自己就要这么,窒息而死的时候,她那已经宕机的大脑,才终于,像一台重启失败的老旧电脑,卡顿地,蹦出了一个,念头。
我……
被亲了?
被苏晚……亲了?
那个吻……是……
她的初吻?
这个认知,像一道劈开混沌的闪电,瞬间,将她所有的神思,都拉回了现实。
“轰——”
一股比刚才被“掉马甲”时,还要强烈一百倍的热意,从她的心脏处,瞬间涌向四肢百骸,最终,汇集到她的脸上,和脖颈,烧得她,头晕目眩,几乎要当场昏厥。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而抱着她的苏晚,在说出那番,几乎耗尽了她毕生勇气的、孤注一掷的告白后,也同样,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之中。
她看着林知夏那双,因为震惊而瞪得圆圆的、空洞的杏眼,看着她那张,在短短几秒钟内,就从苍白,变成涨红,再到几乎要滴出血来的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这下,全完了。
她搞砸了。
她怎么能……怎么能,在那种情况下,做出,那么冲动,那么失礼,那么……近乎粗暴的举动?
她不仅,强吻了她。
她还,对她,说了那些……
那些,足以将她,推得更远,让她,从此以后,再也不想见到自己的、可怕的话。
苏晚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沉到了,一个冰冷的、不见天日的深渊里。
但她没有逃避。
她缓缓地,松开了抱着林知夏的手,然后,从床上,退了下来,规规矩矩地,站在床边,像一个,等待着最终审判的、犯了死罪的囚徒。
她低着头,不敢再看林知夏的眼睛。
房间里,陷入了一种,比死亡,还要可怕的寂静。
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令人窒息的糖浆,将两个人的呼吸,都凝固在了里面。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每一秒,对苏晚来说,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那颗,因为恐惧和绝望,而变得越来越慢的、沉重的心跳声。
咚……咚……咚……
不知道过了多久,床上那个,一直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的人,终于,动了。
林知夏,缓缓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没有看苏晚。
她只是,用一种,极其缓慢的、近乎迟钝的动作,拉过被子,将自己,重新,裹了起来。
然后,她将脸,深深地,埋进了膝盖里。
一个沙哑的、破碎的、不带任何情绪起伏的声音,从被子里,闷闷地,传了出来。
“……你先,回去吧。”
“我……”苏晚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
想道歉,想解释,想……再说些什么。
可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说。
因为她知道,现在,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多余的。
“……我想,一个人,冷静一下。”
那个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依旧,听不出任何情绪。
却比任何愤怒的、歇斯底里的指责,都更让苏晚,心如刀割。
“……好。”
最终,苏晚还是,从喉咙里,挤出了这一个,干涩的、几乎听不见的音节。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将自己,缩成了一个小小的、拒绝全世界靠近的、孤独的茧的女孩,然后,转过身,迈着,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走出了这个,让她,经历了人生中,最大的一次,狂喜,与绝望的房间。
房门,被轻轻地,带上了。
“咔哒”一声。
像一个,宣判死刑的、最终的落锁声。
就在房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床上那个,一直强撑着,维持着最后一点体面的女孩,终于,再也,撑不住了。
“哇——”
一声压抑了许久的、撕心裂肺的、像受伤的小兽一样,充满了委屈和绝望的哭声,从那个小小的、颤抖的茧里,爆发了出来。
她抱着自己的膝盖,将脸,深深地,埋在黑暗里,放声大哭。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汹涌地,滚落,打湿了被子,也打湿了她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破碎的心。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哭什么。
是哭,那个,伪装的、狼狈的自己?
是哭,那个,虚伪的自己?
还是哭……
那个,该死的、不争气的、糟糕透顶的……自己?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好难过。
难过得,快要死掉了。
……
时间,在黑暗中,无声地,流逝。
当窗外的夜色,变得最浓,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沉睡的时候,林知夏的哭声,终于,渐渐地,停了下来。
她像一个被抽干了所有水分的、枯萎的植物,默默地,从被子里,爬了出来。
她的眼睛,又红又肿,像两颗熟透了的、熟得快要烂掉的桃子。
她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她走到书桌前,拉开椅子,坐下。
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全新的、干净的稿纸。
她拿起笔,在那张纸上,用一种,近乎麻木的、机械的姿态,开始,写着什么。
【剧本后续大纲及部分关键场景细节补充】
【关于‘守岛人’与‘旅人’在山洞中的一场对手戏……】
【关于结局,‘旅人’最终离开孤岛,‘守岛人’独自守望的场景……】
【……】
她写得很慢,很认真。
仿佛,那不是一个剧本,而是她,写给自己这个,混乱不堪的人生的、一份,最终的遗书。
写完之后,她将那几张,写满了密密麻麻字迹的稿纸,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了书桌最显眼的位置。
然后,她站起身,拉开了衣柜。
她开始,收拾东西。
将那些,为数不多的衣服,一件一件地,叠好,放进行李箱。
将那本,她看到一半的、加缪的《局外人》,放进背包。
将那个,陪伴了她无数个孤单夜晚的、巨大的小熊玩偶“小安”,用一个防尘袋,小心翼翼地,装好。
她做得,悄无声息,像一个,即将趁着夜色,奔赴刑场的、沉默的死囚。
做完这一切,她拉着行李箱,背着背包,抱着那个,比她人还要高的玩偶,走到了门口。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回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承载了她这段时间,所有欢喜与悲伤的房间。
然后,她转过身,拧开门把手,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她要去哪里,没人知道。
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要逃。
逃离这个,让她,感到窒息的、失控的地方。
逃离,那个,会用滚烫的吻,和滚烫的告白,将她,烧得,体无完肤的……苏晚
……
凌晨两点。
一辆黑色的机车,在一阵低沉的轰鸣声中,缓缓地,驶入了酒店的地下停车场。
夏星甜,像一滩烂泥一样,从后座上,爬了下来。
她的腿,是软的。
她的魂,是飘的。
她感觉自己,刚刚,从一场,惊心动魄的、名为“速度与激情”的噩梦中,幸存了下来。
那个叫方可颂的、简直,是个魔鬼。
她先是,拉着她,在深夜的城市快速路上,飙了一百八十迈。(大家不要模仿)
然后,又带她,去了一个,吵得,能把人耳膜震穿的地下Live house,看了一场,她完全欣赏不来的、重金属摇滚乐队的演出。
最后,在她快要被饿死的时候,又拉着她,去路边摊,吃了一顿,她这辈子,都没吃过的、辣得,能让她喷火的、变态辣麻辣烫。
这一晚上,她所经历的,比她过去二十年,加起来,都要,刺激。
可奇怪的是……
她心里那股,因为“掉马甲”事件而产生的、巨大的委屈和难过,竟然,在这一连串,堪称“灾难”的经历中,被冲刷得,七七八八了。
“怎么样,小学妹?”方可颂摘下头盔,那头银灰色的短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却也因此,多了一丝,不羁的野性,“心情,好点没?”
夏星甜看着她那张,在昏暗的灯光下,依旧帅得,让人心惊的脸,有些不自在地,点了点头。
“……好,好多了。”
“那就行。”方可颂满意地,笑了。
她从口袋里,又摸出了一根棒棒糖,撕开包装,塞进嘴里,然后,对着她,挥了挥手。
“上去吧,早点休息。明天,我再带你,去玩点,更刺激的”
说完,她便戴上头盔,跨上机车,在一阵帅气的轰鸣声中,绝尘而去,没人知道她为什么不在酒店睡。
夏星甜看着那道,消失在黑暗中的、嚣张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她叹了口气,转身,朝着电梯口走去。
就在她,路过路边一个垃圾桶的时候,她的眼角余光,忽然,瞥到了一个,熟悉的、纤细的、穿着白色长裙的背影。
那个背影,看起来,有些落寞,有些孤单。
她正拉着一个行李箱,怀里,还抱着一个,巨大的、看起来很沉的玩偶,正一步一步地,朝着酒店外,那片无边的夜色里,走去。
夏星甜的心,在瞬间,揪了一下。
是……
林知夏学姐?
她怎么会……这么晚了,还……
她想开口,叫住她。
可那个背影,却很快,就消失在了,一个拐角处。
夏星甜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追上去。
她想,或许,是自己,看错了吧。
……
第二天,一大早。
陆清言,在纪瑶的“威逼”之下,提着一份,她特意,从知味观买来的、林知夏最喜欢喝的老鸭汤,和一堆,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限量版的绝版书,像一个,即将奔赴刑场的囚犯,心不甘情不愿地,来到了林知夏房间门口。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手,敲了敲门。
“咚,咚,咚。”
没人应。
她又敲了敲。
“知夏?是我...”
房间里,依旧,一片死寂。
陆清言的心里,不由得,一紧。
她该不会……真的,气到,不想理自己了吧?
她又敲了几下,依旧,没人回应。
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她的心底,升了起来。
她顾不上那么多了,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备用房卡,刷开了房门。
房间里,空无一人。
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像军队里的豆腐块。
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林知夏身上那股,淡淡的、像冷杉一样的、清冷的气息。
但人,却不见了。
陆清言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她将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扔,疯了一样,冲进了洗手间。
没人。
她又冲到衣柜前,一把,拉开了柜门。
空的。
所有的衣服,都不见了。
陆清言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她……
她走了?
就在她,快要被巨大的恐慌和自责,给淹没的时候,她的目光,忽然,落在了书桌上。
那里,整整齐齐地,摆着几张,写满了字的稿纸。
是林知夏的笔迹。
陆清言冲过去,拿起那几张纸,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飞快地,阅读了起来。
纸上的内容,是关于剧本的。
她将后续所有可能会出现的问题,都一一罗列,并给出了,详细的、可执行的解决方案。
甚至连,那个,最让她崩溃的结局,她都,给出了两种,不同的处理方式,供她选择。
她将所有,工作上的事,都安排得,妥妥当-当,滴水不漏。
而在那几张稿纸的最后,她用一种,极其平静的、不带任何情绪的笔迹,写下了,最后一行字。
【身体不适,回家休养。勿念。】
纸上,没有提,昨天发生的任何事。
没有提,夏星甜
更没有提,那个,让她,彻底失控的……苏晚
她就像一个,最高明的棋手,在将所有棋子,都布置妥当后,悄无声息地,抽身离去。
仿佛,她从来,就没有,真正地,入过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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