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夏从法国回来后的三天,把自己彻底变成了一只冬眠的熊。
她待在那个空旷、冷清、却又无比熟悉的家里,拉上所有窗帘,隔绝了外界的一切阳光和喧嚣。她不看新闻,不回消息,也不接任何电话。她只是,抱着她那个巨大的小熊玩偶“小安”,蜷缩在沙发里,睡觉,码字,发呆,然后,继续睡觉。
她像一个,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战争的士兵,需要用这种,最原始,最彻底的方式,来修复,自己那,早已,千疮百孔的、疲惫不堪的灵魂。
直到,第四天的下午,一阵,锲而不舍的、仿佛要把她家门板给拆了的门铃声,终于,将她从那种混沌的半梦半醒的状态中,给强行拽了出来。
林知夏,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像鸟窝一样的长发,穿着一身,皱巴巴的猫咪睡衣,一脸“你谁啊,你最好有天大的事,不然我就杀了你”的、浓重的起床气,打开了猫眼
门外,站着一个,同样,顶着两个,浓重黑眼圈的、看起来,比她,还要憔悴的“女鬼”。
是陆清言。
她手里提着,一大堆,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礼品盒,脸上,堆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充满了谄媚和心虚的笑容。
“嘿嘿,”她干笑了两声,那声音,听起来,像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知……知夏,我……我来,领死了。”
林知夏打开门,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侧过身,让出了一条道
那意思,很明显。
——进来,受死
陆清言,像一个,即将奔赴刑场的囚犯,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那个,她,已经,很久,没有,踏足过的、充满了,林知夏气息的“禁地”。
客厅里,一片狼藉。
沙发上,扔着,皱巴巴的被子。
茶几上,堆着,吃了一半的薯片袋子,和,几个,早已,空了的速食面盒子。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单身死宅”颓废的气息。
陆清言看着眼前这副,熟悉的、充满了“林知夏特色”的画面,心里,那块,一直,悬着的大石头,竟然,莫名的,落了地。
还好,还好。
她只是,在用,她自己独有的方式,进行着“灾后重建”。
而不是真的,想不开去跳塞纳河了。
“坐吧,”林知夏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从她身后,幽幽地,传了过来,“说吧,什么事?”
陆清言,像个,做错了事的、等待老师训话的小学生,规规矩矩地,在沙发的另一头,坐了下来。
她,先是声情并茂地,检讨了自己在饭桌上,说漏嘴的、不可饶恕的罪行。
然后又添油加醋地,描述了剧组里所有的人,在她“失踪”后,是如何的,茶不思,饭不想,夜不能寐,以泪洗面。
最后她才终于,小心翼翼地,将话题,引到了,那个,最核心,也最敏感的名字上。
“……苏晚,她……”
陆清言,偷偷地,抬起眼,观察着林知夏的表情。
“……她,很不好。”
“她,瘦了好多。整个人,都,像被,抽走了魂一样。”
“前几天,拍一场哭戏,她,直接…嗯…哭到,当场休克。”
“知夏,”陆清言的声音,放得很轻,很柔,像是在,试探着,一只受了伤,敏感的刺猬,“我知道,这件事,你,也很难过。”
“但,苏晚她,是真的,很喜欢你。”
“她……”
“我知道。”
林知夏,忽然,开口,打断了她。
她的声音,很轻,很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她只是,低着头用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手腕上那颗小小的痣。
“……我知道。”
她,又重复了一遍。
陆清言看着她那副,平静到,近乎麻木的模样,心里,那股,巨大的担忧又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她最怕的就是,林知夏这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憋在心里的样子。
就在她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林知夏却忽然,抬起了头,换了个话题。
“投资方的事,”她看着陆清言,那双总是,充满了,迷茫和空洞的杏眼里,此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静的、锐利的光芒,“是怎么回事?”
陆清言闻言,愣了一下。
随即,她便将那对姓顾的,奇葩的投资方夫妇,是如何想强行魔改剧本,又是如何被林知月,以一种,雷霆万钧的姿态,给,直接“收购”了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和她,说了一遍。
林知夏听完,没有,像陆清言,想象中那样,暴跳如雷。
她只是,沉默了很久。
然后,她,看着陆清言,那双,写满了“担忧”和“不安”的眼睛,用一种,极其平静的、却又,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大的气场,说道:
“这件事,你,不用管了。”
“我,自己,处理。”
……
送走了,那个,依旧,一脸懵逼的陆清言后,林知夏,第一次,主动地,拨通了,那个,她,已经,很久没有主动联系过的、备注为“姐姐”的电话。
电话那头,林知月,似乎也很惊讶。
但她,很快就恢复了那副,说一不二的女王姿态。
两人,没有,说任何,多余的废话。
林知夏直接切入了主题。
“晚上,帮我,约一下,那对姓顾的。”
“我要和他们谈谈,还有,那些资料能发给我看一下吗?”
林知月立即同意,挂断电话,随即就开始安排,这时,林知夏又发来消息【资料,简单一些,有些看不懂】
林知月哭笑不得,于是亲自一个字一个字的给换成了林知夏能看懂的文字
当林知夏看到,从法国发迹的时候,这么算起来,时间也对的上
还真是,冤家路窄呢
……
饭局,设在,一家,极其高级的、私密性极强的、法式餐厅里
当林知夏,跟着林知月,走进那间,装修得,金碧辉煌的包厢时,那两位,所谓的“前投资方代表”,已经,等在了那里。
那是一对看起来极其般配的、充满了,艺术家气质的、中年的东方夫妇。
男人,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高级定制的西装,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看起来,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而他身旁的女人,则保养得,极好。她穿着一条,优雅的、黑色的丝绒长裙,脖子上,戴着一串,价值不菲的珍珠项链,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一种,被优渥的生活,和,艺术的氛围,浸润出来的、高贵和优雅。
他们就是那个,从法国发迹的、顾氏集团的,创始人夫妇。
“林总,久仰大名。”
顾先生站起身,脸上,带着,商人特有的、热络又虚伪的笑容,主动地,伸出了手。
他当然知道,就在几天前,自己那家,辛辛苦苦,打拼了半辈子的公司,已经被,眼前这个,年轻得,过分的、却,手段狠辣到,令人发指的女人以一种,近乎“掠夺”的方式,给,收购了。
他心里,恨得,牙痒痒。
可脸上却依旧,要堆满了谦卑的、讨好的笑容。
这就是资本的世界。
残酷,又,现实。
林知月,也同样,露出了一个,完美的、无可挑剔的、商业化的微笑,和他,轻轻地,握了一下。
而林知夏则只是,冷冷地,站在一旁,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他们。
饭局,在一种,看似和谐,实则,暗流涌动的氛围里,开始了。
顾氏夫妇不愧是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多年的老狐狸。
他们绝口不提之前,那个,关于“魔改剧本”的、不愉快的插曲。
他们只是不停地,吹捧着,林知月的商业头脑和林知夏的艺术才华。
仿佛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懂得,欣赏她们姐妹俩的、唯一的伯乐。
林知夏看着他们那副,虚伪的嘴脸,心里,充满了,巨大的不屑和反感。
她,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她只是,安静地,吃着,自己面前那盘味道寡淡的沙拉。
饭局,接近尾声。
顾氏夫妇终于还是没忍住旁敲侧击地,提起了,关于,公司后续的、人事安排问题。
林知月则一直,用一种,极其官方的、滴水不漏的太极和他们周旋着。
就在这顿充满了虚伪和算计的饭局,即将,结束的时候。
那个一直像个隐形人一样,沉默着的林知夏,忽然,开口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淡,像一阵,没有温度的、穿堂而过的风。
“顾先生,顾太太。”
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了她。
林知夏,缓缓地,抬起头,那双总是显得,清冷疏离的杏眼里此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锐利的锋芒。
她看着,眼前那两个,一脸错愕的、所谓的“父母”,一字一顿地,问道:
“请问,你们,是不是,还有一个,女儿?”
顾氏夫妇的脸色,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猛地变了。
“她叫,顾采儿。”
林知夏,没有,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
她,继续,用那种,平静到,近乎残忍的语气,说道。
“她,一个人,在巴黎,守着,一家,破破烂烂的道具店。”
“她,过得,很好。”
“她,托我,给你们带一句话。”
林知夏,看着他们那两张,早已,血色尽失的、写满了,震惊和恐慌的脸,唇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充满了,嘲讽的弧度。
“她说——”
“她,没有,自甘堕落。”
“她只是,在,守护,那个,比你们所谓的‘艺术’,要,珍贵一百倍的、真正的‘家’,而已。”
“受她照顾,我在法国过的很好”
说完,她便不再,看他们一眼,从椅子上,站起身,拿起自己的外套,转身,就往外走。
这是,林知夏,第一次,在,这么多,陌生人面前如此锋利地去攻击别人
林知月,看着,自己妹妹那,纤细单薄的、却又,挺得,笔直的背影,那双,锐利的凤眼里,第一次,闪过了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巨大的惊讶和欣慰。
她那个总是,躲在自己壳里的、胆小懦弱的妹妹,终于,也,学会了,亮出自己的,爪牙。
不愧是自己妹妹
……
回去的路上林知夏,重新回到了那个沉默的、自闭的状态。
林知月,开着车,看着,身旁那个,还在,因为,巨大的愤怒,而,微微颤抖着的林知夏,那双,总是,充满了,掌控欲的凤眼里,闪过了一丝,无奈的、宠溺的笑意。
“怎么回事?”她,还是没忍住问道。
“看不惯他们。”林知夏,将头转向窗外,用一种,闷闷的、带着点,赌气意味的声音,回答道
她没有说,顾采儿的事。
那是,属于,她们两个人之间的、小小的秘密。
林知月,看着她那副,傲娇的可爱模样,也就,没再多问。
反正,自己妹妹,开心,最重要
当她看着自己那个向来连和陌生人,多说一句话,都会浑身不自在的妹妹,为了朋友,而彻底化身为一只浑身长满了尖刺的、战斗力爆表的、愤怒的小刺猬时。
林知月的心里,充满了,一种,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巨大的欣慰。
她那个,总是,躲在自己壳里的、胆小懦弱的妹妹,终于,也,学会了,为了,自己,在乎的人,而去,战斗。
饭局结束后,林知月,破天荒地,主动,邀请林知夏,去吃,宵夜。
而林知夏也破天荒地没有拒绝。
姐妹俩,坐在一家路边的大排档里,点了几样,最简单的,家常小炒,和两瓶冰镇的啤酒
林知月看着,正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吃着,那盘,她最喜欢吃的、酸辣土豆丝的妹妹,那张,总是,充满了,掌控欲的、冰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温柔的笑容。
她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像现在这样,和妹妹,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起,吃一顿,最普通的饭了。
她,很高兴。
高兴到,甚至,有点,受宠若惊。
她,想和她,说很多话。
想问她,在法国,过得,好不好。
想问她,和苏晚,到底,是怎么想的。
也想,和她,解释一下,当年,那些,她,一直,耿耿于怀的、关于,母亲的误会。
可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吃。
然后,用一种,极其自然的语气,说道:“多吃点,你太瘦了。”
林知夏闻言,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总是用最霸道的方式,来,表达,她那份,最别扭的关心的姐姐,那双清澈的杏眼里,闪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一闪而过的、名为“动容”的情绪。
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只是,默默地又多夹了一筷子土豆丝。
那个晚上,姐妹俩,的关系虽然没有,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和解。
但那道,横亘在她们之间,长达十年的、冰冷的、坚硬的厚冰,却,在这一刻,悄然地,融化了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角落。
……
当天晚上,十点整。
一条,毫无预兆的、足以,让整个网络,都,为之,疯狂的微博,从,“夏虫工作室”的官方账号,发布了出来。
【——致各位亲爱的读者: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关心与支持。夏虫老师,身体已无大碍,并将于,一周后,在海城国际会展中心,举办,个人首场,也是,唯一一场,读者签售会。届时,夏虫老师,将,首次与大家,见面。名额有限,具体报名方式,详见下图。我们,不见不散。】
这条微博,像一颗,引爆了,整个宇宙的、超新星。
“#夏虫首次签售会#”
这个词条,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摧枯拉朽的姿态,瞬间,登顶了,所有社交平台的热搜榜首。
后面,跟着一个,鲜红的、甚至,有点,发紫的“爆”字。
当然,这条消息,也,同样,出现在了,苏晚的手机上。
她,刚刚,结束了一整天,疲惫的拍摄,正一个人,坐在,空无一人的休息室里,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依旧,没有任何,新消息的对话框发呆。
当那条,充满了,爆炸性信息的推送,弹出来的时候,她的心脏,在瞬间,停止了跳动。
签售会?
第一次,露脸?
她要从那个只有,她自己和少数几个人,才能,触碰到的、神秘的、虚幻的云端,彻底地,走下来了?
她要将自己那个最真实的、最脆弱的、最不为人知的自己,完完全全地,暴露在,全世界的、充满了,审视和评判的目光之下了?
为什么?
苏晚,不明白。
但随即,一种更巨大的、几乎要,将她,彻底淹没的恐慌和不安,从她的心底,涌了上来
她是在用这种方式和过去,做一个彻底的了断吗?
她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自己——
你看,我,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你,来保护的、胆小懦弱的“夏虫”了。
我也可以一个人,面对,这个,充满了,恶意的世界了。
所以……
我,不再,需要你了。
这个,可怕的念头,像一条,冰冷的、淬了毒的毒蛇,瞬间,缠住了苏晚的心脏,让她,几乎,要无法呼吸。
不。
不对。
苏晚猛地摇了摇头试图将那个可怕的念头,从自己的脑海里甩出去。
她看着那条被无数人转发和评论的微博。
看着,评论区里那些,充满了期待和狂喜的文字。
她,忽然,明白了。
这,不是,一场,告别。
这,是一封,战书。
是林知夏,写给,这个世界的、所有,试图,定义她,伤害她,改变她的人的,一封,战书。
也是……
写给她,苏晚的、一封,充满了,未知和挑战的……战书。
她,是在,用这种方式,问她——
苏晚,你看。
我,已经,鼓起勇气,从我的壳里,走出来了。
那么,你呢?
你,敢不敢,也,勇敢一次?
敢不敢,走到我的面前,亲口,对我说出,你,真正想说的话?
苏晚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几个,充满了,力量和决心的字,那双,早已,哭到,干涩的丹凤眼里,第一次,重新,燃起了一簇,名为“希望”的、明亮的火焰。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地,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却又,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的笑意。
她想,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最近很郁闷很郁闷,还被分手了,所以这么晚更新[心碎]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2章 战书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