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钦觉得自己算是看不懂了。
先前问沈念此人是谁时，沈念淡淡地说是他喜欢的人，叶钦还顺着脑补了一堆暗恋不得渣男作祟的情节。现在看来这两人如胶似漆，把其他人隔离在情侣磁场外秀得昏天黑地。
他第一百零八次与翟闻对视，确认对方和自己怀着同样的想法，在大彻大悟中又喝了一杯。
乱七八糟地攀完关系理清渊源，四个人之间氛围轻松了很多。沈念认真道，“谢谢你们来给我捧场。”
他是一个心思很细的人，别人的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叶钦也一下子正式起来，“哥，这真没什么。”
翟闻也补充道，“对啊，我们其实很久之前就想和你聚一聚了。”
他思索，“我们团解散多久了？一年多快两年。中途还没正经吃过饭，当然其他人也没必要聚哈——但我们仨总有必要。”
叶钦扒着指头算，末了笑道，“我们都认识五年了。”
这属实是弹指一挥间。
当年海选通过的沈念拉着行李箱走进分配好的新宿舍，上铺铺被子的人抬起头，笑着自我介绍：“我叫翟闻。”其实也着实没想过会有今天。
“沈念。”沈念回他一个笑。
宿舍门再次打开，进来一对衣着华贵的夫妇，身后跟着个高挑帅哥，眉目疏朗，骨相清俊，是让人过目不忘的帅。
女人气质干练，先是环视宿舍布局，冲已经在的两人微笑着点点头，然后转过头对身后帅哥担忧道，“真的决定要住这吗？”
帅哥也点头。
女人叹了口气：“好吧，你自小就有主见。有搞不定的记得告诉爸妈，不愿跟爸妈说就告诉哥哥。我们永远在你身后。”
沈念听着这家人的对话，不自觉出神。
母子对话时，男人把带来的行李箱打开一一收拾好。帅哥也蹲下身去帮他爸，女人继续和其余人交谈。
她先是问了沈念和翟闻的姓名，然后拍拍旁边的儿子示意他介绍自己。帅哥站起身，“我叫叶钦。”
他父母又接连叮嘱孩子良久，最终依依不舍地和他告别。关上门后叶钦松了口气，翟闻从上铺探出头，“帅哥，你家庭氛围真好。”
“谢谢。”叶钦笑笑，歪头取下右耳的黑色耳钉。一间宿舍有四个人，看床铺却已经都铺好了。沈念问最先到来的翟闻，“另一个人是不已经出去了，你见到他吗？”
“没有。”翟闻摇头。
叶钦却突然开口，“我认识他，我们一个公司。应该是出去买东西了。”
片刻后门又被推开，来人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进来后径直朝向叶钦方向。
“你来晚了，没见到我爸妈。”叶钦道。
来人点点头，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你要的饮料，一天只能喝一瓶。”
叶钦接过去，对后面那句话不予表示。
那人终于看到房间里的另外两人，微微颔首道，“我是韩承宇，和叶钦一个公司。”
沈念又跟着做了一遍自我介绍。
至此这个宿舍里的人终于聚齐，不出意外这也将是初舞台的分组。为了更快熟识彼此，几个人商量着一起吃个饭。
四个人年龄相仿，依次算来是沈韩叶翟。沈念比其他人大几个月，莫名其妙赚得一声“大哥”。
大公司送来的练习生基本都分为一组，余下的就是些中小公司被随机分配。叶钦一身华贵斐然，光腕上一只表都不知道带了多少个零，自身条件也突出，不知道为什么没签个大公司。
“因为我想靠自己闯出来。”叶钦举着酒和他们碰杯。他已经有些醉了，脸边泛着淡淡的红，“不靠我妈我爸我哥。”
韩承宇等他喝完这杯，把杯子从他手里夺下，“好了，不能喝了。”然后冲沈念翟闻道，“我……家庭条件不好，公司练习生时期也愿意给工资，所以就跟着来了。”
“那你想出道吗？”翟闻好奇地问。
韩承宇沉默片刻后点点头，“我想，因为我喜欢唱歌。”
沈念想起一年以前某个月色溶溶的夜里，他也和谁讨论过这个问题。其他三人的目光转移到他身上，沈念垂下眼睛，“我想在更大的舞台，跳舞给更多的人看。”
“你们都好有梦想啊！”翟闻抓抓脑袋感叹，“我也想出道，但只是单纯的想出名。”
“那我们一样的。”沈念和他碰杯，“祝我们都梦想成真。”
“好！”翟闻站起来，“我们都要出道！”
“干杯！”
*
后来韩承宇把喝醉的叶钦背回宿舍，沈念和翟闻想要帮忙，被他拒绝了。
“没事，他不重。”韩承宇道。
沈念和翟闻就慢慢跟在后面。翟闻问你是哪里人，沈念回答A城。
“那里的春天是不是很美？”翟闻睁大眼睛问。
“是的。”沈念笑道，“不止春天。”
那里有一望不尽的夏和零落的秋冬。沈念在那里生活了十七年，在十八的前夕独自离开，回头是朝霞渐起的橙红色的天，然后转过头毅然决然。
“那真幸福。”翟闻叹气，“我是D城人，这次参加选秀是第一次离家那么远，我爸妈都说算了，让我留在当地好好考个大学。但我总不甘心。”
“如果没成功呢？”
“没成功就回去呗。”翟闻笑笑，“读书，复习，考试，但我这水平，就算真考个大学大概也和没上一样。”
“我大概回不去了。”沈念叹了一口气，“孤注一掷。”
他们先前简单介绍过各自的身世，所以翟闻对此没有多言，只是拍了拍他的肩头表示安慰。
但沈念已经没有感觉了。无论是逝去的父母，还是孑然一身的孤独。但他却突然想起陆予珩，封闭训练前和自己断了联系的，快一年没见的陆予珩。
陆予珩现在在做什么呢？
回宿舍后大家很快洗漱睡觉，宿舍灯熄灭，周遭陷入安静。沈念在这种安静里摸索着抓住枕边的一张拍立得，然后举到眼前。
没有灯的宿舍太黑了，他连轮廓都看不清，只能在心里描摹两个人的身影。沈念已经很久没再想过陆予珩。刚离开的时候他时时刻刻想，后来找到诀窍，把自己练来累得倒头就睡，可陆予珩也随之钻到梦里。
再后来他越来越忙，思念这件事也就被搁到一边。
但为什么会在今晚再次破土而出呢？
沈念又翻了个身。
室友应该已经进入梦乡，窗帘轻轻舞动，光忽隐忽现。过往的画面在他心里闪现，从陆予珩眼睛亮晶晶捧着花送到他面前，到很小很小的时候父母在舞蹈教室外等他。
那时尚且年幼的沈念瞥见窗外的身影，母亲向他比了个手势，用口型说道，宝宝好好练。
我们在外面等你。
梦似泡沫般破碎。
梦又涌现出新的模样。
灯光，舞台，明天。方才生起的落寞隐去，沈念心中又凭空涌出希望。
他再次抓紧了那张拍立得相片，在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里沉沉睡去。
*
“对呀，你听说过这个节目吗？”
前方两个女生在聊天，居然用的是中文。
陆予珩原本想绕开她们，听到此话却停下了脚步。他乡遇故知的心情，或许只有远离故土才懂。
“我pick了其中一个练习生。才开始录制，希望老天保佑他能出道。”
“到时候要投票吗？我可以帮忙哈哈哈。”
……
两个人逐渐走远。
陆予珩愣在原地。不仅是因为遇见同胞，更因为她们谈话的内容，让他想起一些隐秘的，不愿回忆的过去。
出国后他刻意让自己变得忙碌。其实也不需要刻意，适应环境本身就是一个大工程。爷爷奶奶早早为他在这边铺好了路，他们的家是一栋古朴典雅的大别墅。
陆予珩慢慢地走着。
他已经很久没有那个人的消息，出自一种刻意的屏蔽过滤。可这并没有让他忘掉对方，相反，思念成为一颗遇水则生的种子，在每一个可能的地方破土而出。
其实陆予珩不知道今天那两个女生的谈话和沈念有什么关系，但一种强烈的直觉引着他登上微博，时隔数月，再次搜索沈念的名字。
这个号还是他当初存图时创建的，关注了沈念为数不多的站姐。一刷新全是他最近的新图。搜索到的第一个词条是#沈念星路启程＃
陆予珩顺着点进去。
他对选秀不了解，看营销号也看得稀里糊涂，总结下来只得到一个信息——沈念被关在一个地方，要和很多人竞争几个出道的位置。
那地方很偏，沈念嘴那么挑，能不能吃好？这是陆予珩看到后的第一个想法。
他认真去了解了一下选秀，发现底下有很多观众可以实时观看。这怎么买票？陆予珩没有找到渠道，只得一头雾水地发帖询问，又不小心发到了超话。
不一会儿居然真有人回复。
草莓是今日心选：姐妹是小念的新粉吗？
草莓是今日心选：可以私我，我告诉你。
好不容易搞清什么叫“私我”，陆予珩鼓搞半天，终于发出去消息。他发现对面人的头像也是沈念，是一张他没有见过的照片。所有的愤慨与痛苦在看到照片这一刻烟消云散，只剩下苦涩的，淡淡的思念。
其实他一直在思念着，只是不敢承认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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