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目的地周明泽把沈念摇醒，“快醒！到了到了！”
沈念睁开眼就看见他黑着一张脸，心里烦躁更甚。但一下车周明泽又立刻切换出一副笑脸——这个圈子里的人就这样，即使蠢笨如周明泽，都知道不能把自己的情绪摆到明面上。
“聊了什么？没怎么聊！小沈一上车就睡着了，肯定是最近通告太多，奔波来奔波去太累了。”周明泽跟前来问话的PD说道。
沈念摆摆手，“是昨晚想着要上节目了太紧张，熬夜把前几季又刷了一遍。”
“我可没看出小沈紧张。”周明泽在旁边笑嘻嘻地补刀。
*
童黎坐在沙发上冲两人优雅地摆了摆手。沈念顺势坐在她旁边，问，“姐，刚去哪儿了？”
童黎右手轻捂嘴巴打了个哈欠，“一个工厂。我们回来得早，在这儿等好久了。”
接下来的流程都是在室内。结束得早，明天再接着拍。应酬完后有部分人赶着离开还有其他安排，其余人都决定回酒店。
周明泽跟那个歌手走在一起聊天，说话声却大得传出千百里外，“对呀得回去——郑导指明要见我，对对对就那个得了金鸡奖的郑导，唉当不了主角……”
沈念看见旁边的童黎悄无声息翻了个白眼。
“我先走了，各位明天再见！”周明泽停步后冲众人挥手。
沈念只想笑，顺着他的告别说道，“那再见了。”周明泽也没想到第一个回答的人会是他，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的，最后近乎于愤愤的离开了。
“小屁孩藏不住事。”童黎点评道。
她一转眼又看见沈念，目光在他和已经远去的周明泽之间徘徊片刻，感慨道，“你俩不是差不多大吗？”
沈念点头，“我们同一年的。”
“你哪年进圈的来着？”
“快五年前了。”沈念垂着眼睛。
“五年前啊……”童黎喃喃道，“现在也算苦尽甘来。”
她对沈念有一种母亲般的怜爱。第一次见到沈念时是在剧组，她踩着恨天高给初见的同事分咖啡。沈念坐在角落里读剧本，见她走过来连忙起身，叫了一声“童姐”，然后乖乖巧巧地接过。童黎顺口调侃了一句这么刻苦啊，沈念就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说他演得太差了，想着揣摩揣摩能不能进步一些。
其实圈子里演不好戏的不少，但亲口坦荡讲出来的这是童黎遇到的第一个。沈念身上有一种像水一样的气质，不慌不忙着湍湍而过。她后续偶尔指导过他几次，感叹努力是努力，但无奈实在缺根筋。
“没事爆了就好。我外甥女可喜欢你演那个角色了，最近天天在家里放，到时候给她签个名，我回去逗逗小女孩。”
“好啊。”沈念笑着答应。
*
等人群都散尽了，沈念独自坐在保姆车上回酒店。陆予珩百年不联系他，这次却破天荒地问了一句：你在哪里？
沈念心情复杂。头靠背靠上平复片刻，回道：明天还要录节目。今晚不好上床。
对面迟迟没有回复。过一会儿陆予珩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接通后是他低沉的声音，“在哪儿，我来找你。”
又补充道，“不上床。”
我们除了上床外还有其他话题吗，沈念这么想的却没说出口，只是向他报了自己的酒店名和房间号，想着由陆予珩去吧。
他又看别的消息。冉竹叮嘱他最近少上网，沈念猜大概是风向有变化了。果不其然，第一波因为造型掀起的热度已经很快褪去，随之而来的是各平台考古批判他的演技。这其实是意料之中的事，沈念看粉黑混作一团，热搜高位是＃沈念演技差＃。
同时他之前选秀的经历也被一一扒出来，加上冉竹的通稿加持，虐了一大批粉。网上评论两极分化，爱与恨站在两个极端。他平静地翻过那些谩骂。无论如何数据的增长是实打实的。沈念想起了他只有两位数评论的曾经。
其实他已经难以再被骂声触动了。冉竹让他少上网，除去被骂以外，更多的其实是不愿让他回忆起真正刻骨铭心的那件事。
那场让他永远远离舞台的事故。
外面响起规律的敲门声，沈念透过猫眼看见陆予珩高大的轮廓。他打开门。
从陆予珩的角度，他看见灯光从门内倾泻出来，漫向昏暗的走廊。“准备睡了吗？”陆予珩看见沈念的穿着，下意识问道。
“嗯。”沈念点头。
其实不太准确，他手里还拿着剧本在看。是冉竹精挑细选后给他接的戏，其实离进组时间还长，但沈念觉得提早看看总是好的。
陆予珩走进屋来，不知道做什么一样围在他旁边转，扭扭捏捏地塞过来一个蝴蝶吊饰，道，“今天逛纪念品店看到的，送你。”
沈念有些诧异地打量着这个吊饰。灯光下显得晶莹剔透，还带有余温，像被人攥在手里握了很久。
“谢谢。”他最终说道。
*
沈念坐在沙发上看剧本，陆予珩就坐他旁边，一会儿鼓捣鼓捣桌上的吊饰，一会儿撑着下巴呆望着眼前的人。沈念被这个人搅得心都乱了，忍无可忍放下剧本，“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我啊？”陆予珩眼神飘忽，“出差呗，和你挤一挤，省钱少订一间房。”他支支吾吾半天，最后还是问道，“你今天见到我，没其他想说的吗？”
悦承大少爷连一间房都要省，说出去谁信。沈念冷酷无情道，“没有。”
“好吧。”陆予珩失落地耷拉着头。
片刻后他又振作起来，强调道，“今天只是凑巧，我不是故意来找你的。”
“嗯。”沈念信服地点头。
“是跟你一起走的那个人突然过来问我，我都没看到你们。”
“啊。”沈念确信地点头。
“可能我太鹤立鸡群了，但他是谁我都不认识。”
说这句话时陆予珩有些心虚了。怎么不可能不认识，不仅认识，当初因为选角风波两家大战时，他还和周明泽家撕了一天一夜，提到这个人，恨比印象更先到来。
“哦。”沈念还是点头。
陆予珩气恼道，“你根本就没有好好听我说话！”
“我听了啊。”沈念泰然自若，“你不认识他，但他可认识你。”
怎么会认识我？这下陆予珩彻底懵了，第一反应是难道当时他们家给自己开盒了……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于是摸索到沈念旁边坐下，虚心求教问，“他为什么会认识我啊？”
沈念不想挨着他，往旁边挪，“不知道。”
“我没见过他啊……”他挪一下陆予珩顺着挪一下。
他俩就这么从沙发这头挪到那头，最后沈念忍无可忍，问，“你为什么非要坐过来？”
“我听不清。”陆予珩厚着脸皮，“你告诉我呗。”
聊到这里其实沈念心里那分莫名其妙的不悦已经消了，于是决定解答陆予珩的疑问，“他说哪次晚宴上见过你。”
“可我没去过几次啊。”陆予珩最讨厌这种场合，一般都是能推则推，不能的就叫他爸来助阵。他从匮乏的记忆里捡出相关事项，“一次是刚回国的时候遇见你，还有一次是我表妹生日……”
“哦，他是那个安家四儿子包养的小明星啊！”陆予珩恍然大悟。
果不其然。沈念并不吃惊。
回忆起来后的陆予珩有了底气，“我记起来了，你不要生气了。”
他想起那场晚宴，那时他们刚确认包养关系，自己本来是想带沈念一起去的。犹豫了一天准备向沈念发起邀请，结果人还没见到，先看见的是网上他和前队友再会的消息。这人是陆予珩先前最讨厌的队友，和沈念有个经久不衰的大势cp，照片中两人举止亲密，笑容灿烂。陆予珩难受得没缓过来，也不敢再问沈念，一个人去晚宴喝酒喝到抑郁，被他表妹惊讶地问是不是失恋了。
“你这样是不行的哥。”表妹信誓旦旦地说，“追人不能把什么都摆在脸上，要冷酷一点霸道总裁一点，人家才会主动看你。”
“真的吗？”陆予珩表示怀疑。
“我看小说都是这么写的。”表妹眨巴眨巴眼睛。
陆予珩相信了。
后来爆出当时那几张亲密的照片只是借位，但这件事也就那么成了陆予珩心间的一颗刺，拔不出忘不掉，每次想起都如噎在喉。
陆予珩感觉今晚的他们有些不一样，不同于重逢以来的雾里看花，倒像是回到了学生时代的氛围里。于是他在这样难得的氛围中斗胆问道，“你和叶钦还有联系吗？”
叶钦就是那个被拍到的队友。
“你知道叶钦？”沈念问。
尽管不愿意给讨厌的人说好话，但陆予珩还是不得不昧着良心道，“他不是挺火的吗……之前偶尔知道的。”
这句话其实也有失偏颇了，毕竟叶钦不止是“很火”，可以说是圈内当之无愧的顶流，路边随便喊来的五岁孩童都能喊出他的名字。
但陆予珩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知道叶钦和沈念认识。这相当于把自己这几年对沈念的密切关注摊到明面上，他们没有到适合这样做的地步。
“偶尔有，朋友。”沈念看了他一眼，着重道，“仅此而已。”
陆予珩一颗心落回地上。他不知道沈念是有意还是无意，有没有看出什么。一个就这么说了一个就这么听了，恍若年少时那些心照不宣的默契。
“好吧，我还想说他坏话呢。”陆予珩嘟囔道。
沈念没听清这句，转过头问他说了什么。陆予珩只是笑笑，然后道，“这么晚了，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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