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蔓的动作有短暂停顿，忽然变得欢快起来，跳跃着写到：被你发现了，真是敏锐的好狗狗。
她看着白若柳板起的脸，飞快收回前面的话，揶揄道：哎呀哎呀，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白若柳看着句末的那个笑脸，仿佛在嘲笑着他的胆怯。他本该生气，可看着放下捂住眼睛的手的迟拓，白若柳突然说不出话。
他一副不屑模样，抬着下巴转过头，不去看迟拓，可自己的脸，却一直红到耳根。
迟拓揉揉发红的眼睛，轻声道：“我没想到你是这种性格。”
“陈静羽。”
BINGO！藤蔓竖起大拇指为迟拓点赞。她问：你怎么发现是我的？
迟拓只是摇头道：“我没有发现，但我感觉，大约会是你。”
是我们精神相连的缘故。陈静羽解释到：我们所处的位置，按照妖界的说法，应该叫精神境。在我被分割，随妖气进入你的身体之后，我就住在你的精神境中，与你潜意识里的本我共存。
精神境？迟拓脑子里刚闪过这个词汇，便察觉到陈静羽想要解释。他急忙打断陈静羽：“我知道大概意思。你刚刚暗示我，可以将我们带出去，我该怎么做？”
陈静羽点到一半的头戛然而止，恨铁不成钢的写到：不是我能带你们出去，是你的潜意识想要一起脱困。你还没有理解吗？我借你的身体表现出所有内容，都受你自身所思所想限制。唯有你想要得到，我才会表现。
“原来你是我的精神召唤兽。”迟拓说。
陈静羽翻了个白眼，好没气地写：算了，说不通。
她穿过实质的镜子，跳到白若柳所处的镜中空间。
白若柳只看到完全化开的冰面上一笔一划跳出一行字：小狗，全力攻击镜子，试试能不能直接打出一条通路。
他虽无法感知到陈静羽，但可以看到迟拓嘴唇的张合以及藤蔓留下的字迹，自然便判断出迟拓已经与神秘人达成共识。
迟拓不会害他，所以他该相信这个神秘人。
念头只在白若柳脑子里一闪而过。他理顺逻辑，扭动脖子，示意神秘人让开。
他手心里有雄浑的妖气澎湃翻滚，带着西伯利亚的寒气，一拳轰击在光滑的镜面上。
他几乎使出十足十的力量，迟拓甚至能看到白若柳拳头周围簌簌往下掉小粒的冰渣。
可以打碎镜子吗？迟拓的一颗心都被吊在了嗓子眼，眼睛一眨不眨追随着白若柳的动作。
就在拳头与镜子相碰的那一瞬，原本坚硬的镜子突然如化开的水面一样，在表面上荡起层层涟漪，将白若柳的全力一击吞入镜中。
不对劲，在场三人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
陈静羽闪身挡在白若柳面前，手自虚空中一抓，抽调出迟拓的妖力与能力，不管不顾一通乱用，白若柳面前便被堆满各色藤蔓与颜料组合而成的厚实墙壁。
白若柳见状，也明白了陈静羽的意思。
他快步后退，每退一步，原先站的位置便被冰墙占领。直到退无可退，他才挥手，在身上笼罩上一层流转的妖气。
隔着镜面，迟拓唯有小心观察着一切，通过精神传输给陈静羽。
就在白若柳和陈静羽开始搭建防御墙的一瞬间，镜面上漾开一个漩涡，且转速不停加快。
白若柳银白色的攻击被揉成一个球形，从漩涡中心被吐出，外头还覆盖上了一层黄色的光辉。
那层光辉指引着球体瞄准白若柳的方向，弹射而出后，眨眼间便撞破前面几层颜料，速度丝毫没有减弱。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它会直接撞击在白若柳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收到迟拓脑中传来的讯息，陈静羽没有犹豫，凝神眯眼看向白若柳，指尖不停蓄力。
随着她的动作，藤蔓和迟拓的妖气自空气中喷涌而出，不顾一切地去阻拦球体，覆盖住白若柳的气味。
藤蔓速度极快，就在球体到达冰层面前之时，它们已爬满整个房间，让球体捕捉不到白若柳的踪迹。
失去所有寻踪手段，球体丢失目标，徒劳地落在地面上。
白若柳松了口气，从藤蔓的包围里现出身形。
满屋子都是迟拓的味道，他轻轻揉了揉鼻子，问：“攻击无用，我们该怎么办？”
藤蔓没有继续写字，白若柳若有所思，看向迟拓。迟拓的嘴唇一张一合，神秘人显然回到了他的房间。
白若柳索性一屁股坐在镜面之前，看着迟拓，等待着下一步的行动。
“你看到了什么？”迟拓问。
陈静羽飞速写到：镜子之上有黄光构成的道路。我猜测这应该就是离开的道路。
写到此，陈静羽顿了顿，藤蔓落入迟拓掌心，一个字一个字地开始拼凑：
我还看到，这个镜子房间的底层逻辑。只有两个字，自我。
自我？
纵然迟拓近来不敢参与白狗小队的行动，但他依然东一耳朵西一耳朵地听到，伯恩山对于自己觉醒的原因，给出的就是“自我”两个字。
照伯恩山的说法，从它模模糊糊诞生出意识那日起，就有人不停在他耳边念叨这两个字。
他们进入的也正是伯恩山的记忆。
这么说来，倒也有可能。
只是，该怎么按照自我的逻辑，回到现实世界呢？迟拓一时想不明白。
陈静羽也不懂，干脆又顺着镜面跳到白若柳那边，把问题抛给了他。
管理局既然有遁入记忆的办法，自然就有离开的手段。
迟拓问起，白若离便毫不隐瞒，将自己所知全数告诉陈静羽：
“进入记忆为表，实际是打破记忆主人的执念。按你看到的，这段记忆的执念应该与自我有关。但尚不清楚是找寻自我，还是突破自我，亦或是其他。”
白若柳说着，牙齿发出咯咯的响声。他深吸口气，捏紧拳头：“你告诉小迟，我大概知道情况了，我会很快找到他。”
他背对着迟拓，站在镜子前。
镜子里是一片茫茫的雪白，没有他的身影，也没有任何生物的踪迹。白若柳几乎每一夜都能梦到这个场景。
他深吸一口气，迟迟不敢迈出这一步。
迟拓看不到白若柳看到的内容，他听着同声传译陈静羽传回的消息，下意识便想到那间坐满人的礼堂。
他的执念是金奖吗？迟拓自嘲地笑笑。这倒也合理。
他从获奖之后做出的每个决定，都受金奖的控制。
金奖是他的荣誉，更是他的枷锁。哪怕他跳出原本的行业，却还是没有打破自我的束缚。
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迟拓托陈静羽传话给白若柳。
他看着白若柳的方向，嘴角含笑：“我知道该怎么出去了。这次换我来救你。”
藤蔓组成的字浮现在雪地里，白若柳猛然回头，就见迟拓冲他挥挥手，一步踏入他的镜中。
-
依然是在礼堂的舞台上。
迟拓意念一动，便见一个不算完整的陈静羽出现在他身边。
“抱歉，有些忘了你的样子。”他不好意思地道歉。
陈静羽“啧”了一声，指挥藤蔓补齐残缺，抱怨道：“我的脸也不长这个样子。算了，我么以前也不怎么熟，原谅你了。”
“多谢你大度。”迟拓说着，看向台下。
舞台之下空无一人，舞台上也没有礼仪小姐的影子。若不是手中不见那本证书，迟拓几乎会以为，他在继续刚才的幻境。
空旷的礼堂里只有两个人，迟拓不由自主地压低声音问：“你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幻境里最初的陈静羽表现得与镜子房间里的她并不相同。在察觉到陈静羽的真实性格后，迟拓反应过来，幻境里的她，或许是自己想象的产物。
迟拓需要一个答案。
“在你找回自己的力量之后。”陈静羽说：“你想到我，我就被允许出现。”
头顶的灯依旧灼烧着皮肤。陈静羽抬手扇了扇风，大步走到舞台两侧的黑暗里驻足：“学校的礼堂？为什么你的执念在这里？”
迟拓不回答，反而问道：“你获得金奖之后开心吗？”
陈静羽懂了。
她叹了口气，想了许久才开口：“当时应该是开心的。但我这届的参赛者比你这届的水太多了，而且后来我知道了家里为我运作了些什么，就开心不起来了。”
她看向迟拓：“他们赐予我这个奖项，希望我能按他们的安排走下去，进大公司，在他们的推动下成为大设计师。”
“我讨厌这种感觉，讨厌到没有办法下笔。”
迟拓点点头。他的表情在礼堂的灯下模糊不清：“他们也是这么告诉我的。我以为我的奖项是我成功的第一步，但我只是成为了大公司的牛马，成为‘你们’的枪手。”
陈静羽沉默了许久，吐出压在胸口的郁气：“我的存在对你而言是不公，所以我才讨厌走他们安排的路。”
“没有你，还会有其他人。”迟拓安慰她：“幻境固然有错，但我也被这个奖项捧得太高，看不清自己的方向，也看不清该走的路。”
“我被它裹挟着，踏上了让我痛苦的道路。但你告诉我，我有很多后悔的机会。”
说着，迟拓低下头，看着自己平摊的手。上面空荡荡的，缺了些东西。
这里该有一本证书。迟拓想。
他的念头一闪，手心里便出现一本A5大小的红色硬壳。
他握住那本证书，打开之后，久久凝视着上面的名字。
迟拓二字黑得发亮，像烙在他心上的痕迹。他想用火焰推平烙印，哪怕会留下恐怖的伤口，但伤口总会愈合。
“我要火。”迟拓轻声说。
一缕火焰在他指尖跃动，他轻轻移动手指，让黄色的火光落在黑色的字体上。字体被烤得模糊不清，迟拓的心里一空。
我不需要你了。迟拓说。
周围的环境一点点融化，像砂砾一般落在地上。陈静羽的身体没有消失，她随着迟拓的动作，一点一点升高。
他们穿过屋顶，落在迷宫般的镜子房间之上。构成镜子的黄色光辉七扭八转，指向唯一的终点：那里有一团耀眼的光芒。
迟拓一个念头，他们上浮的动作停下。他看着陈静羽，认真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陈静羽。”
面前时陈静羽由血肉和藤蔓共同组成的身体，迟拓有些疑惑：“我以为这具身体只有在那个幻境里才会出现。”
陈静羽静静说：“你想到，就存在了。”
她告诉迟拓：“你在这里，拥有和创造者同等的权力。”
“你是怎么知道的？”迟拓问。
陈静羽脸上的表情一滞，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不停往外冒。她死死按住太阳穴，眉毛皱成一团，脸上却不见多少疼痛的表情。
她抬手叫停想要来搀扶她的迟拓，如梦游一般出神，轻声道：“我想要知道，我就窥探到了。”
抱歉大家，昨天还是很忙qwq这是补昨天的更新，照例明天还有正常的一更。
最近回老家，总是太多事情，我会尽量保证稳定更新。如果实在有意外，缺的更在忙完后也会尽快补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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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我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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