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口锈得要断的铁栏杆上方,挂着上个时代的地铁标识灯,尽管褪色,柏穗还是能看出原本淡淡的粉色花朵图案。
一阵刺骨的狂风从后背吹来,再也不会亮起的标识灯随风摇晃。柏穗捂紧衣领,尽量不让风吹进,本来要打的哈欠也憋了回去,鼻子酸酸的。
眼前的地铁口敞着,即便在这样一个明月高照的夜晚,里面仍是黑洞洞的。倾斜的楼梯上凌乱散布着杂物甚至丢弃的垃圾,像息盘地铁站一样被丢弃在城市里。
废弃的息盘地铁站附近像是到了城市背面,霓虹灯不光顾这里,巨幕广告更是离得远远的。五光十色的钢筋森林中,地铁口暗暗地缩在一隅。
柏穗后悔没带照明设备,她原以为市区无论哪个角落都被电子光源污染到,不会有黑暗到看不清路的地方。
她小心穿过杂物和垃圾,快到平地时被不明硬物绊了一跤。
“嘶——”柏穗倒抽一口气,没摔倒在地,只是大腿外侧有些麻。
黑暗中,风小了许多,柏穗查看时间,凌晨两点二十,息盘地铁站内除了她就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好像什么都不存在。
突然,一个影子从身边窜过,带动柏穗的衣摆飘起。柏穗忍住惊呼,心脏“咚咚”撞击胸腔。
她维持着姿势没动,一直到四周安静无比,地面上断断续续踢易拉罐的声音经过头顶,随后渐渐减弱。
“那是什么?是人吗?为什么没有声音的?我该继续走吗?”柏穗在心中接连疑问。
没有人会回答她。
柏穗多想转头就走,光就在身后。但她还是鼓起勇气试探着往前迈步,双臂伸直了四处挥动。睁着眼睛在这种环境也没用处,就索性闭上眼。
“啪!”柏穗的手似乎碰到一个不软不硬的物体,她下意识把眼睛闭得更紧。
然而那物体说:“喂!走路小心点!”
柏穗一愣,她睁眼的瞬间,耳畔忽然涌入大片嘈杂的喧哗声。她一下子被人声和灯光包围。
那个被她“误伤”的路人左眼戴着眼罩,剃着寸头,看起来十分不好惹。他此刻压低眉头,露出的一只眼睛好似泛起凶光。
“抱歉抱歉!我没注意!”柏穗连连道歉,眼罩男见她年纪也不大,“哼”地一声就走了。
柏穗环顾四周,还是地铁站内部熟悉的构造。明明在黑暗中没走几步,但柏穗已经不在地铁口附近了。
站台两侧摆着地摊,摊主们叫卖着吸引顾客驻足。
“哎!看看,明代的瓷器!保真!假一赔十!”
“新鲜的废弃机械臂,A级硬度改装材料,谁要!包新鲜的!不新鲜我吃......”
一个附近摊主注意到柏穗,朝她招呼:“这位小姐,您要看看小摊的随身武器吗?正适合您用!轻便锋利!在市里难免会遇到.....”
柏穗没听她说完就抱歉一笑,摆摆手走开,她没忘了此行的目标:买到钩吻的种子!
柏穗花几十分钟绕了一圈,却没看到卖种子的小摊。
又回到原地,她思考几秒钟,状似不经意踱到那个卖小型武器的摊前蹲下。这挑挑,那看看。
这个摊比别的摊小一圈,但摆着的物件可谓是五花八门,各式各样,新旧不一。其中最多的就是小短刀,甚至还有一两支手枪夹杂其中,旁边写着“不卖弹药”。
方才还热情招揽顾客的摊主不知是累了还是嗓子哑了,静静地看着柏穗的动作,没出声介绍商品。
柏穗随手抓起一个,问道:
“这怎么卖?”
“小姐您要打听什么就直说吧。”
两个人一同出声,柏穗猛地抬头,和双手撑着腰的摊主对视。
她也不尴尬,笑嘻嘻地说:“您真是好眼神啊哈哈哈哈。”
“您是第一次来吧?我这摊在息盘入口这摆了十多年可不是白摆的,什么人有购买目标,什么人只是逛逛,我心里跟明镜似的。”摊主
柏穗奉上两个大拇指:“我想跟您打听一下,这里有没有卖种子的?就花花草草的种子。”
柏穗没直接讲出钩吻,买种子本就有些异于常人,买毒草种子就更加“惊世骇俗”。
“买种子?”摊主眉头皱起来,似乎有点为难,“买种子的人可不多见呐,这么多年你也只是我遇到的第二个。”
柏穗都要以为没戏了,摊主又道:“不过可能卖种子的人我确实知道一个......”
在柏穗重新燃起希望的目光中,摊主指了指一把弹簧刀:“这刀看着普通,但可以连接手环,具体什么功能,怎么连接,我还没发现。不知道有没有好奇的人想要呢?也不贵,就二百彗钞而已。”
摊主话说着,身体重心移到右腿上,左腿抖个不停。
柏穗顺着摊主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把手掌长的小刀,黑色刀柄上有一个浅色的三角形按键。她拿起摊主那把刀,在手上把玩检查:银色刀尖显而易见地锋利,刀面反射着地铁站的灯光,一丝划痕都找不到,握在手中分量和一个鸡蛋差不多。
但她心里清楚,大好的机会,不是卖不出去的东西,摊主是不会推荐给她的。什么能连接手环的刀,大概率是企业研发废品一把。
伍念初家里就有类似的武器,是根手臂大小的棍棒。据说研发初心是让它能和居民手环连接,不靠接触和遥控,直接通过人脑控制,使得棍棒以人力不能达到的速度发动攻击。
如果能实现,又是一大技术进步。但结果当然是失败了,有技术原因,也有使用者神经控制力达不到的原因,最终还是以普通棍棒的商品价格卖出。
她犹豫间,又听得摊主说:“不是我吹,你打听打听去,除了我,这里没第二个人知道种子哪儿有的卖。”
柏穗听出她的自信,认了命,但一下掏出余额四分之一还是有点肉疼,于是还价道:“一百五卖不卖。”
“二百。”
“一百七。”
“二百。”
“一百九。”
“归您了。真有眼光。”摊主笑眯眯地讲,眼睛眯成一道月牙缝,柏穗从缝里看到狡诈的光芒和飞走的荤菜。
柏穗付过款,摊主把缩成半只笔大小的刀递给她:“挂腰上当个挂饰也不错。”
等她埋头处理好,摊主终于开了金口:“卖种子的人不在这里摆摊,我给你传个地址,你到那里去找他。”
柏穗和摊主手腕上下碰在一起,柏穗立刻收到一条匿名传送:“零市三区海冲旧路五层829号”。
她复制到地图上搜索,确实有这个地址,离地铁站有点远,便接着听摊主说:“找到他不难,只是向他买种子就有点难了。他是个狂热的种子收藏家,只藏不种。要是某类种子仅收藏有一粒,他是说什么也不会卖的。”
“自己种了结种子不行吗?”柏穗下意识说道。
摊主摇摇手指:“小姐,我看你种出东西的概率很低啊。要真这么好种,农作物还会被铃兰垄断吗?”
柏穗想想也是,叹息起自己的前路真是渺茫,继承财产的第一步就这么难,账户里的钱撑死也只够一个多星期花的,时间再长就要向伍念初和杨烁两家化缘了。
向摊主问了出口方向,柏穗才抬腿准备离开,摊主突然跨过摊拉住她的手腕:“你的腿受伤了?”
摊主不提,柏穗都快忘了,小伤而已,回去处理就行了。柏穗想这么说,可察觉摊主的声音有些不对,她便低头查看伤势。
难道很严重吗?没感觉啊。
不看不打紧,柏穗一看差点晕过去:一只壁虎大小的生物正趴在她的裤子上,长在头顶的三颗漆黑眼珠提溜着不知在看向哪里。
“这......是什么......”
“你别动!”摊主稳住柏穗,“这是吸血守宫,它们闻到血腥味儿就会从阴暗处爬出来。在明亮的地方它们行动比较缓慢,动态视力下降,攻击性不强,就吸你点血而已,放心。”
什么叫“就吸点血而已”?
这只吸血守宫通体深绿,光滑的身体边缘又呈现半透明状态。摊主抓住柏穗手腕时它被惊得动了一下,此刻又静静吸附在柏穗裤子上。
它很轻,伤口处又一直麻木,不怪柏穗没察觉有这样一个生物附在自己身上吮吸自己的血液。
不过守宫为什么会吸血?有这个品种吗?没等柏穗细想,摊主单手解下挂在柏穗腰带上的小刀,顺手按下刀柄上的按键,按键周围发出一圈微弱白光:“拿手上防身。”
“......不是说攻击性不强吗?”
“这玩意儿只要出现,周围就一定不止一只了。成群的攻击性还是很可观的。你这么点伤还不足以吸引吸血守宫出现,地铁站里一定有人受了很严重的外伤。”摊主语速极快,她抄起摊边不起眼的手套,左右手都带上,慢慢接近吸血守宫,“你别动,我来处理。”
柏穗不敢大口呼吸,看着摊主双手距离吸血守宫仅几厘米时停顿了两秒,吸血守宫便受到什么刺激般立刻抽搐着脱离了柏穗,摊主迅速抓住吸血守宫,将它甩到地铁通道里。
“噗嗤”,血肉炸裂声淹没在人群的吵闹声中。
“呼——多谢!”吸血守宫貌似很脆弱嘛。柏穗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感激地看向摊主。后者应该是在发消息,她胡乱揉了揉头发,像遇到了棘手的事情。柏穗观察她戴着的手套,和柏穗见过的烘培手套一样厚实,但材料并不柔软,也没有花里胡哨的花纹。
“先别谢,赶快离开这里。管理员很快就来清理。”发完信息,摊主边说边开始收拾她的小摊,其余摊主也似乎一一收到相关消息,纷纷开始赶顾客。
“您下次再来看吧,今天收摊了。快走吧。”
“你这人怎么还赶客呢?”
“实话告诉您,通知说是B级警告。”
仿佛为了证实他的话,地铁站广播在“刺啦——”一声后传来人声:“B级警告,请大家有序撤离,管理员很快抵达。”
这位顾客听罢顿时放弃纠缠,头也不回地朝出口方向跑去,谁知一转身,几只吸血守宫早已趴在他的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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