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静岳最终还是没来。
“你们竟然还有正经办公地点?”一栋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建筑下,柏穗对鲁鸢说。
由于是凌晨,门口静悄悄的,但是里面灯光亮着,能看到人影晃动。
鲁鸢走到大门旁的扫描仪下,机器用一种调皮的语气说道:“开始扫描——扫描完毕,一级管理员,鲁鸢,请进。”
“我们看起来只配流浪吗?”赵甫则指指胸前宝蓝色徽章,点点棒球服袖子,“咱都是有编制的人好吗?”
柏穗:“好的。”
“柏穗你先去扫描。”鲁鸢倚在已经自动敞开的门口,回头对柏穗讲。
柏穗仰头直视天花板上的扫描仪,它呈圆球状,没看见轨道,但是可以随意地移动。圆球中心有一个红色亮点,外壳时不时合上,像只筑巢在屋檐下的小鸟,正眨着眼睛看她。
柏穗边看着扫描仪来回移动,听着鲁鸢正色说:“地下市场空间经常会出现有攻击性的生物,我们其实是顺便管理市场秩序。事实上,那些生物也不止出现在地下市场。”
“为什么不关闭那里呢?”
“警告!非管理员不得入内!”扫描仪发出“哔哔”的报警声。
“我带来的,别吵!”鲁鸢对扫描仪大声喝道,随后回答柏穗的疑问,“一开始市场入口其实是在地铁站中心,后来黑塔派人试图堵住入口,不让人进入。但是入口跟黑塔对着干,黑塔堵,入口就往外移,直到入口变成了现在这样,黑塔才放弃了。
“既然入口存在,就无法阻止人进入。黑塔对地下市场的交易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大肆宣传或者惹出大乱子,都是默认可以的。”
扫描仪被鲁鸢凶了一句,默不作声地继续扫描赵甫,红色亮点一闪一闪,像在抗议。
“不过......息盘这个入口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个入口一般来说只有管理员进出。”
“符律师告诉我的。”
“是符律师啊,我猜也是。客户有需求时她总给人推荐息盘这个入口,真是的,和她说过多少次不要往外传了。”鲁鸢带着柏穗上了平梯,去往五楼办公室,赵甫则收到紧急通知,留在一楼查看新送来的伤员情况。
鲁鸢很有分寸地没问柏穗十七八岁的年纪为什么会用到律师。
平梯静静运作,柏穗能看到每层楼都有两三个和鲁鸢赵甫一样值夜班的工作人员——只有第三层例外,似乎没有人在那一层,大多数灯也是暗的。
“吸血守宫这种生物的存在真的合理吗?”有着黄色弧线的深绿色狭窄后背和奇异的三颗眼珠又浮现在柏穗眼前。
“吸血守宫啊,问大自然咯。听说以前人类社会不是现在这样,所以自然也有大变化,不是很正常吗?”到达五楼,鲁鸢将柏穗引到她的办公室。
管理局内部大多是棕红色的墙面,鲁鸢的办公室外墙却刷成了深红。坚硬的门上有一块屏幕,检测到有人经过便亮起,显示出几个白字:“一级管理员,鲁鸢”,和大门扫描仪播报的职称一样。
“管理员也分等级?赵甫也是一级?”
办公室门自动解锁,眨眼间变成一层淡淡的黄色光幕。鲁鸢抬脚迈入,光幕有一瞬闪成白色。
柏穗探出手指,接触到光幕时,光幕又变红了。
“进来吧,没事。”鲁鸢一挥手臂,光幕恢复正常的淡黄色,“管理局的所有职工都叫‘管理员’,在此基础上,除了两位局长,一共分为三个等级。
“一级,比如我和赵甫,就是负责现场处理B级及以上警告事件的管理员。但这之中也有不同,赵甫就偏向治疗,战力不如我。
“二级,就是后备管理员,负责辅助处理高等级警告事件和在地下市场等警告易发地巡逻。
“三级管理员则基本上都是文员。”
好简单的职称体系......柏穗猜测办公室墙壁颜色可能就和职称挂钩。
鲁鸢的办公室布置得很简洁,分为两个隔间,每个隔间都和柏穗整个家的面积差不多。
一个隔间摆着办公桌、文档柜、一张沙发和几把椅子。办公桌上没多少东西,显然鲁鸢不太喜欢坐在办公桌后面。
另一个隔间相当于休息室,单人床整洁得像刚被打理过。
忽然,两个房间的隔墙变成半透明,墙后出现一个黑影。
“管理员回来了,管理员回来了。我要离开了。”一个半人高的小机器人慢悠悠从墙后出来,它的上半身四四方方,下半身不是“双腿”,而是一个大轮子。
鲁鸢随手拿起办公桌上一张废纸,揉成团抛向它:“嘟岛,又躲在我办公室偷懒!”
嘟岛轮子灵活地转向地上的纸团:“检测到垃圾,清理中——”
它的双臂多节,外壳僵硬但行动起来柔软如章鱼须。它卷起纸团,再伸展胳膊时纸团就消失了:“嘻嘻,管理员再见。”
“嘟岛?”
“管理局的老机器人了,负责打扫和整理之类的杂活。按版本来说其实早该被淘汰掉的。”鲁鸢眼看着嘟岛通过了没动静的光幕向右拐远,才对柏穗解释说,“名字叫着‘督导’,却总被人发现偷懒,还要我们督促它。”
蛮可爱的嘛,比“062”的摊主机器人可爱,柏穗在心中拉踩,嘟岛至少没让自己头疼。
“话说回来,你是第一次遇到警告事件?真幸运呐。”
“我偶尔才来市区一趟,郊区这种动物是不是少些?”
“嗯——异变动物确实集中在市里。不过,第一次的话......你不累吗?”
柏穗确实累了,身体上熬夜奔波,精神上先是受到吸血守宫的刺激,刺激感消退后只剩满满的疲乏,很快就在管理局内鲁鸢的专属小床上睡着。
等柏穗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正坐在家里的沙发上。
“这是......郊区?我不是在管理局吗?”柏穗眼前忽然出现屏幕,上面是她的电子病历单。
“噢,原来我刚找出病历单啊。”
自穿越以来,柏穗就时不时头痛和咳血,本来准备去医院看病,但囊中羞涩一拖再拖,直到某天找到了隐藏在她手环中上锁的病历单。
密码被她试出来是“0923”,不是她的生日,印象中没什么特别的含义。
病历单上啰里八嗦写着“患者神经体系发达”“心肺功能衰竭”“疑似肿瘤”“难以判断具体病种”之类的话,总而言之就是“该患者没几个月好活了”。
柏穗仿佛早有预感,也不太意外,情绪像一根没有起伏的直线。
面前的电子病历单忽然下落,转换成轻飘飘的一张纸,油墨印刷的患者名字不是“柏穗”,而是“元松卓”。
元松卓......不是自己资助人的名字吗?
柏穗从有记忆起就没见过自己的家人,她在福利院长大,虽然乖巧听话,但一直不愿意被人领养。
她渴望“家庭”的温暖,但又害怕曾经抛弃过她的“家庭”。家庭对她而言只是一种二维的概念。
由于在学校成绩优异,柏穗每每被福利院当作典范来表扬和宣传,作为福利院名声的跳板。这倒无所谓,毕竟他们对她确实很包容。
当元松卓向福利院要求资助一个女孩时,柏穗自然而然成了同龄人中的首选。因此从上高中开始,元松卓就是柏穗的资助人。
她没见过元松卓,只是经常和她发短信联系。
“元姐姐,我这次只考了年级第二。”
“没事的,小穗,你已经很棒了。”
“等到高考后我能和你见面吗?我想当面感谢你。”
元松卓没立即回复,过了半小时她说:“好。”
柏穗高兴得又刷了一张数学卷子。
画面跳转,柏穗耳边传来她曾经想拼命记住的声音,声音若有似无,但她知道来自谁:“抱歉高考的时候我没能陪你,小穗你真的很厉害。”
柏穗一愣神,发现自己正抱着攒钱买的百合站在一张病床前,病床上躺着她心心念念想见到的资助人元松卓。
她看着元松卓凹下去的侧脸和一旁插着的呼吸机,不敢相信自己的资助人竟然生了如此重的病,还把余钱留出供她上学。
“小穗,我没几天了,银行卡里的钱足够你上完大学。你是好孩子,别哭呀。”
梦境结束前元松卓躺在病床上,床头百合映着她的脸,她虚弱地朝她笑:“你要好好活着呀,小穗。”
柏穗醒了,她用手掌抹去眼泪。
自从元松卓在她大一那年不幸离开人世,她的人生格言就变成了“只要还能看见这一天的太阳升起,就要有见证月亮落下的决心”。
活着也是活着,万一有生之年能得到五千万爽一把呢?
“做噩梦了?”一个声音突兀地打断沉浸在情感中的柏穗,“第一次遇见警告事件做噩梦也正常。”
在宽大的办公桌前,鲁鸢双脚翘在桌上,背靠着椅子转悠。
“你第一次遇到警告事件的时候做噩梦了?”柏穗掀开被子,淡淡地说。
“我可没有!”鲁鸢把腿放下来,走到柏穗跟前,“小刀这种体外精神链接工具,你以前用过吗?”
“没有。我以为这种东西还没生产出来。”
“早几年间就生产出来了,只是没有大规模使用而已。它的生产和使用条件太严苛了。”
此话怎讲?
“首先,市面上你能听说的、见到的失败品,都是没用对材料。”
“其次,对使用者的条件要求才是没有大规模使用的重要原因。”鲁鸢用手指点点脑袋,“上市前,公司找了很多试验者测试使用效果,但是几乎没有人能成功链接设备。”
“可能是设备自己的问题呢?”
“不,有一个人成功链接了。但是使用途中,由于接受不了设备对他神经的压迫,他变痴呆了,然而设备仍然和他精神链接在一起。为了防止他随意伤人,公司给他家人一大笔赔偿金,把他秘密关押在没人知道的地方。”
“这么可怕?”柏穗手托起小刀,想起几个小时前用它“大战一场”后,还没擦拭刀身。打开小刀一看,上面干干净净,仍然静静反射着灯光,一丝划痕都没有。
“所以现在像我这种安装能和神经直接相连的义体才是主流,相较而言对于大脑压迫很浅。”鲁鸢活动手指,炫技般点燃几小簇火焰。
“可是我没有感觉啊。”轻微的热浪扑面而来,柏穗偏过头想躲,鲁鸢却熄灭火焰,捧着柏穗的脑袋左看右看,手掌还有火的余温:“一点没有?不会已经变傻了吧?”
“相反,我感觉脑子里很舒服很......‘流畅’?”
鲁鸢用一副很奇怪的神情看着柏穗:“你要不要来我们局办事?”
“啊?”
“没听懂?诚邀你入职,行了吧。”
“为什么?”
“日薪七千。”
“我加入。”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