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期又呆住了。
却不是为着那句献祭，而是为着面前这张脸。
仿佛人世间所有关于美的词汇用来形容都不为过，堆砌再多再华丽的辞藻也不嫌突兀，祂完全是美的具象化，是上天无与伦比的造物。
而祂正看着他。
这种直面而来的冲击力……
魏期挣扎着回神，不归还在等他的回答。
不归刚问的什么来着？
魏期努力回忆了下，没回忆出来。
此刻他满脑子都被大妖的脸容充斥、占据，更枉论一抬眼就能与其对视。
那种被独一无二的存在注视所带来的荣幸与激动，实在让他无法分出心神去想别的。
“……你能不能先别看我。”
魏期艰难撇开眼。
拒绝的话更是逼迫般，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紧绷的嗓子里抠出来，整个人窘迫之极。
“你看我，我会脑子空白，我现在完全想不起来你刚才问我的问题……那个，虽然很不好意思，但能不能麻烦你重新问一遍？”
话落，魏期吞了吞口水。
不得了，他居然敢对初次见面的大妖提要求。
就是他那话，听起来有点故意找茬的意思？
不归该不会认为他是在挑衅吧？
天可怜见，给他一万条命他也不敢啊。
魏期忙要给自己找补两句，就听对面的大妖开口。
“你可不可以把你献祭给我。”
语速平缓，咬字清晰。
魏期第一反应是祂没生气。
而且分明是疑问句，落尾却比陈述句还陈述句，好像祂其实不是询问，祂是在说一个既定的事实，他会把自己献祭给祂。
献祭，顾名思义，他没法活下来。
他理应为此感到惊惧、害怕，或者别的什么负面情绪都行。
然而实际却是他没有半点想要逃跑的念头。
更甚者，他心里隐隐约约有个声音在告诉他，献祭给大妖很好啊，这可是世界上唯一一只被人类亲眼目睹的大妖，还是上古大妖，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以后他想献祭都找不着门路。
难得大妖主动提出献祭，这样千古难逢的好机会，他不赶紧抓住，还磨磨蹭蹭等什么？
魏期说服完自己，准备拿手机查老黄历，好选个吉时举行献祭仪式，忽然，他眼角余光瞥见大妖在笑。
很浅淡的笑。
朱红的唇轻轻一勾，青丝飞舞间，已成绝色。
魏期再次呆住。
他献祭，能让祂这么开心？
祂在地下到底被困了多久啊？
江衍一笑即止。
“你没发现你被我摄了心神？”江衍如是说道，“别轻易听信一个妖的话。”
哪怕只是一丝神魂幻化而成的躯体，祂举手投足间也自带妖性，寻常人类根本抵抗不了。
啊？
啊。
原来如此。
魏期在心里点了点头，他就说他怎么突然那么想献祭。
……等等。
他现在也还是很想选个黄道吉日。
难道不归还在摄他的心神吗？
魏期想问，但没敢问，大妖能对他开玩笑，不代表他能对大妖开玩笑。
总感觉除了摄人心神这点，不归还有很多能够玩弄他的手段。
不过说到献祭，魏期发问了。
“以前也有人给你献祭吗？”
“或许。”
“献祭成功的话，你能得到什么？”魏期犹豫了下，“能让你恢复力量彻底摆脱封印吗？”
“大概。”
江衍答得模棱两可。
魏期也没追问，只暗暗猜测可能是封印太久，祂不记得很多事了。
当然就算真有摆脱成功的几率，他也不可能真的搞献祭，想也知道他一个人的命肯定不够，得去找更多的人，指不定他刚开口就要被以传销为由扭送派出所了。
这年头，搞异端的都没上来就让人献祭的。
最重要的是，看不归的样子，祂不一定会接受献祭。
魏期心想，不归应该是那种世俗意义上的好妖。
只是不知道不归为什么会被封印，又是什么时候被什么人封印，但估计问了也得不到准确回答，不归多半早已忘了。
“你能出现多久，”魏期又问，“是能一直在外面呆着，还是有时间限制？”
“有时间限制。”
神魂的逃逸、幻化等，每时每刻都在消耗本体积攒的力量，又封印也在无时无刻地禁锢着，祂每天至多能在地下洞穴外呆上一个时辰，即现在的两个小时。
魏期闻言失望：“这么短。那你不是会很难受？”
江衍答：“还好。”
有系统牌灯球在，地下洞穴不那么黑的时候，还是很有意思的。
比如那个巨大的铺满整个洞穴的封印就很有意思。
祂没事就和系统一起研究如何能让神魂离开得更远更久。
“你还有家人，不是，同类在吗？”
“没有。”
“你活了多久了？”
“四千多年吧。”
“你见过神仙吗？”
“见过。”
“现在还有神仙吗？”
“有。”
“那现在也有修仙者吗？”
“有。”
“你看我可以修仙吗？”
“……”
七七八八聊了许多，魏期总算想起他的初衷。
还没说能不能拍照呢。
“应该不能。”
江衍摇头。
早在见到魏期的第一秒，系统就已经把魏期和他身上的装备全部扫描了遍，没一样是祂能用的。
同理，也对祂没用。
“我就知道。”
魏期嘟囔了句。
连鬼都只能留下模糊不清的虚影轮廓，即所谓的灵异照片，大妖这种存在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比鬼厉害，更没多少可能留下清晰的影像。
魏期想想，不死心地又问：“那开过光的呢？我知道有寺庙和道观的大师特别厉害，或者国外的我也能弄来。”
江衍失笑。
再灵验也属于如今这个时代。
祂可不属于这个时代。
话虽如此，看魏期仍有点心不甘情不愿，对脖子上挂的相机恨铁不成钢，当真非常想拍祂，江衍还是给了人一点希望。
“你可以多试几次。如果哪次时机刚好，说不定就能拍到了。”
“天时地利人和？”
“差不多。”
魏期懂了。
只要他足够幸运，说不定真能拍出前所未有的照片。
紧接着魏期陷入沉思。
他幸运值高吗？
应该是高的，否则他不会遇见不归。
沿着这个思路往下顺，有没有可能他最大的幸运已经花在了不归身上，导致他后面不会再有足够的幸运去拍到想要的照片了？
但仔细想想，即使拍不到照片，好像也没什么。
毕竟他已经拥有了此生最好的遇见。
他以后可能会后悔没能拍到照片，但他绝不会后悔没听向导的劝告，走近宅子，走进溶洞。
“不归，你是只能在溶洞这里活动吗？”魏期四下打量，他们所处的天窗的规模比起纪录片里拍摄的还要标准，“上面那个宅子呢？”
“勉强可以。”
“村子呢？”
江衍摇头。
祂的封印囊括整座后山。
宅子刚好地处后山最外沿处，距离后山十多公里的古村落就不包含在内了。
“我……”
魏期下意识就要说我来多陪陪你。
话将出口，他险险止住，低头看了眼手表。
时候不早了，他该折返了。
抬头，悄然偏西的日光没那么刺眼，温柔映照在大妖身上，随风跃动出暖黄的剪影。魏期看着这完全可以列入最佳摄影的光景，心脏怦怦直跳，真的好想拍下来。
但最终，他也只是说：“我得回去了。你明天还会出现在这儿吗？”
江衍反问：“你想让我等你？”
魏期哑了下，说是。
江衍看了他几息。
几息后，江衍微微垂眸。
魏期见状，心跳得更快了。
会觉得他自大吗？一个连修仙都修不了的普通人类，有什么资格和大妖约定，还让大妖等自己？
他在祂眼里，应该不比路过的蚂蚁重要多少吧。
魏期悄悄捏紧了掌心。
“明天的雨会比今天的大。”江衍目光转向刚刚下过一场小雨的晴空，“你确定你要来？”
“确定。”
“那我等你。”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让魏期忐忑不安的心一下就镇定了。
他手心捏得更紧。
“我明天一定会来，不管下多大的雨，”他保证道，“如果我来不了，就算我毁约，你可以随时让我献祭。”
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说出以性命为赌注的话。
魏期却没为自己的嘴快懊恼，他确确实实是这么想的。
与妖往来，即便理智判断对方应该是个好妖，但某些时候又会潜意识里为对方的身份感到不安，完全是在走钢丝，要随时做好丢掉性命的准备。
很不巧，他是个追求刺激的人。
他乐于与妖共处。
“那我们约定好了，”魏期笑起来，笑容比日光灿烂不知多少倍，“明天我会尽早一点来。你想让我给你带点什么吃的吗？啊，还没问，你能吃人类的食物吗？”
“不用。”江衍轻声道，“你来就够了。”
魏期觉得心脏被击中了。
被封印无数岁月的妖。
世上最后一只妖。
孤独的妖。
“我明天绝对会来。你一定要等我。”
“好。”
便在魏期转身，准备爬下天窗，原路返回宅子时。
身后依稀传来一道轻微的吞咽声。
霎那间，仿佛被食物链里最顶级的捕食者的目光锁定，某种不可名状的危险感悄无声息地从背后袭来，大脑还没有所反应，浑身寒毛已陡的耸立，速干衣几乎瞬间就被冷汗浸透，心脏也不自知地沉下去。
魏期脚步僵住了。
他清楚地知道，他被大妖盯上了。
大妖垂涎他……的味道。
那句献祭并不只是玩笑而已。
祂想吃他。
魏期犹豫着回头，正对上江衍毫不遮掩的注视。
他动了动唇。
“临走前，要咬一口吗？”他问。
影帝：咬两口也行。
作者：咬哪里都行？
影帝：（可疑沉默）
——
最近太能睡，不到中午基本起不来，趴，今天起改成18点更新，真的不能再晚了（默）[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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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有妖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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