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外的梧桐叶在秋风里打旋,会议室的空调却开得太冷。林棠盯着投影仪上跳动的3D模型,全息投影在张涵音的墨镜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无数个被冻住的问号。
“所以,舞台的升降台会在副歌部分浮出十二只机械蝴蝶?”经纪人的钢笔尖敲在玻璃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创意很新颖,但张老师这次巡演的主题是‘灵魂的回声’,蝴蝶意象是不是太……轻盈了?”
林棠的指甲掐进掌心。她知道这个方案的软肋——当她在凌晨三点把机械蝴蝶的设计发给团队时,资深舞美师老陈曾在语音里叹气:“小棠,你把《阿刁》的粗粝感做成了工艺品。”
可她太想抓住张涵音在采访里说的“冰川火焰”,以至于忽略了那些藏在歌词褶皱里的痛感。
张涵音忽然抬手,墨镜滑到鼻尖,露出一双眼尾微垂的丹凤眼:“机械蝴蝶的材质是?”
“热感应合金。”林棠赶紧调出材料参数,“低温时呈现冰川的蓝灰色,当您的体温传导到接触区——比如副歌的跪地动作——蝴蝶会逐渐浮现熔岩纹路,翅膀边缘会有极细的光雾。”
她顿了顿,声音里多了些孤注一掷的颤抖,“就像冰川下的岩浆,表面冰封,内核沸腾。”
经纪人交换了个眼色,张涵音却重新戴上墨镜:“That’s all?”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
她指尖敲了敲桌面:“林设计师,你这里的情绪是被冻住的。”
会议室的气压瞬间降到冰点。
林棠看着经纪人开始收拾文件,忽然想起昨夜在工作室反复观看的Es Devlin访谈——那个总穿着黑色风衣的英国女人说:“好的舞台设计,是让歌手在台上觉得自己更像自己,而不是扮演别人。”
“等等!”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张老师,您在《阿刁》里唱‘你是自由的鸟,却飞不过孤独的高山’,但高山从来不是阻碍,是让翅膀更坚硬的风。”
她快步走到白板前,抓起马克笔,“机械蝴蝶不该是装饰,应该是您歌声的显形——当您唱到‘被现实折磨’时,蝴蝶翅膀会出现裂痕,但裂痕里会透出更炽热的光,就像……”
“就像伤口里长出的星光。”张涵音突然开口,墨镜后的声音轻了些,“但现在的设计里,蝴蝶太完美了,没有裂痕,没有挣扎。”
经纪人咳嗽两声:“林设计师,我们很欣赏你们的努力,但这次巡演对张老师意义重大,我们需要更……”
“是少了歌曲灵魂的链接吧?”林棠打断他,掌心全是汗,“之前看过Angela的专访,您提到Es Devlin的设计总能抓住‘灵魂的重量’,我们也在尝试——”
张涵音站起身,椅脚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审美在线,也抓住了重点,但我的灵魂不是精致的工艺品。”她走到门口又回头,墨镜反射着冷光,“抱歉,期待下次合作。”
门被轻轻带上的瞬间,林棠听见助理小周的抽气声。投影仪还在播放着机械蝴蝶的动态演示,蓝光在空荡的会议室里流淌,像一片被遗弃的冰川。
滴滴,微信对话框里,经纪人的消息像块烧红的炭——“Angela说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明天早上十点,带新方案来彩排现场。”
林棠跳了起来,和小微一起马上讨论起来方案。
工作室的挂钟指向三点十七分,键盘声在寂静里格外刺耳。
林棠盯着SketchUp模型里的旋转舞台,三棱柱的角度调了七次,始终不对。
她扯过旁边的毛毯裹住肩膀,电脑屏幕右下角弹出母亲的消息:“今天你朋友圈里写的是什么呀?妈妈不懂舞台,但知道你眼里有光。”
指尖在键盘上停顿两秒,终究没点开视频通话。母亲不知道,此刻她眼里只有屏幕的蓝光,和那些被推翻的设计稿。
《阿刁》的歌词文档被红笔圈得面目全非,副歌部分的“你是自由的鸟”被划了重重的波浪线。
林棠忽然想起三年前在伦敦西区,Es Devlin为《哈姆雷特》设计的破碎镜面舞台,演员在碎片中行走时,每一步都在重构光影。
“舞台是歌手的第二皮肤。”她喃喃自语,突然起身碰倒了材料箱。
荧光树脂片和全息投影膜散落一地,落地灯的光晕里,那些透明材质折射出细碎的彩虹,像极了去年在冰岛看见的极光——极夜中的光,不是温柔的点缀,是撕开黑暗的利刃。
灵感突然袭来。她抓起马克笔在草稿本上狂草:旋转舞台拆解为可升降的三棱柱,模拟冰川的层理;全息膜不再是静态纹理,而是随着灯光变化呈现风雪侵蚀的动态;最重要的是,当副歌响起时,隐藏在棱柱间隙的热感应装置会喷发出金色粉末——不是火焰,是冰川在极昼时融化的金箔,是在风雪中倔强生长的格桑花。
“不是舞台赋予歌手意义,是歌手让舞台有了灵魂。”她对着空气轻声说,指尖在触控板上飞速移动,三棱柱的倾斜角度最终定在15度——那是人体微微扬起下颌的角度,是高傲与脆弱的完美平衡。
彩排厅的灯在九点五十九分准时亮起,林棠抱着笔记本电脑的手在发抖,指甲缝里还留着昨夜剪模型时扎的木屑。
张涵音坐在黑色皮椅上,经纪人正在给她戴耳返,看见林棠进来,脸色瞬间绷紧。彩排现场的气氛比昨夜更紧张。经纪人在旁轻声倒计时。
“只有十五分钟。”经纪人抬手看表,“从速。”
林棠深吸口气,调出动态演示:“这次的设计核心是‘共生’——舞台不再是背景,是歌声的容器。”
当金色粉末在虚拟舞台炸开时,她注意到张涵音的睫毛轻轻颤动,“这些粉末是热感应材料,会随着您的体温变化轨迹喷发,就像您的情绪在重塑冰川。”
她指着细节图:“副歌最后一个拖腔时,三棱柱会倾斜15度,光影会在您肩颈形成翅膀的投影——不是我们给您翅膀,是您的歌声让冰川长出了翅膀。”
顿了顿,她忽然放下电脑,“昨天在会议室,我太想做出‘惊艳’的设计,却忘了您歌声里的真实。阿刁不是标本式的坚韧,是带着伤口飞翔的自由,所以舞台应该有裂痕,有风雪,更要有从裂痕里透出的光。”
会议室里静得能听见空调的嗡鸣。
张涵音忽然站起身,走到林棠身边,指尖划过屏幕上的模型:“这个倾斜角度,会影响我转身时的镜头捕捉吗?”
林棠立刻调出摄像机位模拟图,红色标注的安全区域恰好覆盖她的每一个舞步落点。
“昨晚我在想,”林棠突然低头,声音轻了些,“你唱《隐形的翅膀》时,教会我们用伤痕做翅膀;现在唱《阿刁》,应该是用风雪做勋章。舞台不该是困住你的框,该是让你飞更高的风。”
张涵音转身时,嘴角有了昨天未见的弧度:“把材料清单和施工周期给我,下午三点前确认所有供应商。”她走到门口又回头,眼尾的泪光在晨光里闪烁,“下次再让我等方案等到凌晨,就罚你陪我跑十公里。”
排练厅的灯在正午时分重新亮起,林棠看着工人开始搭建三棱柱框架,手机里弹出母亲的消息:“今天家里寄来了一个奖杯,说你参与设计的舞台得了奖。”
她摸着屏幕上妈妈发来的奖杯图片,忽然想起是很早之前的一个项目,那个在社区剧场搭的简易舞台,当时她蹲在地上调整追光灯角度,抬头看见演员在光束里微笑——原来有些光,早在你学会掌控它之前,就已经住进了心里。
当第一片全息膜被安装到框架上时,阳光恰好穿透云层。
林棠掏出手机拍下现场,发在只有几个行业好友可见的朋友圈:“每个舞台都是未完成的诗,感谢愿意和我们一起改稿的诗人。”
配图里,张涵音正站在未完工的舞台中央,对着空荡荡的观众席轻轻哼起旋律,金色粉末在她发梢闪烁,像接住了整个春天的晨光。
林棠感受到无比快乐,感受舞台触达人心的力量,在随身的备忘录里面说到:“叙事是人类永恒的话题,无论是独特的视觉语言,还是歌手触达人心的音律,或是宗教与自由的博弈,人们永远钟情于故事的力量”。
“滴滴,听说你最近有个舞台呈现?很忙吗?”微信里面跳出来沈砚的消息。
这段时间的流言,还好没有波及到林棠的工作,随着沈砚的新剧在播,他们公司开始渲染他和剧中cp的故事了,所以之前的绯闻就像一阵风,三四天就消散了。
林棠此刻迫切想要分享内心感受,但是理智还是让她把手机放下了。轨迹如此不同的人,相遇了也只是电光火石一霎那的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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