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们对席虞的态度,似乎席虞在淮城的地位也并不高。”乔方容道。
“当年的席虞是一条蛟。”容焰解释道,“蛟化蛟龙,蛟龙化龙,在他们的眼中,蛟出生污秽,与蛇更为接近,是以性情多冷血无情,他们看中席虞,不过是将他作为工具罢了。”
“在他们的眼中,席虞即便化形,也只是一只可以随意摆弄的畜生。”
“想不到,当年为祸一方的蛟龙,身世却这么惨。”乔方容唏嘘道。
当年他和江崇华斩杀蛟龙之时,那蛟龙已经十分强大,强占淮地吞吃数人,为祸人间,众多修士前往都命丧当场,拿他毫无办法,最后才请江崇华出山平乱。
“你们被抓后,又发生了什么?”戚珩问道。
容焰抬起扇子一点,面前的场景便又换了。
“容焰”面色焦急,跟着两个侍从打扮的人在廊间穿行,走了半晌,他终于按捺不住问道:“席虞到底在哪里?你们带我在院子里绕了半天了,席虞他到底怎么了!”
侍从不说话,手却放在腰间的佩刀上,十分谨慎的样子。
他们脚步轻快,丝毫不停,对“容焰”的询问也没有反应,
“容焰”没有办法,只得咬牙跟着。
不知又走了多久,他们来到一处枯井边,那两个侍从对视一眼,弯下腰来摸索了一下,在杂乱的草丛中找到两个铜把手。
他们肌肉绷紧,合力一拉——“轰”的一声,枯井裂开,一条向下的幽深通道露了出来。
侍从站立两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容焰”,似乎在示意他下去。
“容焰”看了看幽深看不见尽头,直接没入一片黑暗中的台阶,咽了咽口水。
他犹豫了半晌,但又想不到其他能见到席虞的方法,只得在两个侍从冰冷的目光下,一步步朝下走去。
越往下走,越阴暗潮湿,令人难以忍受的血腥味逐渐弥漫上来,让“容焰”面色一变。
他快步朝下走去,没过半晌,便看见了骇人的一幕。
阴暗潮湿的牢房中点着两只火烛,火烛高高悬在墙壁上,油蜡不停向下滴落着。
而油蜡滴落到的地方,赫然是一个血人。
“席虞”的两侧琵琶骨被锋利的铁钩钉在了墙壁上,双手双脚戴着带尖刺的镣铐,还在不断向下滴落着鲜血,油蜡在他的身上留下深深浅浅的红痕,而油蜡覆盖之下,则是几乎没有一块好肉的、血淋淋的身体。
他几乎已经不成人形,却因为琵琶骨被刺穿,无法化形为蛟。
“席虞”头垂在胸前,就连蜡油滴落在他身上都毫无反应,若不是他的胸膛仍微弱地起伏着,“容焰”几乎以为他已经死了。
“席虞!”“容焰”赶忙上前两步,却不敢触碰他,生怕压到他的伤口。
他转过头来,高声道:“来人啊,来人!”
黑暗中,缓缓走出一个人影。
中年男子缓步走了出来,他虽然看起来老了一些,但是容貌却未变,一直看着的乔方容和戚珩对视一眼,眼中净是震惊之色。
——扶余。
或者说,他和扶余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这!”乔方容扭头看向容焰,“他怎么会在你的回忆中?他分明是……”
他话未说完,面前回忆中的扶余开口道:“别喊了,那两个侍从不过是纸傀儡,怎么,你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吗,小少爷。”
“容焰”闻言拦在了“席虞”面前,警惕地看向来人:“你是什么人?”
“扶余”露出一个上位者的笑容,甚至带着些隐秘的得意:“你不用管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现在你,和他,都在我手里,就够了。”
“容焰”后退一步,挡住了“席虞”,他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有气势一些,但事实上落在旁观者的眼中不过是故作镇定罢了:“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无非是想利用我去威胁雁城王……我告诉你,你打错算盘了,雁城王不会因为我妥协的,我不过是他最可有可无的一个儿子罢了。”
“扶余”揣着双手,看“容焰”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炸毛的小兽,根本没有放在眼中:“然后呢,继续说。”
“你……你若是要以我来要挟雁城王,无非是激怒他罢了,他不会为了我做任何牺牲,你倒不如把我和席虞放了,我欠你个人情,日后若有差遣,愿效犬马之劳。”“容焰”定了定神,继续道。
“扶余”低声笑了起来,“容焰”有些无措,他不知道自己说的话究竟可笑在哪里。
“扶余”的笑声越来越大,直到笑的全身都抖动了起来,十分夸张。
他笑够了,才擦了擦眼泪道:“小少爷,你还真是天真的可以啊。”
“我要你这个人情有何用呢,你这样的废物,又能替我效什么犬马之劳啊?”
“容焰”的脸色一变。
他虽然于修行一道天资不足,但自出生以来也算是顺风顺水,雁城王虽然对待臣民残暴不仁,但对他则是多为忽视,却并未苛待。
他擅自离开雁城后不久,就遇到了席虞,此后席虞一力护他周全,两人走遍山川湖泊,尝遍人间百味,他只顾着享受生活,享受席虞的保护,从未想过要提升自己的实力。
他听过无数人说他是废物,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他从未放在心上,反而还能在心中戏谑地笑一句,废物又如何,我不是照样过得舒服?
但此刻,这句话却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他是个废物,保护不了自己,也保护不了心爱的人,甚至连累席虞变成如今的模样,他却连个像样的筹码都拿不出来。
“扶余”似乎是在欣赏着他脸上的挣扎,神情玩味。
“这样吧,我为人也算得上是乐善好施,不喜为难人。”“扶余”又开口了,“你想和我做交易,我就给你这个机会,只不过,交易内容由我来定。”
“容焰”一愣:“你想要什么?”
“扶余”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会儿:“我在你身体里下一个天命咒,放心,平时对你没有任何影响。”他笑道,“只不过,如果有一天你的心中,生出了悔意,那这天命咒就会如同跗骨之蛆,蔓延到你的每一寸经络中,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爽朗一笑,似乎方才说出的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话:“如何?很简单吧?只要你答应这个条件,我就同意放了你们。”
天命咒,乔方容曾听说过。
这种咒法百余年前就已经成为禁咒而失传,只传闻这咒法名字的意思,是指命运天定无法转换,咒法如同一条顺着一个方向生长的荆条,一旦反过来走,就会被无数荆棘刺穿,咒法盘踞在中咒人的丹田,以悔意等负面情绪为食,顺着经脉不断生长,几乎无法彻底拔除,且拔除过程痛苦难当,几乎让人自戕。
这咒法实在太过残忍,所以后来被一致封存,最后随着时代变迁不知遗落在了哪个上古秘籍中了。
“天命咒……”乔方容忍不住道,“好残忍的术法,他究竟想要干什么?看起来似乎并不是单纯想要以你去要挟雁城王,倒像是单纯以折磨戏弄人为乐了。”
容焰看着回忆中的“扶余”,脸上却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怨恨,甚至没有一丝波动。
这些对他来说已是数百年前的往事,而今再回到当日的场景,却只剩唏嘘罢了。
但回忆中的“容焰”,却已走投无路。
他看向“扶余”:“当真,只要没有悔意,就不会有问题?”
“扶余”好整以暇道:“自然。”
“如若你骗我……”“容焰”话音未落,“扶余”便道:“我便是骗你,你又当如何?你此刻除了相信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他抬手在自己的额头上敲了三下:“你可要抓紧了,机会转瞬即逝,说不准下一刻我就后悔了。”
“容焰”攥紧了双拳:“只要我同意,你就放了我们?”
“扶余”道:“不错。”
“好,我答应你。”
“容焰”话音刚落,一道黑色的法阵便出现在了他的头顶上,法阵缓缓旋转着,透露着不详的气息。
昏迷的“席虞”似有所感,挣动了两下。
那黑色法阵旋转着,反复的咒文在法阵上闪烁出现,随后越来越小,迅速没入了“容焰”的心口。
那一瞬间,“容焰”感觉如同万箭穿心一般,那令人恐惧、濒临死亡的感觉让他猛地跌坐在地上,双目赤红,大声地喘着气。
“扶余”见状,朗声大笑了起来,他的身影如同烟雾般散去,只剩下一片沉寂的黑暗。
“容焰”从疼痛中逐渐恢复了清醒,他缓缓爬了起来,却见“扶余”的身影已经消失了,而“席虞”也瘫倒在了地上,那锁链和铁钩都像是被人生生切断了一样,切面光滑没有丝毫犹豫。
他连忙爬到“席虞”的身边,将他扶了起来:“席虞,席虞!”
“席虞”几乎毫无动静。
“容焰”无法,他四处看了看,把地上断裂的锁链拿了过来,将席虞捆在了自己的背上。
“席虞”比他高出大半个头,练武之身更加壮实,压的他一个踉跄,但还是稳住了脚步。
锁链将他的肩膀磨出了血,死死拽住锁链的双手也磨出了鲜血,支撑不住跪倒在地的膝盖破裂,在台阶上留下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但“容焰”就这样,一步步将“席虞”从地牢中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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