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方容和戚珩都沉默了。
眼前的场景即便跨越百年,也惨烈异常。
那个无力保护爱人的青年心中的愤懑,几乎要超越时空感染他们。
“容焰你,当年还真是经历了很多啊。”乔方容感叹道,“但你们也算是苦尽甘来吧?这人都救出来了。”
容焰摇了摇头:“这不是他。”
他顿了顿:“事实上,此后,我也再没有见到过他。”
乔方容和戚珩皆是一震。
面前的“容焰”大口喘着气,沾着血的手先将“席虞”推了上去,自己缓了缓,才撑起身体爬上了地面。
不知何时开始下的雨,地面已是一片泥泞。
“容焰”满身的血迹被雨水冲淡,化作血水没入泥土。
他翻过身来躺在昏迷的“席虞”的身边,任凭雨水就这样打在自己的脸上,却实在没有力气再爬起来了。
“没事了,没事了。”“容焰”喘着粗气喃喃道。
他侧过头去,像确认一下“席虞”的情况,却看了个空。
——“席虞”不见了。
只剩下一缕黑色的灵气,在“容焰”的视线中,就这样消散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容焰”根本来不及反应。
他双手开裂,膝盖和手肘磨出了血,血水被雨水打湿,顺着他的皮肤向下流淌,他跪倒在泥泞的地上,头发散乱,衣衫破裂,金尊玉贵的小少爷从来没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他茫然地向前膝行了两步,突然反应了过来。
他扑倒在“席虞”原本在的地方,嚎啕大哭了起来。
“席虞……席虞!!”他扑倒在地,不顾伤口崩裂,“席虞!!你去哪儿了!!”
乔方容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扶起他来,但是手却穿了过去,根本无法触碰到他。
这只是回忆中的画面,无法改变也无法触及。
容焰站在旁边,就这样淡淡地看着乔方容不忍的表情和徒劳的动作。
这些场景,这百年来,早已在他的脑海中重演了无数次,眼前到了看他们最后一遍的时候,他却有些厌倦了。
“这扶余当真该死!”乔方容道,“难道他是想借此让你后悔,因为好不容易救出来的人,转头发现是一场空?”
容焰摸着下巴思考了会儿:“有可能啊!”
但显然,当年的“容焰”并不是会为了这样的事后悔的人。
他在雨中哭着摸索了很久,却怎么也找不到关于“席虞”的一点点踪迹。
他失魂落魄地看向地窖的方向,费劲地支起身子,又重新一瘸一拐地走了下去。
他要找到“席虞”,不管多少次。
雨水灌入地窖,让台阶变得湿滑,空气也更加的阴冷潮湿,“容焰”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走了下去,当他终于要走到牢房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让他顿住了脚步。
“够了吧,不要再做这些无谓的事情了,赶紧做正事。”
是“席虞”的声音!
“容焰”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朝前走了两步,却又听见那个声音道:“我不想再见到容焰了,剩下的事你能解决吧。”
他顿住了脚步。
“渣男!”乔方容怒道,“负心汉!”
戚珩牵住了他的手,示意他别急着骂人。
“容焰”静静走到牢房的转角处,牢房中站着的,赫然是毫发无伤的“席虞”和方才的“扶余”。
“自然自然,扶某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自然不必再麻烦席公子。”“扶余”笑眯眯地说道,“席公子已经很好地完成了扶某交代的任务,将那小公子骗到了埋伏之地,为淮城王解决了心头之患,在这儿提前恭喜席公子,日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席虞”背对着“容焰”,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只听他冷笑一声:“一个玄门走狗,还轮不到你来恭喜我。”
“扶余”听了如此羞辱,表情却未变,依旧笑盈盈地,直到“席虞”的身影消失在地窖的尽头,他的神情才冷淡下来。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席虞”离开的方向,半晌,才跟在他的身后朝着地窖的尽头走去。
“容焰”的身体紧紧贴在墙边,微微颤抖着。
他浑身被雨淋湿,冷得他牙关打战,但是内心却似乎有一团火,一团战栗的火,将他烧的思绪混乱。
听到“扶余”的脚步声远去,“容焰”仿佛全身的力气突然被卸下了一样,一下子瘫软在了地上。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方才听到的对话在混乱的脑海中不断回响着。
是“席虞”吗,这一切是“席虞”和“扶余”一起设下的陷阱?
这么久以来,那个和他一起游历山水、温柔缱绻的“席虞”,难道只是一场阴谋的假面?
他的脑海中一片混乱,他喃喃自语道:“不会的……不会的,这些都是那些人的阴谋,我要相信他,我要相信他……”
狂风暴雨,在这片阴暗的地窖中,昔日鲜衣怒马的小少爷形容狼狈,抱着自己喃喃自语。
他到底是在坚定信念,还是在试图骗自己,站在一旁看着的乔方容和戚珩也不得而知。
就连容焰自己,也早已记不清百余年前的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了。
“这里面一定有隐情吧。”乔方容道,“后来那条黑蛟为何在淮地占山为王,损坏农田、吞吃百姓,表现的就像是没有灵智的动物一样。”
“或许吧。”容焰的神情隐没在黑暗中,晦暗不明。
见他不愿多说,乔方容和戚珩对视一眼,都沉默了。
面前的“容焰”在地窖默默呆了一个晚上,这个夜晚几乎是改变他人生的夜晚。
他最终决定继续去找“席虞”。
“容焰”踉踉跄跄地走出地窖,或许是如今的他已经没有了什么价值,淮城需要的也不过是一个引诱雁城离城而出的借口,府里的人行色匆匆、一片混乱,却没有人在意他。
雁城王虽然残暴,对这个常年不回家的小儿子也未必有多少疼爱,但却不能允许自己家族的尊严受到侵犯,“容焰”的存在,成为了一把开启战争的钥匙。
“容焰”拽住一个抱着金银跑过去的小厮:“发生什么了?为什么大家都跑了?”
小厮一回头,赫然是一张狼狈的鬼脸,吓了一跳,待发现是个浑身被泥和雨水弄的一塌糊涂的少年后,才不耐烦地挥开他的手:“闪开点,别耽误我抢东西!”
抢东西?
“容焰”更加用力地拽住他:“到底怎么了!席虞,席虞怎么样了!”
小厮被他缠地差点摔倒,恼羞成怒地挥拳:“放开我!能怎么了!淮城王被杀了!!”
“容焰”呆住了,连拳头落在身上都像是感觉不到了一样,愣愣地松开了手。
小厮见他松手,啐了一声“疯子”,赶忙跑了。
淮城王被杀了?
那席虞如果是他的人,岂不是也会遭遇危险?
思及此,“容焰”逆着人流,朝着淮城王府的主殿跑去。
“不要去啊,这明摆着是个阴谋!”乔方容急的恨不得现在就想拉住他。
但是这只是回忆。
他们看着“容焰”义无反顾地向前跑去,都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他们早就知道,这段回忆的终点,并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结局。
凤凰容焰肉身陨灭,得长生之法回到了神界,但却又因无法涅槃来到了修仙界,长居百年不得果。
而黑蛟席虞为祸人间,被抽掉了脊骨,永远封印在了淮地,至死也未离开。
他们早在自己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见过了此生最后一面了。
“容焰”拼了命地挤到了正厅。
一路上,四处都是一片凌乱。
府中的仆役们四散而逃,都在争抢着金银珠宝,慌不择路地朝着各角门跑去,似乎是怕被牵连到一样。
更是随处可见欺凌少女的粗使、抢掠孩童的大人。
淮地向来是出了名的治下严明,怎么只一夕之间,就变成这幅样子?
正厅中,满是血迹。
铺天盖地的血迹撒溅在周围的柱子上、地面上、桌椅上,而正中间的主座上,瘫着一具尸体。
此人面容宽和,年近五十,须发皆白,身上穿的衣服也是城主制式,只怕就是这淮城的主人、民众口中的贤主淮城王。
而站在他对面的,则是一张熟悉的面孔——扶余。
周围一片混乱,扶余却面色如常,他坐在一旁,脸上全是飞溅的血迹,他的身旁靠着一柄剑,那炳剑沾满鲜血,大约就是他用来斩杀淮城王的凶器。
但这柄剑……
乔方容皱着眉,突然捂住了胸口。
“你怎么了?”戚珩立马注意到了他,问道。
“没什么。”乔方容摇了摇头,但这柄剑给他带来的感觉却越来越奇怪,“这柄剑是什么剑?”
容焰道:“这是魔剑霜华,扶余就是为了得到他,才杀了淮城王的。”他道,“那时候,百余柄神兵还未出世,世间灵剑少之又少,而这柄剑传闻是神魔大战时意外掉落的魔石所铸,有嗜血魔性,但同时也威力无穷。”
“扶余来到淮城的目的,就是为了这柄剑。”
回来了回来了,久等了宝贝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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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凤凰涅槃(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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