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前，纯白别墅。
天暒正看着咕噜咕噜冒泡的奶油蔬菜汤出神，眼睛一闭一睁，映入眼帘的竟是天花板。
“诶？”她忍着头晕和目眩支撑起身，却完全没有摔倒的记忆。
她让微特扫描身体状态，显示的是身体免疫细胞高了0.03%，这等微小的变化可以忽略不计。
在微特安慰天暒之时，她眼前浮现了一行字，【还要继续逃避吗？】
“微特！拦截侵入我系统的病毒！”
微特立即扫描，给出的答复是一切正常。
【天暒，若妳是躲藏的鼠辈，当初便不可能奋力一击……睁开眼吧，醒来吧，亲爱的天暒……】
天暒切断身上的电源，眼前的字破碎成粒子状。
微特：“天暒身上的激素开始紊乱，需要酸厝气体吗？”
天暒摇头，挥挥手让微特处于休眠状态，她坐在地上一下一下咬着修剪整齐的大拇指指甲，另只手不由抠动膝盖上移一拳位置的大腿。
此时她的脑海里浮现的记忆模糊且混乱，回忆到满屏的红色之时，天暒起身灌了口水，再看眼天婪实验室监控，便起身跟去……
耳畔是呼呼的风声，脖颈后被因风吹起的碎发挠的很痒，这触感太真实，仿佛回到末世前躺在绿茵草地上那时候。
天暒眼睛睁开一条缝，强光让她忍不住皱眉，且呼呼的风灌入她的嘴鼻，让她轻咳一声。
脑海深处传来了弓虽的声音，“终于醒了。”
天暒记起来了，她问问题不成，倒是挨了一记爆炸波。脸有点热，她打算保持沉默糊弄过去。
眼睛再度睁开后，天暒看清此时状况，“老天奶啊啊啊！！！”
“姐们，我们在高空中，这么喊小心缺氧。”
弓虽说完友善提醒下一秒，强烈眩晕便袭来，天暒下意识抓紧身边的物体。
“哦嘶——”天暒脑海里是弓虽的哀嚎。
天暒凝神一看，她刚用力抓的是弓虽的红发，“抱歉。”
弓虽摸了摸脑袋，“难怪将军们都剃光头。”
风依旧在耳旁呼呼大吹，天暒没敢低头，只敢用余光往下看，只一眼便头晕目眩，“弓虽，能跟我解释解释现状吗？”
“马上就到，说实话，要不是拖着妳，我早就到了，不用这么一点一点爬。”
喉结滚动，天暒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观察周边环境。她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能体验到原始攀登……
此时的天暒在弓虽背上，弓虽则双手攀着绳子，在一栋高耸入云的建筑外缓缓向上。
“这个信号塔不是早五十年前就废弃了？”
弓虽没有回应。然后她没有再开口询问，因为她听到了弓虽粗粗的喘气声，天暒害怕再问下去会让弓虽分心。
终于到了信号塔第一个休息处，弓虽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天暒从身上伸缩口袋拿出浓缩补水剂，许是被寒风吹太久，她的脸热乎乎的。
“辛苦了，谢谢妳。”虽然来这里不是天暒本意，但弓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良好的学园都市教育让天暒下意识说出道谢。
弓虽喝完补水剂，“妳还带着什么？”
天暒给弓虽展示了天婪给她准备的生命包，躺着的弓虽圆睁眼睛，“……带上妳也不是没有好处。”
没过一会弓虽便满血复活，她整理着衣服说：“妳怎么都不问我？”
天暒：“问过了，妳不想回答，再问便违反了社交礼仪。”
“嗤，真是乖孩子。”弓虽这句话语调玩味，天暒的脸更烫了。
“那我问了，这信号塔不是五十年前就停用了吗？按理说是都市共有的物品，现在是成为反对派区域了吗？”
弓虽带着天暒来到正中央，从中间的楼梯爬上去，回答天暒之前，弓虽提醒天暒别松手，不然掉下去必死无疑。
以及信号塔这边因为早年废弃，信号被屏蔽，一时半会找不到救援。
天暒听懂了，那就是脱手则死。
握着生锈的陈年楼梯，她手心沁出了汗，不过因为弓虽爬楼梯的速度就如末世前攀墙的美洲大蠊，顾不上害怕，硬着头皮便爬上去。
边爬边问：“弓虽妳是反对派吗？妳们每次都这样来来回回吗？难道就没有人受过伤？”
弓虽的回声传下来，“天暒会是第一个栽在这种设施的人。”
天暒：……
她舔了舔被风干泛白的唇，“妳一直在攻击我。”
空灵的笑声自上传来，天暒屏气，不打算继续自取其辱，直接一鼓作气爬到顶。
这第二处能着地的地方，比第一处要大得多，周围密不透风，只有几盏昏暗的灯光，看起来很像末世前的传统科技。
天暒喘着粗气问弓虽，“还要走多远？”
“到了。”
天暒重新审视四周，除了几盏昏暗的光，和微弱的风声，没有任何东西。
“这里？”
“对。”
天暒一脸疑惑，但没表现的太明显，毕竟学园都市的居民平均智商排在世界前十，到如今继续发明出稀奇古怪的科技，她都不会感到太惊讶。
果然，只见弓虽对着空气摁了手掌印，然后双唇翕动，好似在念咒语，下一刻，天暒听到了机关启动的声音。
轰隆隆的声响充满了年代感，这音效让天暒有种玩史前探秘游戏的感觉。
又是一阵眩晕袭来，天暒视线模糊片刻，周遭的环境瞬间发生变化，原本黑乎乎寂寥空间，霎时变得宽敞又明亮。
天暒不由怀疑自己的眼睛，怎么能从冷兵器时代一下跨越到智能时代呢？
“这……是怎么达成的？”天暒仰头，信号塔的大小她目测不出来，但她知道一般信号塔可不会建成一座城市大小的规模。
没等弓虽回答她，一个球状飞行机器人飞到天暒面前，“欢迎天暒来到米瑞克，这里是不被学园都市监管的平台。”
天暒问弓虽，“学园都市不是统一管理的吗？这是可以存在的？创始人是？”
球状机器人抢先回答：“没有权限访问创始人资料，但此平台高度自由，可以随意发泄情绪，不会被都市检测到然后做心理小游戏的哦。”
天暒还想问，弓虽打断了她：“快点，还有人在等我们。”
天暒带着满腹疑问注册，而后机器人领着两人往前走。这里的科技确实发达，不过看起来要落后学园都市二十年。
见弓虽和机器人都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天暒只能在心里揣测，信号塔不被治安管理处察觉是因为隐身科技？而且天婪之前也从未提过米瑞克。
天暒恍然发觉，她在学园都市，活着就是活着，内驱力好似已经消失很久，对于正在发生的改变她一概不知。
晃神中她撞上了弓虽的后背，只听弓虽说：“天暒妳的铁头倒是能排在前面。”
天暒咀嚼两遍，露出礼貌性微笑，而后发现球状机器人带着两人来到一处小型海岛，带着咸味海风和海浪声音无比真实，身临其境。
她的视线不自觉被不断拍着海岛岸边的海浪吸引，然后一个人跟幻术一样忽然出现，天暒轻轻“啊”了一声。
忽然出现的人似乎不懂社交礼仪，她看了看天暒的脸，说了一句：“不是很像。”
天暒直视回去，“妳好，我是天暒。”
“我知道。”
弓虽上前解释：“这位是瑟卡，目前是反对派的首领。”
天暒问弓虽：“所以妳真的加入了反对派？”
瑟卡开口：“其实我们不严格设定派别，毕竟人的意志是自由的，可以说我是反对派首领吧，毕竟人总要找个出头鸟来做替身。”
她说话的时候背对着天暒二人，这虚拟环境设定的是艳阳高照，但天暒的情绪仿佛被阴天的寂寥感染。
天暒呼出一口气，“在天婪实验室的时候，为什么会爆炸？而且既然这个地方不受学园都市监管，那么妳们是不是也同样研究出侵入个人系统的科技？”
回应天暒的是翱翔海鸥的鸣叫。
过了一会瑟卡才回应：“或许是想要天婪研究的人。”
弓虽点头：“因为我和赛谙有关系，估计把我当作赛谙同党追杀。”
天暒对二人的平静感到无比疑惑，“为什么自己追杀，也可以这样平静啊？”
“反正学园都市没有重刑，如果是义务劳动，对我的生活没有影响。”
“那……那一开始就不要得罪治安管理处啊。”
红发少女眼神坚毅：“那不行，赛谙是我的朋友，我要帮她。”
天暒仍不懂弓虽脑子里在想什么，于是她又问了一遍瑟卡，关于她收到奇怪短信的事。
瑟卡：“现在有这科技，已经不奇怪了，不过妳生活在舒适区，没感受到这十年间的变化。话说回来，妳收到什么短信？”
天暒怔住：“关于我的过去。”
瑟卡：“那挺难办的，妳之前的信息已经被天婪上锁了，能得到这信息的人，不一般。”
这话让天暒产生了危机感，“什么叫上锁了？我的过去为什么要上锁？”
弓虽挑眉，“天婪上将真是爱妹心切，已眼红。”
天暒咽了咽口水，给弓虽回了一个自认为很嘲讽的笑，谁知弓虽更直接的嗤她一声。
弓虽的性格好差，这是天暒再次加深的印象。
瑟卡平静的声音传来：“我也不懂，我找妳来，是有事想要求妳，我需要天婪实验室的钥匙，不仅仅是大众所知的表面实验室，我要的是天婪藏起来的实验室。”
这是今天第三个找她要天婪东西的人了，天暒心中莫名产生抵触，这很奇怪，从前的她很少有这些负面情绪。
她又问：“姐姐的实验室，我只知道一间，其余的不知道了。”
瑟卡点头：“我知道妳不清楚，天婪这个人就这样，喜欢绕关子，只要给我天婪留给妳的一切东西，我就能靠自己找到。”
“不要。”天暒下意识便说出了拒绝，她忙解释：“我的意思是，我们都不熟，直接找人要东西，太失礼了吧。”
瑟卡扶着下巴沉思，就在天暒以为她要生气的时候，瑟卡点头：“妳说得对，那么，天暒我们从零开始做朋友吧。”
天暒愣神片刻，她笑着说：“我愿意和妳做朋友。”
弓虽问：“所以我花费那么大力气，收获等于零吗？”
瑟卡说：“正常，世界上不存在只要付出就能得到汇报这种事……曾经有，但已经是过去式了。”
在瑟卡停顿的时候，天暒刚想说学园都市就是这样的存在，不过听到瑟卡后面补充的那句，话音一拐，“那追杀弓虽的人还会继续吗？”
瑟卡笑道：“也许。”
“可是，外面的怪物还在侵蚀都市，这……都市内的厮杀重要吗？”
瑟卡顿了片刻：“这个答案，我也挺想知道的。”
忽地，三人所处的虚拟世界发出滋滋的电流声，瑟卡消失之前让天暒小心为上，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弓虽拉住天暒的手臂就跑，红发少女低骂：“我以后考虑植入机器来辅助。”
混乱中天暒问：“为什么？”
弓虽：“这样我拉妳这菜鸟的时候才不用耗费那么大力气！”
天暒脸上一热：“又不是我自己愿意来的！是妳带我过来的！妳就是要对我负责！”
弓虽没有再回应，天暒看到周边的屏幕急速变化，混乱无比，仿佛置于梦境中。
弓虽的声音又从天暒脑海中传来，“别看那个，看多了会被催眠。”
礼貌天暒想点头回应，下一刻她听见弓虽说：“跳！”
天暒：？
不到半秒，失重感包裹全身，天暒在强风中费力睁眼，她们两个人正在往下坠！
“啊啊啊啊！”她用尽全身力气抱住弓虽的手臂。
弓虽手臂被扯得生疼，在疼痛中拿出飞行器，但没拿稳，被挣扎的天暒晃出去了。
弓虽叹气：“飞行器被妳丢出去了，我们要死在这里了。”
高空中的惨叫停了一秒，随之而来的是更加凄惨的尖叫，“啊啊啊啊啊！我不想死！！！”
弓虽唇角微不可察勾起，反拽住天暒的手，二人加速往下坠，最后精准落在半空中的飞行器上。
劫后余生的天暒很是惜命，决定拿出自己的滑行器，而后弓虽阻止了她：“这里没有学园都市的电波，滑行器用不了。”
天暒怔在原地，“可是跟妳在一起好危险。”
“这是我的日常，怎么危险了？”
天暒心说接受战斗兵教育的弓虽就是不一样，她咳嗽一声缓解尴尬，回头看了隐匿在云雾中的信号塔，“被治安管理处找到了，信号塔会有什么后果？”
“不知道，这得问瑟卡。”
“弓虽，妳真难相处。”
“谢谢夸奖。”
天暒开始怀念学园都市的居民，起码日常交流很顺利。
在二人背后，钢铁头盔女人悄然现身，她的系统在计算击中率，后背炮筒随之张开，没有任何犹豫发射哑炮。
在炮弹射出那一刻，天暒浑身有种触电的感觉，而后她发现周遭磁场线扭曲了，且她的系统主动出现红色提示。
天暒顺着紊乱磁场线寻过去，在发现那个哑炮之时立即喊出声：“弓虽！炮弹！躲开！”
弓虽在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就发现两人被锁定了，她紧眉凝眸，打开子母磁吸锁，天暒就这么猝不及防“沾”在弓虽后背上。
下一秒她就明白这是为何，因为弓虽驾驶小型飞行器在空中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旋转。
她很想吐，好在旋转躲过了这阴险的哑炮。
天暒问：“这是谁啊？怎么这么不讲武德，居然偷袭。”
弓虽掌控着飞行器，她双手做成拉弓状，手上顿时出现正在燃烧的弓箭。拉弓、闭眼、瞄准、发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任何停顿。
空中传来闷闷的爆炸声，天暒向后看，“射中了？”
弓虽也看过去判断情况，呼呼的风将二人的衣服吹得簌簌作响。
好一会，天暒都只能听到这两种声音，心里正遗憾，还想看看在都市里，什么样的人会这么不讲武德。
背部脊柱倏地又传来一阵电流，天暒看见右边的磁场慢慢变得扭曲，她下意识开口：“右边有东西。”
弓虽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瞄准右边发射电子弓箭。
然后半空中凭空出现数位方形粒子组成的盾牌，将弓箭抵挡下来，弓虽见状，紧接着连发三箭。
边发边说：“天暒妳来控制方向。”
天暒心里苦涩，如今的学园都市，很多事情都由智能系统来做，对于这种传统的方向盘，无从下手。
不过弓虽知道天暒的水分，所以一份操作指南很快传输到天暒的个人系统里，她立即点开操作指南，看是看了，不过那文字总是不进脑子，她有点不认识字了。
“随便开，我来抵挡攻击。”弓虽冷静的声音安抚了天暒焦躁的情绪。
在她尚和飞行器磨合之时，后面的爆炸一阵一阵的，爆炸波让周遭的磁场乱的一塌糊涂。
天暒没经过这种事，害怕的不敢回头，她不由幻想，十年前的天婪是不是也在这种情况下生存？
咝——
不能再走神了，天暒狠下心捏了大腿一把，集中注意力背下方向操作的步骤。
她想操作飞行器往左边的，因为磁线看着比较稳定，然而方向弄反，二人急速朝着后方正在疯狂发动攻击的不明物体退去。
弓虽不羁的声音第一次这么慌乱：“姐妳别蓄意报复啊！”
做错事的天暒重新操作，手心的汗快把每一个按键都洇湿，在此等危急的状况下，她终于掌握了飞行器驾驶技术，朝着磁场稳定的方向驶去，成功躲过一**的攻击。
弓虽很意外，“天暒妳的运气真好，每次都刚好躲过攻击。”
天暒心说：承认我厉害很难吗？一定要说成运气？
腹诽归腹诽，天暒推断出弓虽看不见空气中的微弱的磁场线，那为什么自己能看到呢？得不到答案之前，她打算保密。
总之磁场越稳定的地方越安全，天暒一直本着这个原则，在北区森林中成功甩掉后面的家伙。
直到四处安静得连风声都没有，天暒坐在地上缓了一会，身体已经开始酸痛，她真想直接躺在地上，可惜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啊嘶，妳能解开这个子母扣吗？”
骤然被拉扯起来的天暒抱怨出声，然后她看着眼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弓虽，愣在原地咽了咽口水。
好事多磨，这是她下意识想出来的成语。
在钢铁头盔人要凑过来揪她领子之时，天暒开口：“给点体面，我自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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