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卷着水雾扑在脸上,带着江水的寒意,唐晚舟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不是因为冷,是某种更深层的恐惧,像水草缠住脚踝,越挣扎勒得越紧几要将她的骨头勒碎。她扶着一块露出水面的礁石坐起身,礁石表面粗糙,硌得她手心生疼。潜水服表面凝结的水珠滚落,在月光下划出银色弧线,滴入江水中,悄无声息。
这不是她熟悉的长江水域。岸边植被带着热带特征,巨大蕨类植物在风中摇曳,叶片边缘泛着磷光般的白,像是被月光镀上了一层银边。更诡异的是水流方向 —— 按地理常识,三峡库区四月应是北岸水流较急,可此刻冲击礁石的浪涛分明来自东南方,带着一股蛮横的力量,拍打着礁石,溅起高高的水花。
“水…… 水神显灵了!”
岸上传来惊惶呼喊,声音尖利,像是被踩住尾巴的猫。夹杂着铁器碰撞声,“哐当哐当”,刺耳难听。唐晚舟循声望去,十几个手持火把的人影正站在滩涂边缘,剪影在火光中忽明忽暗,像跳动的鬼火。他们穿着粗麻布短打,布料粗糙,能看到明显的编织纹理,发髻用木簪固定,木簪样式古朴,有的还刻着简单花纹。手里握着的不是现代工具,而是…… 长矛与弓箭?长矛的木杆饱经风霜,顶端的铁矛尖在火光下闪着寒光;弓箭的弓弦紧绷,箭头同样锋利。
她的呼吸骤然停滞,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这场景像极了历史剧片场,可那原始的恐惧眼神,那粗糙却真实的兵器质感,绝不是演员能演绎出来的。演员的眼神里没有那样深入骨髓的惊惶,道具兵器也不会有这般凛冽的杀气。
“那是什么怪物?” 另一个声音响起,带着颤抖,像是筛糠般,“穿的是鱼鳞甲吗?黑黢黢的,看着就邪门!”
唐晚舟低头看自己的潜水服,黑色氯丁橡胶材质在夜视线下泛着冷光,胸前浮力控制器的金属扣确实像鳞片,排列整齐。她想开口解释,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
人群突然骚动起来,像被惊扰的蚁群,纷纷向两侧退开,火把也随之向两边分开,露出一条通道。一个高大身影缓步走出,步伐沉稳,每一步都像踩在鼓点上。他身披玄色铠甲,甲片在月光下泛着乌青光泽,边缘处有些磨损,带着战斗的痕迹。腰间悬着柄长剑,剑鞘上镶嵌的绿松石随动作闪烁,在火光下呈现出深浅不一的绿色。最让唐晚舟心悸的是那双眼睛,隔着二十米距离,她仍能感受到那目光里的审视与冰冷,像在打量一头闯入领地的野兽,充满了警惕与敌意。
“擅闯江神禁地者,斩。”
声音不高,却带着金属般的穿透力,每个字都像冰锥砸在水面,激起层层寒意。唐晚舟看见他握住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青筋微微凸起。那是柄典型的汉式环首刀,刀鞘古朴,却比博物馆藏品更具压迫感 —— 刀鞘上残留的暗红色污渍,绝不是做旧颜料,那是血的颜色,早已干涸,却依旧散发着血腥气。“等等!” 她终于找回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不是…… 不是你们说的怪物,也不是故意闯入的。”
话音未落,对方已动了。玄色身影如离弦之箭掠过滩涂,速度快得惊人,水花在他脚下飞溅,竟没有发出太大声响,仿佛他不是在奔跑,而是在滑行。唐晚舟只觉眼前一花,颈侧已传来刺骨寒意 —— 那不是刀刃,是剑鞘末端,正抵住她颈动脉,冰凉坚硬的触感让她浑身一僵,连呼吸都忘了。
“说,哪个部落派来的奸细?” 他逼近一步,铠甲缝隙间透出的气息带着血腥与硝烟味,混杂着汗水的酸腐,直冲唐晚舟鼻腔,“穿此等奇装异服,是想惊扰江神,毁我堤坝吗?”
唐晚舟被迫仰头,视线与他相撞。这张脸棱角分明,眉骨高突,形成深深的阴影,鼻梁挺直如刀削,嘴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线,下巴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不知是何时留下的。最奇特的是他的瞳孔,在火光映照下呈深琥珀色,像某种猛兽的眼睛,锐利而危险。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强迫自己冷静,心脏却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像要挣脱束缚。潜水服内置的应急灯突然亮起,是她刚才挣扎时误触了开关。强光扫过男人面孔,他下意识后退半步,眼中闪过惊疑,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吓到了。
“妖术!她会妖术!” 岸上人惊呼,弓箭纷纷举起,箭头对准唐晚舟,气氛瞬间紧张到极点。
“住手!” 男人低喝,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人群安静下来,弓箭却没有放下。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唐晚舟身上,紧紧盯着她胸前的应急灯,“这发光物什,是何来路?”
唐晚舟趁机喘口气,胸口起伏不定。她指了指胸前的应急灯:“这是照明设备,不是妖术。我是……” 她顿住了,该怎么解释 “工程师” 这个词?他们恐怕连 “工程” 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是修水坝的。”
“修水坝?” 男人挑眉,嘴角勾起嘲讽弧度,像冰面裂开一道缝隙,“一个女子?”
这句话刺痛了唐晚舟。在男性主导的水利工程界,她听过太多类似质疑,每一次她都用实力证明了自己。她猛地站直身体,尽管颈侧的剑鞘仍带来威胁,却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女子为何不能修水坝?你们的堤坝是不是在漏水?是不是下游农田被淹?我能修好。”
她的语气太过笃定,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男人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像是没想到这个穿着怪异的女子会说出这样的话。他瞥向江面某处,那里水雾更浓,隐约能听见水流异常的轰鸣声,像有什么东西在水下搅动。
“拿下。” 他收回剑鞘,转身走向人群,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冰冷,“带回去问话。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两个持矛士兵立刻上前,粗糙的手掌抓住唐晚舟胳膊。他们的手掌布满老茧,坚硬如铁,抓得她生疼。唐晚舟想挣扎,却发现对方力气大得惊人,手腕被攥得死死的,根本动弹不得。潜水服的材质让他们抓握不便,其中一人烦躁地用矛柄捅了她一下:“老实点!不然有你苦头吃!”
疼痛让唐晚舟怒火中烧。她在现代社会习惯了凭技术赢得尊重,从未受过如此对待。趁士兵不备,她猛地侧身,利用潜水服光滑的特性挣脱束缚,同时伸手去夺对方的长矛 —— 这是大学军训时学的夺械技巧,没想到此刻派上了用场。
士兵没料到她敢反抗,惊呼一声被带得踉跄,手里的长矛险些脱手。但另一人反应极快,长矛横扫过来,带着破风声,直指唐晚舟腰侧。唐晚舟下意识抬手格挡,手臂撞上矛杆,传来剧痛,仿佛骨头都要断了。
“放肆!”
玄甲男人回身,眼中寒光暴涨,像淬了冰的刀子。他不拔剑,而是顺手抄起身边士兵的长戟,手腕一抖,戟尖直指唐晚舟咽喉。这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久经沙场的狠厉,显然是杀人的老手。
唐晚舟僵在原地,大气不敢出。她看清了戟刃上的寒光,那是真正开过刃的兵器,锋利无比,能轻易划破她的潜水服,乃至皮肤之下的血管,让她瞬间毙命。
“不想死,就别动。” 男人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像来自冰窖,“江神发怒,堤坝将溃,此刻容不得半点惊扰。若因你延误时机,休怪我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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