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走后,店里又再次安静下来。
周一横走到茶桌,他把瓷碗放在架子,又从抽屉里找出相机,从里到外仔仔细细的拍了十几张,就连表面刻花的纹路,釉色的差别也都被拍进去。拍完后,他把照片导进电脑,将需要的资料连同刚拍好的照片一道打印,放进文件夹,方便明天带到机构。
收拾得差不多,周一横拿下瓷碗,他正要往木盒里放,在把瓷碗斜过来时,碗底恰好对住茶桌上的台灯,他的目光忽然停住,碗底有一行小字,他下意识把瓷碗凑到自己面前,等看清楚内容,周一横目光一滞,眼神也发生变化。
萧潇抱着收来的衣服,“邵老师那边做鉴定不是三天就有结果吗,你怎么跟他们说要七天?”
杨晔正在厨房把他们刚喝过的茶盏拿到水龙头下冲洗,水流沿着杯壁,冲去碗底的茶渍,她头也没回,“我想看看”
“看什么?”
“看他们到底是不是真心的”周一横说。
杨晔甩着手从厨房出来,走过餐桌那顺道扯了两张餐巾纸,把手上的水擦干。周一横端着木盒,脸上没什么表情,反倒还透着几分沉默。
杨晔走过他身边,瞧见他的模样笑了笑,“眼神挺厉害啊,这都能看见”
周一横把木盒放在办公桌
“看见什么?”萧潇把衣服搭在沙发,她好奇凑过来,“这碗有什么不对吗?”
杨晔挑眉,冲木盒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自己去看,“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萧潇好奇的拿起木盒,刚要掀开,就听见杨晔在那边讲,“我小时候家里有位表叔,表叔的阿玛很早就没了,是他额娘一点点把他拉扯大,又靠着舅家的帮助他才坐上他阿玛先前的爵位”
“他打结婚后,从衣食住行各个方面都没苛待过他额娘,甚至给额娘用的每件东西都要在城里找最好的,但就是这样,他的额娘还是在他结婚后的一个冬月被人发现溺亡在前街的池子里”
“官府的人检验说是他额娘早起到河边洗衣,不慎湿脚,打滑了石子所以才摔下河的”杨晔走到客厅的沙发,“可那会,以我表叔的身份和地位,府上还有那么多下人,光他额娘身边伺候的婢女就有四五个,又怎么会让个上了年纪的老太,自己到河边洗衣。本来这件事情官府还要追查,可表叔说额娘已走,他只想让额娘好好上路,不想让人扰了她前路的清净,他还下令不让官府再查。出殡那天,我阿玛派我兄长去表叔家看看情况,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大哥回来后说表叔当天哭晕了三次,还是靠郎中扎针才勉强撑起来,可大哥又说,他去给老太太上香的时候,看见老太太的衣裳轻松,整个人骨瘦如柴,身上也没什么实在的肉感,阿玛听着奇怪,到底也没说什么”
“老太太死了还没半年,表叔就因为在外面逛楼子没钱,被人从楼子里赶出来,阿玛遣人去打听情况,原来表叔早把家里的钱都拿去挥霍,连带老太太的陪嫁也都被他耍完,先前那所谓关照和对老太太好的场面,不过是演戏给老太太和外面人看而已”
“你是觉得陈阿婆的两个儿子也和你那位表叔一样?”萧潇问,“但这不至于吧,我听村里的人说,陈阿婆的两个儿子一个自己开公司,还有个是在工地上做承包的,怎么看也不像缺钱”
“不缺钱,但也不会觉得钱多”周一横说。
萧潇捧着那只瓷碗,来来回回,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从碗口,碗壁,连带碗底她全都看过,还是没瞧出这有哪儿不对劲,她忍不住问:“这瓷碗看着挺规整的,有哪不对?”
“你看碗底下的那行字”周一横提醒。
萧潇翻过来,杨晔继续说:“陈阿婆应该是知道的,所以在听到儿子说想卖的时候才会有这么大反应,只是她又舍不下儿子对自己的好”
“既然她知道是假,为什么还要拿出来?”周一横问。
“这就要问他们了”杨晔说。
出结果的那天,几人早早就来杂货铺里等着了。
陈阿婆被他们挤在当中,她脸色有点难看,视线没焦点的落在茶几上摆出的几个橘子。抿紧嘴唇,瘦弱的身体好像在发抖,手攥着衣角,从进来到坐下,她始终都没松开。
萧潇请他们到之前的茶桌。
陈阿婆被陈诚扶着,她身体绷得笔直,陈明从旁边拖来把椅子,挨着在她身边坐下。
萧潇看了眼,拿起桌上的茶壶,打开壶盖,往壶里倒入凉水,搁到茶桌旁的茶桌,等着它烧开。
在等水开的时间,她起身上到二楼,在杨晔的书房里她找到罐李成前段时间送来的,说是今年刚摘下的头茬龙井。
下楼的时候,水也刚好烧开。
她拿过茶壶,又从底下的抽屉里找出几套瓷质的茶盏,在往茶盏倒下热水的时候,一旁的陈明有些着急,他身体往前凑了凑,撞到茶桌,“萧老板,怎么样我们那东西是真的吧?”
萧潇晃动茶盏,动作不紧不慢,闻言她抬起头微笑说:“老板去拿报告了,还没回来”
说着,她把烫好的茶盏摆到几人面前,又拿起茶叶罐,往小瓷壶里撇了些茶叶。
“怎么还没回来?”陈诚皱眉。
萧潇手上的动作没停,她慢慢地往瓷壶里倒入热水,热气裹着茶香散开,她边把泡好的茶往几人跟前的茶盏里分,边笑着说:“鉴定报告是需要仔细核对的,老板也得把事情都理顺了才好回来,你们先喝杯茶稍微等等”
陈明哪有心思喝茶,他抖着腿,手在膝盖上搓了又搓,“你估计他们回来还得多久?”
“应该快了”萧潇说,她把泡好的茶推到陈阿婆面前,“您尝尝,这是今年的新茶,喝着润口”
“哎”陈阿婆应了一声,点点头,木讷地拿起桌上的茶盏。刚被热水冲过的茶盏外壁还带着温度,里面的茶水也都滚烫,可她好像没有感觉,粗糙的手就那么直接握了上去。
“老板说去年的东西都不大新鲜,所以到新年就要喝新茶”萧潇看着陈阿婆讲,只是陈阿婆好像没什么反应。
她见陈阿婆还盯着茶盏发愣,眼神也有点飘。想到杨晔的意思,她端起自己的那杯茶稍微抿了口,又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当然了,这话又说回来,有些东西确实是老的比较好,可再好的东西,也得先看怎么留住”
陈阿婆终于有了点反应,她放在桌上的手指动了动,却没抬头。
萧潇看着,又往她的茶盏里添了点,“开春那会,老板让我去定今年的龙井茶,只是我晚了一步,店里的头茬龙井已经被提前订走,下一批货还要再等小半个月。可你说巧不巧,那会又有老板先前的朋友来店里叙旧,我没办法,只好把去年的陈茶拿出来,当作是今年新茶来泡。老板虽然没说,可等定的新茶到货,她把新茶和陈茶都给我泡了一遍,问我这两个有什么区别”
萧潇轻笑,拿起手边的那根拨茶棍,在茶罐里轻轻挑了几下,让茶罐里的茶叶能均匀摊开,“其实你看,这陈茶和新茶,单从颜色样子上来说,其实没多少差别,可喝起来的味道确实不一样,新茶是清爽的,带着点鲜灵,而陈茶呢,味道浮,泡得时间不对还容易有股陈味”
她顿了顿,看到陈阿婆抬起浑浊的眼睛,萧潇的声音又轻了一些,“陈茶就是陈茶,怎么弄它也变不了新茶,有些人喜欢耍小心思,把陈茶当作是新茶去卖,乍一看是糊弄过去了,可只要买它的人喝到,谎话立马就能被戳破,与其想方设法,费尽心思的去遮掩它不是新茶,倒不如大方的说清楚这就是陈茶,真心想要的人,是不会在乎这究竟是陈茶还是新茶”
萧潇的话刚说完,门口也恰好有开门的声音。
杨晔和周一横提着东西进来,茶桌旁的几人瞬间抬头。陈阿婆缩在椅子里没有吭声,杨晔把外套脱下挂在门口的杆子上,周一横放下东西,她进来时看了眼萧潇,萧潇眨动眼睛,杨晔似乎明白了,没有多说,只是从帆布包里找出刚拿到的检测报告。
两人一道走到茶桌。
“杨老板你们可算回来”陈诚看到他回来,立马站起,往前走了半步,语气里满是急切,“我们的东西咋样,是真的吗?”
旁边的陈明也跟着探过身体,
杨晔抬眼扫过面前的两人,又看眼低头沉默的陈阿婆,她慢慢开口,经过专业机构的年份检测和对比,证实这只瓷碗是民国时期的仿制,并非真品,这份是检测报告,您可以看看
“什么?!”陈明蹭地站起,手猛拍在桌上,连手边的茶盏都被他震得晃了晃,荡漾的茶水映出陈明不可置信的表情,“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杨晔把桌上的鉴定报告往他们跟前推了推,还将他们带来的那个木箱子也跟着放到茶桌,“这里是鉴定机构出具的详细资料,里面有胎质,釉面成分的鉴定,还有相关的数据对比,按照我们之前的约定,如果出来的鉴定结果是假,需要单独收您五千块的鉴定费用,麻烦几位扫码支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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