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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求见龙阳君

入了七月,伏天到来。大梁城河渠众多,暑气和水汽齐齐发威,整座城池化身蒸天煮地的巨釜,城中人日日忍受蒸汽的磋磨。

昨夜夜半砸下一场暴雨,大梁城迎来了久违的凉爽。晨间,稀稀落落的雨点仍在滴。经了一番狂暴的洗涤,绿叶浓翠欲滴。

逆旅的门嘎吱开了,出门的人没留神,被垂至门首的树枝扫到了脸。

“晦气。”

许泽低骂,顾不上擦脸上的水渍,一刀砍断树枝,踢到一旁。

孟弋递上一方丝帕:“同它置什么气,它又没长眼。”

许泽心生怯意,看着孟弋善意的笑容,微微抖着手指,接过了丝帕。

黑颈把车驾了来,孟弋抬腿上车,自是没看见,许泽抬手背胡乱擦了把脸,却把丝帕轻轻叠成方胜状,郑重揣入怀中。动作又快又隐秘,好似在做一件见不得人的勾当,生怕给人瞧了去。

上了车,许泽偷偷瞄着孟弋。

昨日日暮入城看见赵简和他的新妇,许泽很忧心孟弋情绪失控。从前只是听说赵简另娶,而今亲眼所见,万一她受不了这刺激呢?他眼睛一眨不眨盯住了她,生怕她挽绳子、拿刀子。

好在,孟弋比他想象中坚韧多了。她只是一路沉默,找到下处,就立刻谋划今日事。

许泽由衷钦佩,狠狠纠正了自己对赵女的偏见。他暗骂赵简混账,居然舍得让这样好的女子空守六年,居然狠心辜负她,换做是他……

灼热的眼神轻轻落在孟弋身上,孟弋专注想事,对这一细微的动作浑然不觉。

夷门在城东北,靠近鸿沟,水运便利,市场就设在附近。

时辰尚早,市门紧闭。

“送货的伙计,开市前货送不到,东家要骂人了。老兄通融通融。”

黑颈送上鼓鼓囊囊一袋魏布,门监眼都绿了,一骨碌夺过来,摆手指挥小吏开门。“动作快些,别让人看见!”

马车顺利驶入。

路两旁,市肆罗列,此时门户紧闭,空空无人。三人下了车,走近了,挨个辨认肆前悬张的旗子。

突然,孟弋在一绛色旗下住了脚。

许泽引颈望去,只见旗子上绘着个奇怪的符号:一横一直两木桩捆绑在一起,木桩上斜出一枝小杈。

这是什么?

他正要问,却见孟弋与黑颈主仆二人均露出激动的神色。孟弋叩门,三短一长,连叩两遍,极有规律。

“敲敲敲,扰人清梦!不怕折福?”

里面响起一道非常不满的声音。

孟弋半点不恼,眉开眼笑:“我福气多如东海长流水,不怕折。”

那声音嗡嗡道:“改明天上出十个日头,看你还福不福?”

黑颈笑出声:“后裔神弓在手,莫说十日,百日又何惧?我说店家,你是开门做生意的,还是抬杠的?”

许泽呆愣,左看看孟弋,右瞧瞧黑颈,慢慢咂摸出味来:暗号。

门内人没再开口了,哐啷拉开了门栓。

“主人!”

“大姊!”

两张暌违多年的脸一股脑挤出来,孟弋泪意一下涌了出来。

……

天公作美,日头始终被云层按着,不得出来造次。葛藤顺着牵线爬满了小院,紫色的花朵镶缀其间,风一摇,满眼紫翠乱撞,好不热闹。

几人围坐在葛藤下,畅叙别后种种。

按计划,诸让和槐早到几日,先在市中安顿下,等候孟弋到来。孟弋昨日赶到大梁时天色已晚,只得先投宿逆旅,今晨赶来相见。

听到孟弋叫“诸让”,许泽约略记起,当年潜伏在邯郸时,是见过此人的。至于这名叫槐的年轻人,无甚印象,他竟不知,孟弋还有幼弟。

自得了孟弋的信,诸让和槐就着手运粮南下。粮食不比旁的货物,是活命的,比金子还贵重,道上不太平,多盗贼。运粮队出邯郸后,兵分两路,一路由牛畜和其他伙计押运,走韩国入秦,车二十五乘,一乘四十石粮;另一路他和槐负责,走大梁,来和孟弋汇合,同样的规制,二十五乘车,每车载粮四十石。①

两千石粮,一石合十斗,一斗十升,每人每日三升粮……

孟弋心算一遍,约略六七百人一个月的口粮,不够,远远不够。她轻不可察地喟叹,自忖:我尽力了,这是我能拿出的全部了,救一个算一个吧。——当然,前提是,八百石粮顺顺当当、完好无缺地运至秦国。

诸让面皮一紧:“我正要说,运进来容易,运出去就难了。”

入城短短几日,他把大梁的情况摸清了。早前,秦使来求粮,被魏国拒绝了。秦国闹虫灾的消息传开了。魏国被秦欺负多年,终于轮到秦国倒霉,魏王巴不得秦国多死些人,抱定主意作壁上观,严禁粮食出口。为杜绝粮商贪利误国,特下了一道死命令:超过一石的粮食交易,必须上报市中官吏,验讫买卖双方身份后,方能交易。

“就那么寸?头天把粮运进城,第二天魏王就下了令,水上、陆上都严查……诶!早知道全送韩国了。”诸让咒骂不止。

孟弋也觉倒霉。同伴情绪都很低落,她不好再雪上加霜,轻咳一声:“我还没发愁呢,你们几个大男人好意思哭丧脸?”拍拍诸让肩,为他打气,“你和槐把粮食运到大梁,已经很了不起了。咱们一起想想办法。这种局面从前又不是没碰到过,砸钱就是了,有钱能使鬼推磨。”

诸让却很没信心:“六国重臣齐聚大梁,安防比平时严了百倍,这个当口,有钱也不是好使呀。”

“唉……”

孟弋绷不住了。

“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粮食在哪儿?我瞧瞧。”

鸡子不能存放于同一篮中,诸让将孟弋的生意经奉为圭臬,一半粮食存于此处院落,另一半存放于市廛中。廛,是市中专供往来商贾寄存货物的房舍,只要缴纳一笔保管费,放多久都行。

孟弋先检查了院中存粮,又去廛舍看了看,粮是好粮,粒粒饱满,难的是,如何能运出去?

身为秦人的许泽比她更着急。

孟弋犯愁归犯愁,商人秉性未丢,身处繁华的大梁市中,自然要留心一番物产和物价,许泽却像被人剜走了双目,目不视路,步子都是虚的。

“找死啊!不长眼的东西!”

一辆轩车疾驰而来,撞到了许泽,御者没勒停车致歉,还气焰嚣张地喝骂许泽。车中安坐的主人抬眼皮瞥了眼许泽,丝帕掩口,嗤笑:“蠢东西。”

许泽怒火从脚底烧到头顶,拔刀就要追赶那对恶主恶仆。

“莫要生事,忍了。”孟弋劝阻。突感鼻孔发痒,嗅一口,嚯,好重的脂粉气……车里那家伙?

“兄台外来的?连那位都不认识?”

被孟弋拦下问话的小厮活灵活现比划着,“船上,钓鱼,哭……”

“龙阳君?!”

孟弋眸中颓意顷刻间风卷云消,释放出灼灼光彩。

龙阳君,俘获了魏王的男人。

龙阳君是当世有名的美男子,深得魏王喜爱。据传,有一回,魏王携龙阳君泛舟湖上,龙阳君钓鱼,一连钓上来十几条,天大的好事,他却望鱼泣泪。魏王大惑,龙阳君哭着说:“钓到第一条鱼,我很高兴。可是,随后钓到更大的鱼,我便嫌弃先前钓上来的小,就想扔掉。大王,我正是那先钓上来的鱼啊……日后,大王身边的美人越来越多,我也会被扔掉的……”激得魏王当场下令,日后谁再敢举荐美人,灭族。

这便是龙阳泣鱼。②

自此,魏王对龙阳君恩宠日增。除了信陵君,龙阳君是大梁城中最有权有势的人。每日登门求见的排成长龙,龙阳君忙着侍奉魏王,鲜有功夫搭理那些托请者。

可巧,近日六国大梁会盟,魏王要与使臣晤谈,不常召见龙阳君,他便有了闲。

“邯郸,郭启……脂泽粉黛一斛,南海香料一合,白狐裘一领,白璧一双……”

邯郸郭氏名不虚传,龙阳君对着礼单笑歪了嘴。

“快请!快请!”

被阍人请进去时,孟弋弯弯嘴角,赌对了。男宠么,哪能不爱美?

“小人邯郸郭启,拜见龙阳君!久闻龙阳君大名,可惜未能一晤,今日得见,小人此生无憾。龙阳君风姿卓然,独立于世,定是仙人下凡!”

孟弋心安理得冒充郭氏子弟,一本正经说着假意奉承的谀词,面部红心不跳,一旁陪侍的许泽佩服得五体投地,黑颈上翻着眼皮,见怪不怪了。

上手试粉黛颜色的龙阳君听了,脸上笑开一朵花。郭小兄弟人长得赏心悦目,说话又好听,送来的礼物也极合他心意,越看小兄弟越欢喜。

可是,素昧平生,初次见面出手竟如此阔绰,所图得有多大?

龙阳君爱美贪财,却没迷了心窍。

“确有一桩小事求龙阳君。”孟弋做出谦卑的模样,“小人有批货要运往西边,量大,小本买卖,禁不起关卡查那么严……”

龙阳君一听就懂,这小子想逃税。这类事往常他没少干,但眼下,大王严禁向秦国出口粮食,不得不慎重。他上下打量着孟弋:“什么货?”

孟弋赶忙说:“无他无他,左不过布帛、铁器、丹砂之类……哦,丹砂才从楚国收来的,君若不嫌弃,小人愿奉上半数……”

这眉清目秀的小子哪儿哪儿都好极了,龙阳君一口答应下来。

孟弋千恩万谢。她盘算好了,粮食装上船,上面堆砌铁器、丹砂遮掩,再有龙阳君打掩护,此计必成。

“先别忙着谢,我还有一个条件。”

此刻,龙阳君就是救苦救难的神仙,孟弋猛点头:“您说您说,莫说一个,十个八个都成。”

龙阳君扑哧笑,向前倾身:“那么多哪消受得了?我不要身子骨了?你一个就够了……唉哟哟,眼睛真美,比女儿家还美……放心,我一定对你好……”

孟弋精明的头脑被胶黏住了,目怔口呆。

倏地,猛然惊醒:他是龙阳君,她居然犯蠢,女扮男装来见龙阳君!

忽而察觉手背被捏住,她怒哼一声掀开那只爪子,端起案头的酒泼了对坐的人一脸。

“下流胚子!”

① 鄂君启节铭文:台(以)毁于五十乘之中。杨宽《战国史》解释作:规定陆上运输以车五十乘为限。

一车装粮多少没查到准确的,墨子说“子之为鹊也,不如匠之为车辖,须臾刘三寸之木,而任五十石之重”,应是重量不是容积。存疑。

②龙阳泣鱼,出自《战国策·魏策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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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求见龙阳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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