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匆匆,又是一年夏。
莫降石擦着汗,抱怨天气热的恼人。
“解毒”计划开启,已经过去越两年。
世界大半地区都覆盖“碎片”。
“碎片”不止是空中岛碎成十几瓣的碎片,也是人造飞船的名字。
“碎片这名字太草率了吧?”偶尔聊天,尘终必的学生会吐槽。
尘终必呆呆抬头,手里是扳手和图纸,头发凌乱,怨念横生:“不然呢?我花时间取名字?我有这个时间吗?”
女人两眼黑眼圈和乌黑眼珠子融合,毫无违和感,甚至让人觉得她半张脸都是黑的。
学生立马闭嘴,不敢再提。
名字就这样草率定下。
虽然以两个安全区形成的方形为起点,往外延伸出去的大片地方都已经被“碎片”规律覆盖,覆盖区域全天候弥漫着解毒剂,但大家没有选择扩展人类生存地径。
一是人手不足以支持。
扩展地界需要修缮,制造“碎片”也需要。
二是解毒剂范围内,“病毒”被驱散抑制,怪物却没有恢复原状。
据景井最新的研究显示,新生的动植物将会携带少量“病毒”,微乎其微的量使得它们会比“中毒”前强壮,但属于正常范畴。
莫降石因此经常提溜着小兽回来。
两年前,空中岛崩塌,死去的除了人类,还有人们圈养的动物。
这意味着人们这两年的生活的蛋白质严重缺少。
直白来说就是没有肉吃。
解毒剂在手,怪物的肉自然得以享用——没有解毒剂也能吃,只是容易生病——可味道不太好形容,不如不吃。
解毒剂覆盖范围多了之后,各类动物养殖,食肉的机会多了,莫降石对此十分积极。
他这两年瘦了,人累得不成样,饭量逐步靠近生长期,一顿更比景井一天的量。
万万没想到,莫降石头一次打起精神,对除了人以外的事感兴趣,居然是对食物。
他本就练就一身不错的厨艺,这以后更是喜欢自己做做饭,然后吃吃饭。
根本不会做饭,学了多次只收获爆炸、生存技能接近零分的景井对他这一兴趣很是推崇,万分支持。
景井这两年跟辉章熟了许多。
他们两个身为原先很忙,现今不怎么忙的人,习惯这一现状很久。
景井不会做饭,辉章不爱做饭,两人顺利成了饭搭子,时不时去尘终必的父亲那里蹭饭。
尘终必父亲原先开了一家小饭店,现今负责官方后厨。
景井和辉章经常“老板老板”的叫他。
“老板他给带的,”景井笑得亮晶晶,看向擦汗的莫降石,展示他手里的保温盒,“独一份的冰棒。”
这是他从安全区带来的。
他们现在处在莫降石专属的“碎片”外面。
莫降石刚下飞船。
由于莫降石总是需要外出杀怪,而他的效率比一队人还要高,官方特批给他了一架人造飞船。
一年多前,他就成了这架飞船的使用者,并且相当随便地给他取了“会飞的”这个名字。
飞船每隔一段时间需要飞回基地,做保养,这段时间是莫降石忙里偷闲的空隙。
不过这段空隙也是最近半年才有。
莫降石接过冰棒,造型很淳朴,他咬了一口,清甜味弥漫,口腔冰冰凉凉。
景井已经快两个月没见过莫降石,仔细端详下面前人的脸,很好,没有瘦,也没有像上次一样一回来就往怀里扑。
“看来最近空了,状态不错。”景井欣慰。
他们两个并肩往外走,准备一起回家。
莫降石舔着冰棒,眯眯眼,暗暗抗议:“天气越来越热了。”影响他的发挥,他都不能扑到景井的怀里装可怜了。
“你明明不是很累。”景井敏锐戳穿。
累和表现出来累是两件事。
莫降石在别人面前通常会故作坚强,可以说是金刚不坏,只有面对景井,他才会松懈。
不但因为景井是恋人。
事实上莫降石拥有的孤勇主义十分理想化。
他年轻时候的梦想就是拯救世界,做一个英雄,即便现在成熟了许多,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仍然不会改变。
这让他在面对别人的时候总是穿着一副盔甲。
他的每一任恋人提到他的时候都可以说他强大、有危险的魅力,爱撒娇爱粘人,是个多面的存在。
景井提到他的时候,能说他的弱小。
莫降石无法主动卸下自己的盔甲,让别人保护他。
他说话时通常拐弯抹角,常常让人觉得自己在被玩弄,在被恶作剧,实际上这同样代表他的惶恐与不安。
面对景井,一开始他同样不能。
直到两年前,极限运作下,莫降石本可以再支撑。
景井的消息使得他不知不觉瘫软,第一次晕睡过去。
他品尝到松懈的美好。
一觉睡醒,手边停着与恋人的交谈,一切无事,一切安好。
滋味不错。
后来,莫降石很爱这么做。
身体处于崩溃的状态,再让唯一可以解救他的人让他卸下防备,这样效率很高,能将他的能力发挥到极致,且快速恢复。
他的身体和灵魂都下意识信任对方,更别提悬在毁灭之边,简直温顺的不像话。
景井很长一段时间没发现这事。
莫降石长时间疲惫,难以发现倒也正常。
得知此事的契机是有一次受伤。
莫降石中了毒,身边跟着医疗人员。
他意识模糊,身体一直处于防备状态,不愿意对方靠近,身上有伤难愈,药喂不了,景井刚巧外勤,匆匆赶去帮忙。
景井赶到时,莫降石正把一个试图接近他的人踹飞。
气势汹汹,表情凶厉,对方被他摔得站都站不起来。
景井看去,又不止看到这些。
他的气势汹汹,浑身衣服划出几十条口子,皮肉之苦受尽了;表情凶厉,没有聚焦的眼睛泛着水光,像盛着一汪泉水,委屈极了。
景井不想了,想不了了。
刹那间,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弃掉一切,丢掉手里的医疗箱,朝莫降石落去。
莫降石没能接住快要倒下的景井,一向会护好恋人,把持好一切的人扑通地坠下,跪坐在地。
景井半边身子杵地上,两只手牢牢将莫降石的脸捧住。
一般来说,人总会在危机来临条件反射去保护好重要部位。
所以景井落下的时候,稳住了莫降石的脸,让他的上边不至于彻底塌下,倒在地上,而是略显滑稽的跪坐。
他自己摔得不轻,两条腿发颤,青紫青紫。
景井仰起头,看吊着最后一点力,被迫抬着头的莫降石。
他明明扶持着对方,让对方不至于摔倒,自己却低人一等,抬头仰望。
一双无知觉的眼睛,仅仅是睁着。
“降石。”
嘴唇微张,眼皮微颤,最后缓缓闭拢。
轻轻一声呼唤,莫降石歪着头,呼吸平稳,安然睡去。
事后,所有人都在夸他们感情浓烈深沉,调侃莫降石对景井的情深意重。
景井却叹了气,难以言喻。
他在莫降石康好之后,拉着对方的手,问他为什么对自己这样不设防。
莫降石回答是爱。
景井点头,又问既然爱,为什么不接住他。
莫降石看着对方的眼睛,借口堵在嘴边,说了实话。
景井不懂人心,却懂莫降石和人体。
这样的条件反射对身体没有好处,属于自虐。
“万一有一天你接近崩溃,我迟迟不在,你该怎么办?”
“我可以自己……”莫降石下意识还嘴解释,却想起他中毒时的表现,说不出话。
他不可以。
就像失眠的人,困得要死,眼睛闭上,一觉醒到天亮,看一晚上天花板。
莫降石也是如此。
“降石,你也知道这不是自己想改就能改掉的。”景井无奈。
两人对坐,沉默良久。
莫降石率先抬眸,他像是决定好了,只是不太好意思说。
“我,就这样不好吗?”莫降石看着景井凝重的表情,变扭道。
“……”
莫降石拉过景井的手,眼与眼相会,仿佛醉了人世间,都不再清明。
“阿井,我爱你。”
手间温度相互传递,借着温度,莫降石敢言:“我爱上你以后,我发现我都不能只属于我了。”
“我的一半属于我,一半属于你。”
莫降石抵触这种感觉。
他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只喜欢一个人,这才是他偏爱的感觉。
可当他爱上一个人之后,他本该全部属于自己的灵魂,刨走了一半。
给一半算什么。
“我想属于你,只属于你,这样不行吗?”莫降石眼睛在笑。
景井没有反应。
在听见“我爱你”的瞬间,他就失去了动静。
走神一般,深黑的眸子投不出光,也反射不出光。
莫降石撅嘴,勾了勾对方的小拇指,连带着景井的手颤了颤。
景井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背。
“阿井,这样不对,正常人就应该部分属于自己,一部分属于家人朋友们,”景井的表情抽离出去,就像一个旁观者,“不过,人们在世上活下去最图的就是舒心,如果这么做能让你开心,你就这么做吧。”
莫降石看着景井的表情,心刺痛一下,他给恋人额间一吻,与他相拥。
对不起。
同一时间,两人脑海里响起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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