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家一共三个孩子,老大曾旭辉,老二老三双胞胎,名字里都带个花,分别叫曾玉花和曾琳花。
俞栖问还有没有第四个孩子,曾旭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我妈生她两的时候就走了,我爸前两年也不行了在床上躺着,你忘了?”
俞栖被看得心虚,点了个头说伤到腿的时候把脑子也磕了。
曾旭辉的表情立刻变成怜爱,说了两句好好休息的客套话,带着两个女孩离开了。
人一走,田里各种虫子的叫声就大起来,俞栖叉着腰站了会,原主眼睛不好,多看点绿色有助于恢复视力。
然而没看多久,他就被小腿上的瘙痒给吸引走注意力,低头和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虫子大眼瞪小眼。
虫子生得油光水亮,花纹绮丽,两只眼睛是五彩斑斓的黑,连脑袋上的线都比一般虫子长不少。
俞栖花了两秒钟接受虫子吸他血的事实,小腿肚子疯狂打颤,眼泪都快掉出来了,手忙脚乱地踢掉虫子,从田里狂奔到来的小道上。
他在沟边摸了一把凉水浇被虫子咬出的伤口,一边浇一边用手指在伤口的四周抓挠,越挠越起劲,反应过来的时候小腿侧面已经留下了四道明显的红印子。
就在俞栖纠结要不要继续挠的时候,一个挎着篮子鬼鬼祟祟的妇人从他眼前闪了过去。
妇人眼神比原主还差,左右打量也该看到俞栖了,但她并没有,只是速度比原来更快,几乎是小跑着离开。
俞栖盯了一会,眼睛一酸,妇人身上掉下来个东西。
他走上前将金耳环捡起来,分辨出这是真金子。
俞栖拿着金耳环叫那妇人,但人并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东西他不能昧下来,想着一个村的之后总能遇见,而且他还记下了那大妈的一个特征。
她的右耳垂后面长着一坨红色的肉,已经有小拇指的指甲盖那么大,应该是打了耳洞没护理好长出的增生。
原主也有耳洞,是小时候算命时道士让打的,说是不好养,得打一个改改运。
俞栖摸着耳朵,将金耳环揣进兜里。
回到家时他翻箱倒柜找药擦,跪在地上伸手拿夹在两个柜子中间的铝盒子,终于手指碰到盒子了,却有人从背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吓得他手一抖,把盒子往深处怼了进去。
他转过身,和脸上写着对不起的周华英对上视线:“你干嘛拍我!”
周华英又说了好几次对不起,这下俞栖不好意思怼他发火,焉了气继续认命地掏掉在缝里的药。
“我给你拿。”周华英拨开他肩膀,手刚伸进去就卡住了,他只好看向俞栖,“……卡住了。”
一股火在胸口燃烧,俞栖扯出个嘲笑的笑容,但他还是帮周华英把手抽了出来。
周华英灰溜溜地跑到院子里洗手,拿着扫把回来把药盒也给勾出来负荆请罪。
“新宝,晚上来我家吃饭吧,你那腿让我妈给你弄点草药敷一下,没几天就能好。”
接着他又说:“今天正好碰上我弟他们厂里放假,我妈说给他做点好吃的,我妈也想你了。”
俞栖说行,随口问了句弟弟在哪个厂。
周华英说:“啤酒厂啊。”
俞栖刚把药盒放回去,听见这话一顿:“你弟刚参加工作?”
周华英点头:“对啊,这事我跟你讲过,上个月回来的,他那厂待遇优厚,是个好工作。”
俞栖现在没别的想法,他问:“你弟叫什么?”
周华英挠了挠脸:“你两没怎么接触过,但也不至于忘了名字吧。”
俞栖微微皱眉,又重复一遍:“你弟叫什么?”
“我弟,周雨悬。”
-
夏天晚上来得迟,天也黑得迟。
周家今晚上的客人俞栖,正坐在矮板凳上用菜刀把猪草切细切碎,全部放到一边的大盆子里。
刘银花喂完鸡忙着用水冲干净手上的残渣,又去看了锅里炖着的菜,最后才想起明明是来做客却帮着弄猪草的俞栖。
“小华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弄这么多,他真是好意思!”
俞栖手上也不干净,他起身把位置让给刘银花,自己去洗手。
“他去接周雨悬了。”
周家原来是四口人,周华英七岁,周雨悬五岁时,两个人的父母闹了离婚,不过那时候太早,没人能真的把婚给离干净,只是分了家,一个人带一个孩子。
周雨悬跟着爸周华英跟着妈,一直到周华英高考落榜回家种地,他爸胰腺癌去世,周雨悬才回到家里。
但那时李新宝家里也出了事,父母去世后他一个人读大学去了,跟比自己小了两岁,还在上高中的周雨悬没机会相处。
俞栖一边洗手一边想着,这名字听着不像这个年代的人。
又过了半小时,锅里炖的肉香气四溢,刘银花招呼他去坐,他摆摆手去把碗筷盘子端上桌。
周华英不知道去哪接人了半天不回来,俞栖和刘银花聊地里川芎的事,任由刘银花磨破嘴皮子也没完全明白,干脆就明天跟着到田里去看看。
俞栖看天空,估计明天又是个艳阳天,他会被晒焦的。
“明天弄完就轻松了,待会吃完饭走之前我让小华给你拿个帽子,不戴会晒晕。”
俞栖点点头:“好。”
过了会周华英终于带着人回来了,俞栖盯着桌上的凉菜眼神发直,头也没抬,说了句快吃饭。
周家种地又养猪,生意做得不错,条件也比其他人家好,至少三五天桌上就有炖大肉,平时稀饭里都放肉渣子。
刘银花去把锅里炖着的热菜端上来,周华英跟着进去拿勺子,俞栖端着碗等他们回来,因为太想吃饭忽略了站在一旁的人。
“坐过去。”
一道低沉的声音打进耳朵,俞栖下意识转过头,落进一双带着审视意味的眼睛里。
不太明显的双眼皮,眼尾上扬,没情绪又低着看人,不像在看一个许久没见的老乡,更像是看一个入侵自己领地的敌人。
俞栖多看了两眼那高挺的鼻梁,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
羡慕。
周雨悬的眼神落在俞栖脸上不超过一秒钟就移走了,他坐在长板凳的另一端,两个人的中间甚至还能再坐一个人。
俞栖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奇怪,周雨悬那一眼虽然快,但意味深长,让人毛骨悚然。
“吃饭了吃饭了。”
刘银花的做饭水平在乡里数一数二,俞栖夹了两筷子被香得头昏眼花。
周华英用一个新碗给他打汤:“新宝,你今天没吃饭吗?”
汤是用老母鸡和白果炖的,很鲜。
“你妈做饭好吃。”
周华英:“咱妈。”
俞栖嗓子眼里的白果不上不下,差点呛着。
周华英这么说倒也没错,李新宝父母去世后照顾他最多的便是周家人,那时候能给口热饭吃无异于雪中送炭。
李新宝也当刘银花是第二个妈,每天从学校授完课就回来帮忙切猪草喂猪喂鸡。
出事那天是早上喂的,他记忆里还有那天清晨磨菜刀时有个学生吸着鼻涕告诉他家里鸡跑了这事,他信了,忙着回家修鸡圈,结果一只都没丢。
俞栖把那颗白果咽下去,他重新拿了一双筷子,给桌上另外三个人夹了鸡腿。
周华英一脸感动,埋着头啃鸡腿,俞栖坐回板凳上,把碗里剩下的汤喝了。
那双只用了一次的筷子搁在他和周雨悬的中间,没人再用过,他吃饭太投入,自然没看见周雨悬盯着那双筷子的眼神。
刘银花笑得合不拢嘴,对自己的三个儿子相处和谐这事十分满意。
吃完饭俞栖帮着端碗,刘银花装着生气的模样拍他后背:“你坐着去,小华来帮我。”
周华英把装着碗碟的盆端到院子里,刘银花拎着两个小板凳过去,母子两个人一边洗一边聊天,俞栖看了一眼收回视线。
周雨悬擦了一遍桌子,自始至终没和一直隐晦盯着他的俞栖说半句话。
俞栖在想任务里那两个人的对话,他走到正在洗抹布的周雨悬旁边,那双冷白的手只有中指和无名指的第一个指节有茧子,翻过来的手掌干干净净,没有做农活的痕迹。
和作为他亲哥的周华英是完全不同的气质,周雨悬这个人,从名字到长相和行事风格都像一个文艺青年。
两兄弟只有都长得高这个特点,俞栖要看周雨悬的眼睛,得抬起头。
“你在看什么。”
俞栖飞走的思绪被扯回来,他下意识说没什么。
周雨悬把抹布工整地摊在案板旁边:“很晚了。”
意思是你为什么还不走。
俞栖当没听见,他问:“你在啤酒厂上班顺利吗?”
像一个长辈,一个哥哥那样问。
周雨悬给了俞栖一个淡淡的眼神:“你被学校辞退了想到啤酒厂来?”
俞栖不知道他怎么想到这的,微微弯腰挽起自己的裤腿,把被包扎的伤口露出来。
“我受伤了在休息,过两天就回学校教书,没下岗。”
他从周雨悬带刺的语言里品味出一丝不明显的鄙夷,对方把他当成了要走后门的家伙。
他抬起脸,认真地说:“我是想关心你。”
虽然你和你妈都不是许愿的人,但你们可是我重要的观察对象。
而且要走后门应该带东西来‘行贿’的,哪有他这样来吃白饭的。
不过也不是真的吃白饭,明天放学他还要来帮刘银花喂猪。
周雨悬垂眸,他在看俞栖腿上的伤口,除去那里,还有另一道更新鲜的疤痕,像蜈蚣,丑,让他有想上手抠下来的**。
他脑中还回荡着俞栖轻浮的话,什么话也没接,大步踏出去,擦肩时听到俞栖小声的自言自语。
“一只鸡……有三个腿吗?”
鸡是刘银花让周华英下午杀好的,俞栖那会在田里跟曾旭辉当稻草人。
走的时候刘银花拿了个盆,里面是鸡肠鸡肝,她又让周华英去坛子里抓了些酸菜一起给了俞栖。
哪个年代都有的环节上演了,俞栖站在周家门口,手上塞满了东西,刘银花握着他的手腕要他一定带回去。
“快走吧,天都黑了,回去不安全,让小华送你一段!”
俞栖说不用了,里面突然蹿出个人,是周雨悬被周华英推了出来。
“送下你新宝哥。”
说是送,可周雨悬始终走在俞栖前头,他腿长跨得远,俞栖这幅身体没锻炼过,手上又提了东西,走几百米就大喘气。
“等等我!”
村里没路灯,亮光来自周雨悬手里头厂里发的手电筒,很大一个,照着前方像天亮了。
他把俞栖送到三大队的小卖铺,站在原地等了会,俞栖才气喘吁吁跟上。
“我走的很慢,你应该锻炼锻炼身体。”
被损了的俞栖没话说,这幅身体确实该锻炼。
“你年轻你体力好。”
周雨悬冷冰冰地说:“刘叔走这么短的路都不会出汗。”
俞栖哽住,他干笑两声,想找个东西靠着,但这片连棵树都没有,只能往周雨悬身上栽。
刚一靠近他就感觉到周雨悬的肌肉紧绷起来,他拍拍周雨悬的后背:“不行了不行了,等我靠会你再走。”
黑暗里,周雨悬一言不发,只有俞栖一声又一声的低喘。
大概有两分钟,俞栖缓过来,脑袋不晕了腿不酸了:“你走吧。”
说完就无情地离开,压根没管后头因为被他靠着而不敢动,僵了半边身子的周雨悬。
俞栖拎着大包小包远去,走路慢得像乌龟。周雨悬杵在原地看人背影消失了才转头倒回去。
月黑风高,俞栖抄小路见不着几个人,田里有没睡觉的癞蛤蟆叫着,还有偶尔在耳边嗡嗡的蚊子。
“啪。”
俞栖端着鸡血,手掌打在脸上,翻过来一看是只花蚊子。
他快被这些毒蚊子给咬哭了,脚下加快了速度往家里赶。
路是泥巴路,虽然有几天没下雨,但这块被树遮了一直没晒干,水洼一直积着水,他鞋上全是泥点子,裤脚也沾上了。
回去要刷鞋子让俞栖心情变得更差,他提不起劲,吃饱了又困,边走边打哈欠。
听着鞋子在泥巴路上踩出的声音,走一步停一步,看见泥坑就绕过去,在又一次抬起右脚往地上看时听到了另一道脚步声。
俞栖没有停下,他集中注意力分辨来人的脚步声,维持着之前的速度。
身后的人走得很慢,但步子很大,左右脚落下时力度有些微不同。
这段时间伤过腿的俞栖一下就想到了来人一定有左腿的旧伤,因为这个人走的每一步都会把力气用在右脚上。
他稍微加快了步子,心想应该只是同路,别往坏处想。
然而在身后人又跟着他转了好几个弯时,他才终于确定。
他被跟踪了。
攻出场[竖耳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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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伝迴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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