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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包扎

文棱自从刺杀何寿未果被抓后,当晚立即被押入这益州刑狱中,他的位置在大牢的最深处,与其他的犯人待遇都不同——何寿特地吩咐过了,只要有一口气留着,对待他无需客气。

于是,仅仅短暂的一天过后,文棱的身上便已找不出一块完好的血肉。但他又不能死,还有一堆审理等着他,何寿势必要从他的嘴里撬出背后主使究竟是谁。

只是今天何寿并没有亲自来这里,反而是一个年轻人自称是代替何寿前来审讯文棱的。典狱长见他出示了何寿的令牌,仔细确认过无误之后,便让老差使将人带了进去。

文棱在一片血光中,恍恍惚惚看见有人朝自己靠近。但是他眼皮的血肉已经黏在了一起,实在无力撑开,他看不清到底是谁来了。

“公子,就是这儿了。”

“嗯,我需要和他单独说话。”

简单的交谈之后,老差使退了下去。

年轻的公子蹲下身来,掀开遮着面容的兜帽,露出一张清隽秀雅的脸庞。

“文棱。”他唤道。

“……”

“我敬佩你的勇气,愿意为人不敢为之事,殉身于正义。某种程度上来说,你不失为一个英雄。”

他的声音语调,很熟悉。文棱凭着残存的一丝意识,在脑海里搜刮着有关这个语调的回忆。

“……张熹?”他迟疑着开口。

“我很荣幸,你这么快就认出我了。”陈偃微微一笑。

“呵,何寿的走狗,我没话和你说。”文棱认出他之后,在心底发誓,不管他说什么,自己是一定不会回一个字的。

“哦?何寿的走狗?”陈偃拉长语调,“你倒是肯定,张家愿意听凭他的差遣?”

文棱不回话。

“在你心中,何寿和张家已经有了尊卑之分,因为何寿是益州都督,手握兵马,所以张家迫不及待地想巴结他,甚至派我前来协和。包括今晚,我还代替何寿来与你谈话,你更加断定了你的想法。这个判断,的确有几分道理。”

“不过,这究竟是你自己的判断,还是别人故意给你的误导,我想我也不必明说。”

文棱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心头一震。

“挑在我来的日子刺杀何寿,挑拨何寿与张家的关系,再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昔日的眉山书院学子,此举是为眉山书院的清正之士讨公道。你很会给你自己贴金子,这些理由个个冠冕堂皇。”

“你成功了,何寿死了,自然是大快人心的一件事。你死了,成全的是你为公义牺牲的美名,顺便可以拉张家和眉山书院下水,一举两得的事情。”陈偃轻笑一声,“不过,看你这副表情,应该没有想到这一步吧。”

文棱脸上的肌肉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陈偃看在眼里,他继续不紧不慢道:“你有没有想过,你孤注一掷之后,你的家人怎么办?他们也要为你无知的勇气付出代价么?”

就是这句话,使得文棱坐不住了。他咽下喉中血腥,咬牙道:“我的家人,轮不着你来管。”

“哦,轮不到我,意思是已经有人替你安排好了一切。”陈偃点点头,“但他与何寿有什么区别呢?他们都一样是站在权力漩涡中的人,你觉得他和何寿就没有共同的利益?”

“你到底想说什么!”文棱喘不上一口气,哇的一下又吐了一大口鲜血。

“文棱,别激动。”陈偃柔声安慰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随便猜猜罢了。这漫漫长夜的,你一个人待在这儿不觉得孤单吗?索性我便多说几句,好让这时间过得快些。”

“我不需要你的惺惺作态,恶心。”

“嗯,你需要的只有他的诚意相助。”陈偃又点点头,“你帮了他一个大忙,他会给你和你的家人留个全尸的。”

文棱沉默良久,期间谁都没有说话,大牢内火光通明,迸溅着点点火花,犹如细碎的流星,骤划夜空。

“……为什么?”文棱颤声询问。

“皇帝有意为眉山书院正名,重翻陈年冤案,其目的是为了掣肘朝中袁沈二党。你却赶在皇帝之前,以刺杀都督的行为,大肆宣扬朝局昏暗,奸臣当权,搞不好人心惶惶,官民离心。即使你和皇帝的目的一致,但你觉得皇帝会放过你吗?”

文棱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底窜到大脑,这场表面上以他为主角的刺杀行动,究其本质是否是替天行道,有待考察。不过他闹了这么一出,朝野不可避免要开始洗牌了。

他绝望地闭上眼睛,牵扯的皮肉疼得宛如刀割,但他无暇顾及疼痛了。

更大的痛苦不在身体,在心里。

陈偃见好就收,不想这一时半会儿就打击的他心如死灰,抱有即刻赴死的想法。他重新戴上兜帽,准备起身离开。

“等一下。”文棱却主动叫住他。

“我……”他挣扎着,犹豫着,“我的确不曾在眉山书院读过书,但是天下学子的窘境是一样的。他告诉我,当年大雍战败虎牙山以及眉山党的倒台,都与何寿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我的亲人,就死在当年的虎牙山。”

他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陈偃的眸光颤了一下,他最终还是站起身,临走前和典狱长吩咐道:“仔细留意着,别让他死了。”

“下官明白。”

牢外是席卷的风和遍地的霜。人生只要经历过一场严冬,从此每走一步都会留下寒霜的印子。不管是文棱,还是陈偃,心中都有这样一场漫天大雪,发生在十一年前的虎牙山。

陈偃缓缓吐出一口雾气,白色的雾气很快消散在寒冷的夜晚。他踏上马车,回到医馆。

医馆的灯还亮着,门一经打开便发出沉闷的咯吱响。陈偃推门而入,只见谢照安坐在桌前,一盏油灯照半屋,照得她的影子黑魆魆的。左臂的衣袖被她卷起,露出一截纤细的胳膊,她的右手拿着药瓶,正往左臂的伤口上涂抹药粉。

听见响动,她回过头,看见陈偃站在门前,笑着招呼道:“外面冷,快进来吧,把门关紧,小心让风再吹进来。”

陈偃心神一动,回身依言把门关紧,然后走至桌前,俯身轻声问道:“怎么受伤了?”

“在都督府碰见一个奇怪的人。”谢照安回答说,“他是阿虞的师兄,阿虞告诉我说他于五年前叛逃师门,不知所踪。现在看来,他成为了皇帝手下的玄衣卫,此人的武功不容小觑,我当时一心只顾着甩掉他,不小心被他的刀割伤了。”

“柯大夫呢?”陈偃坐下来。

“他给我开了药之后,我就让他去睡觉啦,这点小伤我自己处理就好,不必麻烦他。”谢照安一扬眉梢,“现在大家都睡着了,我们说话小声点,不要吵醒他们。”

陈偃点点头,又说道:“我给你包扎伤口吧。”说罢,拿起桌上的裹帘。

谢照安自己一只手确实不太方便,于是欣然同意:“柯大夫睡觉之前还跟我说,这个点你快回来了,让我给你留个门来着。我看他那个语气,好像已经跟你很熟了似的。”

然后,她开始模仿柯守全的语气:“诶,你记着给小陈留个门,如果你不困的话,索性就等他回来好了。这晚上冷的厉害,可别让小陈给冻伤了,染上风寒很麻烦的。”

陈偃笑道:“柯大夫为人淳朴善良,其实很好相处的。”

“你们都聊了些什么啊,怎么感觉你和每个人都处得来。在安兴县的时候也是,我看你跟很多人都很熟悉的样子,那些伯伯大娘一看见你就很欢喜,赞不绝口的。”

“也没聊什么,聊些他们感兴趣的话,真心就好。”陈偃用裹帘在谢照安的手臂上绕了几圈,“安兴县的伯伯大娘热情善良,待我和亲人一样。我也很喜欢他们,就是因为他们我才待在安兴县四年。”

“那你自己的家呢?你不想回去吗?”

陈偃苦笑一声:“我父母兄长都去世了,亲戚也早就不来往了。”

谢照安哑口无言,因羞愧而涨红了脸,半晌憋出一句:“抱歉,我并非有意……”

陈偃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包扎好了,他给裹帘打了个结。

谢照安夸赞道:“漂亮。”然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从怀中摸出一包油纸包裹着的东西,放置陈偃面前,说:“张熹和薛察晚上出去玩的时候买回来的点心,说是很好吃。大牢那么远,你来回一趟,也要花不少时间,我猜你没有用晚饭,就想着多给你留一些,现在还稍微热乎着,你吃了垫垫肚子吧。”

陈偃垂眸,目光落在那包点心上,莞尔道:“谢谢。”

“没事,你也帮我包扎伤口了嘛。”谢照安道,“我们现在也算是朋友了,不必客气。”

陈偃点头,换了个话题:“其实我方才是去找文棱了,就是那个在宴会上刺杀何寿的书生。”

谢照安顿时来了精神:“他有说什么?”

“这场刺杀来的蹊跷,我怀疑他背后有主谋,但他迟迟不肯将他的主谋说出来。不过他告诉我,十二年前的虎牙山战败与眉山党的倾塌,都与何寿有关系,并且他本人的亲属,就死在那场战役中。也难怪,他不惜一死也要亲自刺杀何寿。”

谢照安默然。

当年西北战事频频,夷人不断挑起战争,而虎牙山战役正是因为大雍战略上出现失误,导致三万人全军覆灭,永远被埋在雪山之下。

这是对于大雍来说,无比惨痛与屈辱的回忆。

但是在朝廷中,无论是皇家,还是显赫的高官贵族,没有一个出来承认错误。

最后成祖皇帝给老百姓的交代便是,这场错误全权是眉山党引出来的祸害,铲除眉山党,才足以平息众怒。

眉山党被扣上“祸国殃民”的罪名,从此臭名昭著。街上的人但凡听见眉山党的词语,都会忍不住唾骂两句。眉山书院也因此遭到牵连,眉山学子坚持无罪之论,为保清白之名,一把火焚烧了书院,自己也全都葬身火海。

死去的人越来越多,真相却越来越模糊。

谢照安觉得,其实最应该认错的是成祖皇帝。但成祖皇帝那样高傲固执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亲口为自己的错误道歉呢?

所以,在他死后,留下一堆祸端。这些祸端,直至今日,开始一个一个地浮出水面,准备伺机酝酿出一件又一件祸事。

“当年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她黯然地说道。

陈偃颔首道:“嗯,今晚先不说了,这些事,需要以后慢慢弄清楚。照安,你早点睡吧。”

“你不去睡吗?”

“我答应了柯大夫,要帮他整理药材的。你先去睡,你的伤口……等会儿可能还需要换药。”

“我帮你吧。”

可陈偃拒绝道:“你身上有伤,还是睡会儿吧。我现在睡不着,刚好有精力分药材。”

“那好吧,我就去那儿眯一会儿,换药的时候你记得喊我。”谢照安指了指不远处的藤椅。

陈偃答应了她。

谢照安一躺上藤椅,身心放松,疲惫感和困倦感便纷至沓来,眼看着便要沉入梦乡。

意识昏沉之时,感觉似有一块厚厚的毯子盖在了她的身上,带着一股令人心安的清香,随着一声哀婉的低叹与一句呢喃。她再也支撑不过,彻底陷入梦境。

梦里,是绵延的青山与无限的夕阳。

爷爷将她抱在怀里,她搂着爷爷的脖子,眺望着前方无穷无尽的军队。

“昭昭,这里的风景好不好看?”爷爷哈哈笑道。

“好看!”她指着军队,好奇地问道,“不过爷爷,他们是要去做什么呀?”

“他们啊,要去到青山的尽头。”

她问:“青山的尽头,有什么呢?”

爷爷说:“有我们可望不可得的另一片江山。”

“整座江山,不都是爷爷的吗?”

“哈哈!爷爷也这么希望。爷爷希望有一天——凡日月所照,皆为大雍江山!”

朗朗日月,欲照乾坤。乾坤之中,大雍江山的疆土绵延万里。

爷爷啊,物是人非,如果您还在的话,再看见这绵延山河,是否会为青山另一头的亡魂感到惋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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