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本百口莫辩,一见沈儒来给自己解围,仿佛困战中看见了救兵,一把拉过他,底气十足地说道:“都说了我不是坏人,沈大人在此,他的话你们还不听么?”
“这……沈大人……”捕手不服气。
沈儒耐心解释道:“他是这里的居民,是我的好友,并非山匪。至于他为何这么晚才回来,我会细细盘问的,你们不用担心了。”
男子撇了撇嘴,欲开口辩驳。
“走了。”结果沈儒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道。
男子自知理亏,乖乖地随沈儒进了村。
谢照安和陈偃走了过来。男子看见谢照安,眼睛倏的一亮,兴奋道:“诶,姑娘!你刚才打山匪的样子我看见了,那身手,那招式,那叫一个漂亮!不知姑娘师从何人,学的又是哪门功夫啊?”
沈儒朝男子的脑袋来了一拳:“正经点,你知不知道你深夜不归,黄伯和向武有多担心!”
“哎呀,我这不是遇上赶货的商队,想着给他们搭把手赚点小钱嘛……结果一不小心就忙忘了……”话说到后头,他自己也越发没有底气。
为了不让沈儒的怒火继续喷发,陈偃及时替男子解围道:“沈主簿,不知这位是?”
不待沈儒回答,男子抢先自我介绍:“啊,我叫黄向文!”
“他是向武的哥哥。”沈儒叹了口气,“明明是兄长,却事事总要向武操心,我看你这个兄长是白当了。”
黄向文反驳:“我也在为黄家着想好不好,怎么可能事事都推给向武……”
“今晚山匪侵扰同福村,怎么不见你守着你爷爷和你弟弟?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们两个受了伤,黄伯年纪又大了,怎么办?”
“一定不会的!”黄向文斩钉截铁道,“我出门前叮嘱过我弟了,家里能对付贼寇的东西都摆着,我还教了我弟防身的招式,对付起来没有问题。而且我回来的时候已经看见了山匪,只不过我没有趁手的武器,赤手空拳的也打不过他们,所以我在路上找一些尖锐的树枝石头什么的就耽误了时辰……”
沈儒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好了好了。”谢照安劝解道,“大家都没事,黄兄弟不也平安无事的回来了嘛,赶紧让他回家去吧。”
黄向文见沈儒还是不理他,满是一肚子委屈,他看向谢照安,一字一顿道:“姑娘,你学的是什么功夫,我也要学!”
“啊?”谢照安愣住。
“我也想像姑娘一样有一身厉害的武功,那样就可以保护我的家人了!”
谢照安干笑了几声。老实说,她也不知道她师父师从何门何派,她一时之间也胡诌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试图揭过这个话题:“黄兄弟,你先回去吧。此事以后再聊,以后再聊……”
黄向文却误解了她的意思,以为她瞧不起自己,更加恳切地说道:“姑娘,我是诚心的。我黄向文打小就喜欢武功,特别向往江湖中的大侠,特威风!哦,我听说想要拜师需要向师父献礼以表心意,姑娘你想要什么,或者我找到什么适合的姑娘的,改日登门双手献上!”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谢照安连忙摆手,解释道,“黄兄弟,说实在话,虽然我会武功,但我实在不知道怎么教授于你。何况练武非一朝一夕便能有所成就,你让我回去先想想,好吗?”
黄向文意识到自己误会了,人家明明一善良实在的姑娘,自己却恶意揣摩。顿时脸上一赧,羞愧难当:“原来如此,对不住啊姑娘,是我想错了……对不住对不住。”
“行了,别杵在这儿了,赶快回去看看黄伯和向武吧,一点不着急似的。”沈儒推了黄向文一把,示意他赶紧回家。
黄向文尴尬地挠了挠后颈,朝三人告别,径直朝自家屋子跑去。
“沈主簿,我们从这群山匪的身上搜到了这个!”
这时,一名捕手哒哒地跑了过来,并且将一只小瓷瓶递到沈儒的面前。沈儒接过,细细观察,只见其通体白润,无甚特别。于是他又拆开瓶塞,从中倒出两三粒药丸出来。
这药丸形状不大,但却呈暗蓝之色,乍一眼瞧上去竟有些诡异。
谢照安眯了眯眼睛,拿过一粒药丸,放在鼻下细嗅。心中有了结论,她笃定道:“这是枉生丸。”
沈儒问道:“姑娘认得此药?”
谢照安点了个头:“此药有迷惑心智的作用,人在服用此药后,会失去自我的意识,听从下药之人的差遣,形如傀儡,从前江湖中有个门派名为枉生堂,**此药,用心不轨,枉生丸的名称由此而来。但自从枉生堂被各大门派剿灭之后,药方尽毁,此药也逐渐消失于江湖。”
沈儒听完,颇为震撼:“想不到这等毒物,竟会出现在我酉阳境内……”
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拍脑袋:“啊,象王山似乎就有这么一号人物,据说能洞悉人心,蛊人心神,山匪尊称其为虚洞法师。说不准这枉生丸就是他用来操纵人的工具!”
归根究底,这所有的不安全因素,都是象王山山匪带来的。他们一日不除,黔州便一日不能安宁。
陈偃询问:“照安,你可知此药的药方是什么?可有解药?”
“枉生堂已经消失二十几年了,其中细节,我也不是很清楚。”谢照安叹了口气,“如今,也只好将这药丸带至药坊,看看有没有郎中能研究出其中成分吧。”
沈儒颔首,确实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
陈偃却拾走一粒药丸,朝他们说道:“药理一事,我略通一二。回去我翻翻医书,或许还能获得什么线索。”
“你还懂药理呢,我怎么感觉你什么都会。”谢照安偏头看他。
“哈哈……我少小离家,四处漂泊,对于任何东西都只略学了些皮毛,不过是走马观花罢了。”陈偃笑道,“我倒是很羡慕照安,精于剑道,着实令人钦佩。”
四处漂泊,确实需要学会不少生存的技能。之前在益州的时候,陈偃便经常给柯郎中打下手,柯郎中也对他赞不绝口,看得出来他在接触一样事物的同时,也在认真学习。谢照安知道陈偃在自谦,海纳百川,终有吞吐深渊之日,她似乎明白了陈偃的存世之道。
…………
不知不觉,晨光熹微。守了一夜,风平浪静,沈儒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招呼着众人回去。
谢照安和陈偃也回到了客栈。
谢照安困得不行,一回到房间便扎进被窝,好好睡了个天昏地暗,再睁眼的时候,晌午已过。
她将自己收拾好,下楼和伙伴们一起吃了顿迟来的午饭。沈儒来的也凑巧,说是如约带他们参观书院。
这座书院并不大,但却典雅规整,如今又正值深春,庭院里的梨花开了一簇又一簇,风一扬,花瓣便能吹到游人的肩头,恰似深冬的飞雪。花树下站了个人,他手中拿了把扫帚,一刷一刷将地上的落花扫成小堆。
沈儒朝那背影喊道:“向武!”
黄向武回头,看见他们来了,颇为惊喜:“你们怎么都来了?”
沈儒上前:“他们想来拜访拜访,我就带他们过来了。向武,昨夜你和黄伯都还好吧?”
“没有大碍。”黄向武摇头,“我们两个一直躲在屋子里,也多谢沈主簿你来得及时。”
“这是我应该做的。”沈儒笑了笑,“你今日得空来书院了?”
“是啊,好久没来了,再不来我都怕它要荒废了。”黄向武叹息一声,“这是洪老先生的心血,我不愿它荒凉,至少看着能和洪老在世时一样,就足够了。”
沈儒鼻头一酸,想起了那段在洪夫子手下学习的闲宁岁月,只叹白驹过隙,浮云苍狗。“我帮你一起打扫吧。”
陈偃见状,也提议道:“沈主簿,黄兄弟,我们也一起帮忙。”
“对呀对呀,人多力量大。”傅虞在一侧附和。
于是他们纷纷寻找扫帚和抹布,开始书院的洒扫活动。
谢照安和黄向武一起打扫庭院中的落花落叶。谢照安看了看黄向武,搭话道:“黄兄弟,看你的样子,你应该是个书生吧?”
“是啊。”黄向武回答道。
“那为什么你会叫向武呢?”她问出心中疑惑,“我看你兄长喜好武功,但名字却叫向文。”
“哈哈,这还要从我兄长出生时说起了。”黄向武拭了拭额头上的薄汗,“我和兄长的名字,都是爷爷起的。爷爷希望家里能出个读书人,所以一开始对我兄长寄予厚望,并取名向文。但天意弄人,兄长偏偏对舞刀弄枪的一类感兴趣,天天嚷嚷着自己要学武功,故而我出生的时候,爷爷给我取名向武,希望日后我能帮衬着兄长。不过……他也没料到,我和兄长截然相反。”
谢照安笑了起来:“这由来倒有趣。既然如此,黄兄弟你打算什么时候科举?”
却没料到黄向武却无奈地摇了个头:“谢姑娘,我虽喜好读书,但不过是打发时间……我考不上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嘴边溢出一抹苦笑:“我拿什么争取呢?家里穷,去科举定要耗费不少钱财,天底下又有那么多权门子弟,他们有资源,有门路,才华定比我出众,考不考得上还说不准。兄长顽劣,爷爷年纪也大了,若我走了,子欲养而亲不待,我想我会愧疚一辈子的。”
谢照安默然,她瞥见黄向武黯然神伤的表情,知道他心底其实比谁都渴望读书换取功名。可他说得对,科举于他来说,是孤注一掷的冒险,他没有底气去做,只能守在这小小书院中,一年又一年。
沈儒和陈偃选择去打扫书房。虽说是书房,但这里已经一本书都没有了。空空如也的书架占了很大的面积,陈旧的书案则孤零零地摆放至一旁,像是洪先生先前用来读书的。地上的砖石已经生了裂痕,尘土也已弥漫在空气中。
沈儒说道:“这里所有放置的东西都没有变,和洪先生生前布置的一样。”
陈偃四处看了看,这间书房和印象里的眉山书院陈设相差不大,确实是眉山书生特有的布置习惯。但他又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呢?
“喵。”
一声轻软的叫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只见一只洁白的小猫从书架间跑了出来。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