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沉,平京城陷入了沉睡,唯有偶尔传来的更梆声划破寂静。周补玉从昏迷中悠悠转醒,朦胧的视线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坐在床畔的钟晦。
她手中紧握着那半块焦黑的古玉,合眼沉睡着。半边身子沐浴在昏黄的台灯灯光下,显出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肤,泛着奇异的光泽。
补玉以为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睛,定睛再次确认,那光泽确不像是常人肌肤该有的光泽,像是肌肤内里镶嵌了无数细碎的钻石,在昏黄的光线下折射出柔和却夺目的光彩。她是仙女吗?如此精致华贵,不似凡尘中人。
仿佛被勾了魂魄似的,补玉不自觉地起身下床,悄无声息地走到钟晦熟睡的身边。她轻轻抬手,想要抚摸那泛着宝石光芒的脸颊,却不料此时钟晦正睡得沉,手卸了力,原本紧握在手中的玉石从掌心缓缓滑落。
补玉眼疾手快地伸手去接,指尖触碰到那半块焦黑古玉的瞬间——
一股强大的电流从玉石中进发,瞬间穿透她的指尖,席卷全身!补玉的意识被猛地拽入一个漩涡,天旋地转后,她发现自己站在一处云雾缭绕的山巅之上。
“神君,莫要为难小人。”一个震耳欲聋的浑厚声音穿透云霄响起,“这还是您亲自定下的时序之约。无论凡人还是仙家,皆不可逆时而驱,违命者将受天雷干杖罚。”
声音是对着一位身穿蓝袍、手握利剑的女子所说。那女子身姿挺拔,道袍在猎猎山风中翻飞,虽看不清面容,却自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时序之约!哼~既然知道是我定的,那我今日偏要破了这规矩!”蓝衣女子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手中利剑直指天际,毫无畏惧。
“时序!莫要胡闹!”天际边又传来一个苍老有力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与无奈,“你这是何苦,闹得这般决绝?上古神明如今只剩你我二人,非要闹得最后只剩我一个,孤木难支吗?你若被这天雷散了灵识,这万物时序谁有那法力维系?谁来对着亿万星辰的命运负责!你想过没?”
“想过?如未想过,我能撑着数亿年的寂寥吗?我能忍这数千年来不断失去的苦痛吗?”蓝衣女子的声音里染上深深的疲惫与悲怆,“我不想再想了,不可以吗?”只见她周身灵力涌动,尽数凝于剑体之上,强大的法力蓄势待发,引得风云变色,山峦震颤。
“时序!!!莫要冲动!!!你这一剑,也换不回她这一世的命数,你只会害了众生与你一同为她陪葬。你只是加速了她的消亡,又扯了众生为她殉葬!你冷静想想……”老者的语气放缓,几乎带着恳求。
“哈哈哈哈!总是这样!救得了苍生,救不了她。”女子笑声凄然,声音中喊着绝望与无力地自嘲,手中灵力渐渐散去,长剑无力垂落身侧,“救得了这天下,却护不住最想护的人。”她无力地低吟着,声音里含着泣声,踉跄地失魂般向前无力地挪动了两步。
她猛地回头,视线似乎穿透时空,与补玉的目光骤然相接!
补玉呼吸一滞——那蓝衣女子的面容,分明与钟晦有七八分相似!只是那双眼睛里盛载了太多沧桑与痛楚,不像钟晦那般空茫。
“老鬼,劈了我吧,散了神识更好……”女子弃了剑,推开一直瘫软跪在一旁瑟瑟发抖的男子(补玉认出那竟是赵明诚!),生无可恋地向悬崖边走去。
一道刺目闪电撕裂苍穹,直劈女子的天灵盖!
电流如银蛇缠绕她全身,将她包裹着拉上天空,悬挂在悬崖之上。女子发出惊天动地的哀嚎,声音中带着极尽的不甘与哀怨。
又是一道更粗的闪电落下,女子经脉爆裂,血溅四方!
补玉以为会听到更惨烈的叫声,然而没有。立于雷光中的女子,目光再次精准地找到补玉,眼中绝望与不舍交织,像是在做最后的诀别。
补玉的心仿佛被那目光击碎,痛彻心扉,仿佛每一道天雷都劈在了自己身上!
“唔!”她猛地抽气,意识仿佛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拉扯着,被狠狠拽回现实!
还未从幻象中的剧痛回过神来,补玉就被人紧紧抱住,唇瓣被带着凉意却急切的唇轻轻碰了碰,滚烫的泪水滴落在她的脸颊上,带着咸涩滑进她的唇角里,急促的鼻息喷在她的肌肤上。
是钟晦!她在哭,她在吻自己!
这个认知让补玉浑身一颤。钟晦的动作毫无技巧可言,甚至带着几分笨拙的急切,像是濒死之人抓住救命稻草,又像是迷失已久的旅人终于归家,急切地确认着眼前的真实。
补玉能感觉到抱着自己的手臂收得极紧,几乎要将她揉碎融进骨血里。钟晦的身体在微微发抖,滚烫的泪水不断落在补玉的脸上、颈间。
“钟……钟姐姐?”补玉在间隙中艰难地喘息,抬手轻抚钟晦的后背,触到一片冰凉湿冷,钟晦仿佛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一般寒气逼人。
钟晦猛地一震,像是突然清醒过来,倏地松开了补玉。她向后踉跄半步,眼中充满了补玉从未在她眼中见过的剧烈情绪——惊恐、后怕、迷茫,还有深不见底的痛苦。
“我……”钟晦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她看着补玉,像是被烫到般移开视线,“我伤到你了吗?”
补玉连忙摇头,心脏还在为刚才那个充满绝望意味的拥抱而狂跳不止:“没有,我没事。你呢?你还好吗?你看到什么了?是不是那块玉——”
话音未落,钟晦突然再次伸手,却不是拥抱,而是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触碰补玉的脸颊,仿佛再次确认她是真实存在,透着温度的活物。
“血……”钟晦喃喃道,指尖轻颤,“好多血……还有雷……你……”
补玉立刻明白,钟晦也看到了幻象,或许是片段,那一切带来的震撼,足以让她情绪失控。她抓住钟晦冰凉的手,紧紧握住:“那是假的,是幻觉!你看,我好好的,没事。”
钟晦反手用力握住补玉的手,力道大得几乎捏痛她。她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又抬眼看向补玉,空茫的眼底翻涌着混乱的碎片。
“不是幻觉。”她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种可怕的确信,“那是……发生过的事。”补玉心中一凛:“你想起什么了?”
钟晦痛苦地蹙紧眉头,头轻轻摇晃着,抬手按住太阳穴:“想不起……只有感觉……痛……和怕……”她看向补玉,眼神脆弱得像个孩子,“怕你消失……怕我……又一次来不及……”
又一次来不及?补玉的心被这句话狠狠地撞了一下。她想起幻象中蓝衣女子那句“救不了她”,想起那诀别的眼神,想起钟晦空白的过去和身上非人的特质……
一个大胆的、几乎荒谬的猜想在她脑中形成。
她拉着钟晦坐到床沿,依旧紧紧握着她的手,柔声道:“看着我,钟姐姐。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不管你是谁,我现在就在这里,活生生的,哪儿也不去。”
钟晦定定地看着她,眼中的慌乱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人吸入的专注。
“你刚才……”补玉脸上有些发烫,但还是鼓起勇气问,“为什么抱得那么紧?为什么……吻我?”
钟晦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最终却只是诚实而直白地回答:“不知道。只觉得,必须那么做。好像……曾经无数次想过,却从未做到。”
她抬起另一只手,指尖再次轻轻拂过补玉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新生的笨拙但温柔专注:“你这里,应该是温暖的,笑着的……而不是冰冷地睡着,再也……”
话语突兀地顿住,钟晦的眼中再次掠过一丝茫然,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说出这些话。
补玉听得心头酸软无比。她几乎可以肯定,钟晦与那幻象中的蓝衣女子有着极深的关联,甚至可能就是同一个人!而那女子与赵明诚有关,与那支笔有关,与天雷有关,或许,也与自己有关?
“历劫千年缘法在,补天裂处玉生光。”补玉轻声念出赵明诚留下的诗句,目光落在钟晦依旧泛着微光的肌肤上,“补天灵石……钟姐姐,那首诗,说的就是你,对吗?”
钟晦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两人交握的手。
在昏暗的灯光下,补玉惊异地发现,自己手腕内侧不知何时浮现出一道极淡的、类似古老文字的银色印记,正与钟晦掌心若隐若现的痕迹相互呼应,发出微弱的光芒。
“这是什么?”补玉惊讶地凝眸,极力地想要看得更仔细,那印记却迅速淡去,仿佛从未出现。
钟晦的目光却久久停留在补玉的手腕上,眼底的迷雾似乎散去些许,露出一丝清晰的、带着痛楚的了然。
“烙印。”她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轮回不止……印记不灭……无论如何转世,我总能找到你……”
补玉屏住呼吸:“找到我?你是说……我们以前就认识?”
钟晦抬起眼,深深望进补玉的眼底。那一刻,她眼中不再是全然的空茫,而是沉淀了万千岁月也无法磨灭的深情与执念。
“不是认识。”她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说道,仿佛这句话早已刻入灵魂最深处,“是相爱。”
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补玉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千百年的轮回,相爱……这几个字太重,太震撼,让她一时无法消化。
但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她看着钟晦微微泛着光华的肌肤,看着那双终于映出自己清晰倒影、盛载着无尽沧桑与深情的眸子,一股强烈的保护欲和占有欲油然而生。
是了,无论前世如何,这一世,她是周补玉,而钟晦是她的。只能是她的。
补玉的眼神悄然变化,不再是单纯的温柔与怜惜,而是染上了一丝强势的、不容置疑的占有。她倾身向前,轻轻将额头抵在钟晦的额头上,鼻尖相触,气息交融,带着明确心意的亲近。
钟晦微微一怔,似乎有些意外于补玉突然转变的气势,但她并没有抗拒,反而轻轻闭上眼,顺从地感受着这份贴近,那双总是空茫的眼底,泛起细微的涟漪,像是冰封的湖面终于裂开第一道缝隙。
补玉的手滑入钟晦脑后的发丝间,轻轻梳理着,另一只手则抚上钟晦冰凉的脸颊,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眼下那片细腻的、泛着微光的肌肤。
“冷……”补玉在她耳边低声呢喃,气息灼热地喷洒在钟晦耳廓,“让我暖你……”
她引导着钟晦向后靠在柔软的床铺上,自己也挨着她坐下,将人轻轻揽入怀中。昏黄台灯的光芒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壁上,交织依偎。
补玉的吻轻轻落在钟晦纤细脆弱的脖颈,感受到怀中人身躯细微的颤抖。她听到钟晦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仿佛不知所措的轻哼。
这声音极大地取悦了补玉,也让她心中的爱意愈发浓烈。她的动作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温柔强势,指尖轻轻帮钟晦拢了拢微敞的衣襟,将更多泛着奇异光泽的肌肤妥帖盖住,只留下手腕处一小片,虔诚地用掌心焐着,仿佛在呵护一件失而复得的绝世珍宝。
钟晦的身体起初有些僵硬,那双清澈的眸子茫然地望着房顶,似乎无法理解正在发生的一切。但随着补玉耐心而执着的触碰,那冰封般的躯体渐渐回暖,甚至开始生涩地、本能地回应——她微微侧过头,将脸颊更贴近补玉的掌心。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补玉背后的衣料,呼吸变得急促,唇间逸出断断续续的、气音般的轻唤。那双总是空茫的眼睛渐渐蒙上一层水雾,焦距模糊,倒映出补玉充满占有欲的脸庞。
“补……玉”她生涩地、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仿佛跨越了千山万水,终于再次呼唤出这个刻入灵魂的姓名。
补玉的心因这声呼唤而剧烈颤动。她看着怀中之人——这个看似强大无比、实则脆弱空茫的神祇般的女子,此刻正因她的触碰而展露柔软,在她怀中绽放出惊心动魄的美。
这种认知让补玉的血液几乎沸腾。她轻轻调整姿势,让钟晦靠得更舒服些,手臂收紧,将人牢牢护在怀里,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将彼此的心意彻底系在一起,再也无法分离。
窗外的月光悄然移动,透过窗棂,温柔地笼罩着床上相偎的身影。细碎的轻唤与呼吸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混合着布料轻微的摩擦声。
钟晦的身体渐渐放松,指尖的力道也缓缓减轻,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似安心似依赖的轻叹。她眼中水汽氤氲,迷茫地看着补玉,仿佛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暖意与安定从何而来。
“别怕……”补玉吻去她眼角的湿意,声音放得更柔,极尽温柔地安抚着她,“看着我,钟晦。是我,是补玉。”
她的名字仿佛是一把钥匙,开启了钟晦身体深处更原始的记忆。那生涩的紧绷彻底化为柔软的依偎,冰冷的躯体从内部开始发热,甚至那肌肤下流转的微光也似乎变得更加明亮、更加柔和。
补玉被这惊人的美景所震撼,也被钟晦生涩却真诚的反应所鼓舞。她轻轻拍着钟晦的后背,动作缓慢而温柔,每一次触碰都带着无尽的怜惜与强烈的占有,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将彼此的灵魂彻底烙印在一起,再也无法分离。
窗外的月光悄然移动,透过窗棂,温柔地笼罩着床上相偎的身影。细碎的轻语与呼吸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混合着彼此贴近的安心感。
补玉的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满足感与澎湃的爱意。她看着怀中安然睡去的容颜,指尖轻轻描摹着那精致的轮廓。
就在她也即将沉入睡眠时,目光无意间扫过床角——那半块焦黑的古玉静静躺在那里,但在月光下,它表面那道细微的裂纹中,似乎有一缕极淡的蓝色氤氲悄然逸出,如同有生命的烟雾般,在空气中盘旋片刻,竟缓缓流向窗外南方的天际,转瞬消失不见。
补玉的心头莫名一跳,一股难以言喻的牵引感自南方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那里呼唤、等待着她们。
她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将钟晦更紧地拥入怀中。
无论南方藏着什么,是宝藏还是危险,是答案还是更深的谜团,这一世,她绝不会再与怀中之人分离。
晓色初分,新的旅程已然在无声中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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