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声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清晨博古轩的沉静。
杂役打着哈欠,慢悠悠地接通了电话,“喂,博古轩!”片刻安静,杂役对着后院大喊,“秦老板,周老爷电话,他说是急事找您!”
“挨千刀的老东西,说了多少遍了,别一大清早给我打电话!挂了吧,我一会儿打回去!”
望舒带着沙哑的声音,透着浓浓的起床气,不耐烦地回复着杂役的催促。
“周老爷,秦老板说一会儿回您!”杂役毕恭毕敬地转达着老板的回复。
磨磨蹭蹭一个时辰,秦望舒懒洋洋地瘫在电话旁的卧榻上,拨通了一个号码,“舅舅,您又一大早火急火燎地给我打电话吩咐什么呢?”
“你这妮子,终于记起你还有我这个舅舅,都说十万火急十万火急,你这懒散性子,终究要误大事呀!”电话那边是秦望舒的亲舅,周补玉的亲爹,周树新,平京燕大的地质学教授。
“是是是,您教训的是,说正事儿舅,没事儿我挂了,还没吃早饭呢!”望舒听不得老学究的唠叨,心想着她能耽误什么大事。
“近日得了一块古玉,在裹玉的锦囊内,意外发现了一张古羊皮拓印,我瞅着像是个寻宝图,图上还写了两句偈子:万年宿契系同心,奈何双肩担重深。缘定三生空对月,时轮不待有情人。”周教授不想跟他冥顽不化的小外甥女多废话,单刀直入,讲着来电的目的。“昨儿,我正研究着那残玉的质地,谁知从玉的细缝裂纹里飘出一缕幽蓝的气息,落在拓印的西北方位的一个落点上,我寻思着是不是自己眼花,拿起拓印定睛一看,拓印上原本没有色彩的地方,出现了一滴蓝色墨印,还发着微弱的银光。”
“舅舅,您最近药有按时吃吗?讲得神乎其神的,您别绕了,有话直说,想我干嘛?”望舒听得有些不耐烦了,舅舅这个老学究越讲越不靠谱。
“就想着,你能不能拿着这个拓印寻一寻...”周教授夹着不好意思的内疚,表明了自己的意愿。
“寻一寻?舅,哈,您这刚把补玉硬塞给我,不说给个生活费,哎呦,现在还指着我给您打白工?不去不去,没别的事儿,挂了,我要吃早餐了!”望舒听着火大,恰巧白泽提着热乎乎的早餐回来了,更没什么耐心听下去,欲挂了电话,拥抱她美艳贤惠的恋人。
“别挂呀,大外甥女,我这不是没人求了,才来叨扰你嘛,你可知这半块玉石,我得来的多不易,是警卫处查缴的瀛州乌鸦组藏身地儿,偷摸出来……”周树新压低了嗓门,神秘秘地给望舒讲述着那日他被租界警务处申处长私下请去一处,刚查缴的瀛州乌鸦组潜入平京城的浪人藏身地,那地儿藏了一些刚被盗出来不久的珍宝。
“申处让我帮着掌眼,看看都是哪些年代的宝贝,他好‘规整规整’‘安排安排’……你知道你舅在平京看宝贝的实力,我敢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说到关键处,周教授的自豪感顺着话机线腻到了望舒耳朵里。
“舅,打住,再自夸我真挂了!我的美玲粥都要凉了!”望舒含情脉脉地望着已侧身坐在自己身旁的白泽,吹一口,喂一口自己吃着香糯甜滋滋的美玲粥,完全没心情听老舅叨叨些自己的丰功伟绩。
“好好好,”话机那边的周树新尴尬地扶了扶眼镜,“一堆宝贝确实都是好东西,但也都生得平常,唯独那绘着时序经轮纹的锦囊,入了我的眼,那经轮走势,那精细的金丝绣线,诱惑着我忍不住去触一触它。我避着申处的视线,摸了下那个锦囊,硬硬的,偷瞄一眼,发现里面放着半枚玉佩,通体翠绿的坠子,却好像散发着幽幽的蓝光,若隐若现。指尖轻触,好像一个悠远低沉的女声在召唤我,‘带我走’。”周树新揉揉鼻梁,又揉揉太阳穴,依旧不可思议地回忆着“偷”带回玉佩的那天。
“您说什么?”望舒陡然一怔,抬手示意白泽停下喂食,收回落在白泽眼眸里散满粉色爱心的眼神,严肃地望着刚从后院迈进前院的钟晦,“绣得什么?时序经轮纹?”
“对呀,就是这些年讨论较旺的那个神秘仪轨纹饰,学术界普遍认为那是新的远古宗教信仰中,极其重要的祭祀铭文图示。只是目前出土的文物过少,也没找到文字记载。所以你懂为什么我会把锦囊和玉佩‘偷偷’带了回来。”周树新嘴角翘起,终于望舒感兴趣了,再接再厉,她快答应了。“那玉,不仅光泽神秘鬼魅,雕刻的纹路也很新奇,一面好像是半条蛇尾和半只女性的手,我想这必定有另外一半与之契合,拼成一个完整的图画,另一面是半个时序经轮纹样。这如果能找齐,或许能知道远古信仰里信奉的神秘真相。”周树新对这唾手可得的新发现激动不已,能帮他解开这谜底的只有她这傲慢无礼的小外甥女啦!
他这个外甥女虽然一副懒散不上进的德行,但在老周家,那是一等一的家族继承者。老周家,往上千年的老祖宗,那可是辅佐过三朝皇帝的国师,精通堪舆、观星、建筑、八卦阴阳和炼金之术,据野史记载还有逆天转命倒转时空的神力。当然在讲科学的周树新眼里,这些神力归为了野史传说一类。老祖宗故事更为玄幻的地方在于,相传老祖宗是位女扮男装的女儿身,所以在家族技法传承上,传女不传男,加上他是主家三房所生,更是没有资格去继承家族的什么密法神技,他女儿争一争还有希望,可惜那孩子兴趣不大,他也就作罢。他那大外甥女就不一样了,主家大房长女长孙,自然是家族希望所在,又天生聪慧,天赋异禀,自幼便随祖奶奶练习术法,主攻堪舆八卦之术,观星之术也是同辈里拔尖的高手。
只是后来……哎,可惜了!周树新握着电话,欣喜地等望舒回话,无形间追忆起往事,低声叹了口气,“舒呀,等空回去看看你奶,怕是见一面少一面了~”
“哦!等空吧……”本一边打量钟晦和补玉异样,一边思考着老舅所言和钟晦关联的望舒,听到老舅无端打岔的一句话,眉头紧锁,咬了咬唇,竟焦虑地开始无意识地啃咬手上的指甲盖。
已将望舒揽在自己腿上倚着的白泽,将望舒阴晴不定的情绪尽收眼底,抬手轻缓地握住她在嘴中啃咬的那只手,放到自己唇边,柔情似水地盖上她的唇印,又低头在望舒的香唇上留下自己的温度。一切都那么轻柔,那么怜惜,带着温情的安抚。
望舒被吻得有些哽咽,眼角挤出一抹泪光,有一点羞涩,转身将头埋进了白泽的小腹里,偷偷地擦去了那滴不争气的眼泪,“舅,你差人把那拓印和残玉送来吧,印件照片也行,这活儿我接了。”
“真的呀!太好了!那这次你务必带着补玉,让她见识见识,老周家的本事!堪舆的经费,我出,正好我有课题,至于其他,你说了算!”周树新的初衷始终是一心扑在他研究上,有新发现新成果,家都可以当了的那种老学痴,好在偶尔还会记得他有个宝贝女儿。
“成!其他还是按老规矩,我捞点小物件养家糊口即可,其他的随你。没事儿了吧?还有一大家子嗷嗷待哺呢!挂了吧~”望舒没精打采地挂了电话,又在白泽小腹里腻歪了一阵,平复了下心情,起身搭上白泽肩头,讨了个香吻,起身招呼着大家伙一起吃早饭。
“表姐,刚是我爸?”补玉刚跨进前院时,注意力都在她新婚燕尔身上,问问哪儿疼不疼呀,累不累呀,一会儿要不要再回笼睡一觉,完全没在意表姐接电话那茬。直到坐下等开饭,饥肠辘辘,才分了些心思给一旁的望舒,盼着她快些挂电话,好大吃特吃。
补玉对她爹,情感不算深,时局动荡,自懂事起就随母亲回了法国生活,父亲最多就是一年寒暑假去法国看看她们母女俩,平日里鲜少来电问候。这次回国本是父亲邀约她回来一起做些课题,积累些科研经验,到时好申请个欧美知名研究院继续深造。由于前段时间她爹受邀配合调查一些大案侦破,为避免牵连补玉,暂时让她在表姐的博古阁避避风头。
“对,死老头给我们一个新任务,费用他全出,本不想接,最近难得清闲…但是,”一直赖在白泽肩头,心不在焉搅动着面前粥食的望舒,情绪依然不怎么高昂,懒散散答着补玉,“他给我描述了下寻得的宝物的样子,我寻思着,好像和钟晦有关,特别是那时序经轮纹式和半块玉佩。和呆木头出墓时的衣纹,以及赵明诚留的那半块焦玉,好像不谋而合……一会儿你爹差人送来,我们再议议!”
“姐,提到这儿,昨儿……”补玉听到老爹给望舒提供的线索,想起了昨夜的所见所闻,犹豫不决是否要全盘托出。
“咋,昨儿终于……拥了这木头?”望舒眉间一挑,嘴角泛起唏嘘的笑容,就近用指尖轻掂钟晦下巴尖,逗了逗身旁已面带绯红的钟晦。
“姐,你说什么呢?”被戳穿的补玉,满脸通红,拿着筷子愤愤戳向一个肉包子,难为情地用力移进自己碗里。“我们……”
“睡了!”白泽冷不丁来一句,嘴角裂开了一道鬼魅迷人的笑,眼睛里却透着一种欣慰和祝福,玩味的一种情绪。
“姐、姐夫!还给不给人一点**了!闭嘴闭嘴!羞死人了!”补玉离着白泽近,放下筷子,红着脸,双手去堵白泽的嘴!“让不让人好好说事儿啦!”
“事儿不急,我妹子的幸福比什么都重要!你说说你,国外那么多莺莺燕燕,你偏爱这古墓里刨出来的木头桩子。哎,咱们周家的种,就喜欢为爱折腾!”望舒隔着桌子,拿筷子敲了敲补玉的碗,“你呀,别到时候被木头疙瘩伤得死去活来就好。”望舒对钟晦始终保持着一种怀疑态度,她总觉得这墓里出来的老木头,藏着与自家妹妹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对补玉来说可能会是致命的伤害。
“我……就喜欢她了,怎么了!一生一世,生生世世!不可以吗?”补玉憋红了脸,下意识握紧了钟晦的手,钟晦冰冷的手像给她打了一剂强行稳定剂,让羞涩与不安,有了半点宁静。
“我也喜欢她。”钟晦回握了补玉的手,看向身侧的望舒,空茫的眼神换为一种坚毅勇敢的神色,“昨儿,我允她了,这一世必要好好爱她。”
望舒被回得惊讶不已,这两儿从见面到现在,也不过几周时间,月都没满,怎得就许诺一生一世,爱得坚定不移了……现代年轻人都玩这么猛的吗?
“哼!好好好,你们生生世世,白头偕老好吧~懒得管你们~说正事儿,刚刚你要说什么来着?”望舒不想再聊她们的事,赶紧拉回了正题。
“昨儿,我和钟晦同时触碰那块焦玉,看到了一段幻象,钟晦她好像是什么时序女神,她为了保护谁,被天雷劈了…然后有个词好像钟晦有印象,补天灵玉…再就是…”补玉想到初晓时分焦玉中显出的那一丝指向南方的青丝,不知该不该讲,有点玄乎。
“哦?她记起来了?”白泽饶有兴趣地望向钟晦,心想着,这一世难道她真能……“时序!有趣的名字,听起来挺久远的。我这脑子里怎么寻不出个与之有关的踪迹……看来我也得去那图书馆里多看看了。”
“补玉,你要说什么?不是像你爹似的,讲什么奇幻话本子吧,一缕蓝丝气息落在拓印上,留下寻宝的踪迹?”望舒满不在乎地吃了两口粥,心里堵着事儿,对舅舅荒谬的言语,嗤之以鼻…探了怎么多年的墓,堪了那么多古迹,什么神呀鬼的都未曾遇到过,最玄乎的不外乎捡到这眼前的呆木头、活死人。
“我爸说啥?我…今晨真是看到了一缕蓝烟从玉佩的缝隙中飘出来,飞到窗台上,指了指南方……”补玉不敢相信,自己爹昨夜和自己一同看到了类似的景象,“我爹有给姐看他那半块玉佩长啥样吗?也许真能拼成一整个呢?”
“这不还没嘛!说是一会儿差人送过来。他也是,你都来我店里个把月了,也没见他来看看你。燕郊离我这儿也没那么远。你这爹呀,不要也罢~以后就在姐姐这儿,姐至少不会忘了你。”说罢,夹了块糯米丸子放在补玉的碗里。
补玉不在乎她爹看不看她,从小到大没有过多少期待,更不会在意这回国的一两月,她爹能变化多少。倒是眼前这三位,虽是刚刚聚在一起,却真正占满了自己的心头。
有些期待,好像解开钟晦的身世,以及与自己的羁绊的路更加明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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