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关教授被几位年轻貌美的晚辈哄得开心得不得了,满面红光,话也多了起来。
“大侄女呀,这个拓印可不简单。”关教授扶了扶滑下来的眼镜,拿手指沾了点酒水,在桌上临摹着拓印上绘制的线条,“这应该是孙权麾下某位谋士留下的,指向一处孙家古墓群的风水阵图。”
秦望舒认得拓印角上用星辰点缀而成的凤凰图案,那是相传吴国惯用的朱雀旗纹饰,代表了孙权的富贵与权威。
“野史记载,孙权极好风水,麾下网罗了众多精通此道的谋士,人人身怀绝技,却隶属不同门派。”关教授说到尽兴处,自己端起酒杯干了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惋惜,“可惜呀,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门派一杂,众说纷纭,有时甚至互相矛盾……哎……白白浪费了江东大好基业啊!”
周补玉听得有些不解。她手上这块残玉源自宋朝,是赵明诚抛下,她鬼使神差地从幻境中带了回来。而父亲手中那块据说是在三国墓中被发现。这中间相隔了六七百年。若两块玉皆与钟晦有关,那这几百年间,这对玉佩为何分离?又是什么力量让它们跨越时空再次显现?
三国孙家墓群……那块玉究竟出自谁的墓冢?孙家又有谁与钟晦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补玉只觉得脑子里越来越乱,亟待解开的谜团越来越多。“关叔叔,这个蓝色墨点标记的墓穴,您判断会是谁的墓冢呢?”
“具体是谁的墓不好断言。”关教授推了推眼镜,神色认真了几分,“根据坐标和阵法布局来看,此墓属阴,应是孙家一位女性的安息之地。又位处南方,结合孙家几位女性的埋葬记载,我初步推断可能是孙权之妹孙小妹的墓。但是——”他话锋一转,举杯向身旁的白泽示意,“白兄的手艺真是了得,比那得月楼的菜肴还要美味几分!”
“关叔叔,您别转移话题呀!”补玉心急,借着白泽敬酒的机会,连忙催促,“但是什么?”
关教授饮尽杯中酒,这才缓缓道:“但是孙小妹在正史中的记录甚少,目前流传的多是野史传说。她的墓穴究竟在南方何处,也是众说纷纭,有说在苏南镇西,也有说在徽乡吴湖……老夫才疏学浅,实在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他虽然已带醉意,谈到专业领域却依然保持着学者的严谨。
秦望舒在一旁看着焦急的表妹,又看看面泛桃花的爱人,心中满是暖意。她并不十分在意能否找到那木头疙瘩的身世,反而觉得这顿家宴像是领着白泽见了自家长辈,而长辈对这位“新人”颇为满意。她端起酒杯,开心地与关教授碰了碰:“补玉呀,你别老缠着关叔讲这些正经事,让叔叔喘口气,多吃些菜!别学得跟你老爹一样,一副老学究模样!关叔您尝尝这松柴烤肉,可是白泽的绝活,咱们都是托您的福才能尝到呢!”说罢,夹了一片鲜嫩多汁的羊肉送到关教授碗里。
“哈哈,肉好吃!白兄手艺真好!”关教授开怀大笑,“我们补玉也是好孩子,爱钻研,是块搞研究的好材料!好好准备后面的博士考试,争取去美丽国H大学的考古研究室。听说他们近期要去埃及考察,你要是能赶上就好了!”他还记得老周念叨过的补玉的人生规划,在这乱世之中,能远离平京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钟晦一直默不作声地坐在桌边,仿佛隐形了一般,只安静地吃着饭菜。偶尔在桌下轻轻拉一下补玉的手,提醒她少喝些酒。听到关教授说到关键处,她也会抬眸看上一眼,却不会过多注目。她其实并不在意这些所谓的线索,只要补玉能在她身边,在她视线所及之处,她便觉得安心。她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但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她并不想去追寻那些过往的缘由。这一世有补玉相伴,已然足够。
她想开口对补玉诉说这份心意,可每每看到补玉为帮她寻找身世而如此尽心尽力,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白泽或许是席间最超脱的那一个。每个人说的每句话,她都了然于心,甚至知晓她们未曾言明的困惑。她陪着笑、喝着酒、聊着天、观察着,一是为了她好不容易得来的爱人——这一世不必再颠沛流离,她只想好好相守;二是这是她这一世的使命:陪着钟晦揭开秘密,引导(或者说配合)钟晦去完成比儿女情长更重要的使命。这场宴席是巧合,也是命数。她只是在履行这条时间线上自己应尽的责任罢了。
关教授又与几个年轻人喝了两轮,终于酒力不支,伏在餐桌上昏沉睡去。望舒轻唤两声“关教授、关叔叔!”见人没反应,便唤来杂役搀扶他去后院客房歇息,又吩咐后厨的阿婆煮些醒酒汤,以备他醒来后缓解头疼恶心。
安排妥当后,她回过头,发现白泽已带着钟晦将桌子收拾得干干净净。那种温馨的家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真好,岁月静好。若是不必去探什么古墓,那就更好了!她默默想着,却又深知这是无法逃避的宿命。作为老周家的长女长孙,总有一天她要回去承担起那份传承千年的责任。到那时,她和白泽又该何去何从?
望舒不愿多想,能骗自己一日是一日,能好好爱着白泽一天是一天……命运自会给出它的答案。
麻利地洗完碗筷的白泽一边擦着手,一边凝视着站在桌边发呆的爱人。望舒脸上忽喜忽忧的神情让她心中涌起无限怜惜。她一个跨步走到望舒身后,双手环住那娇俏的腰肢,下巴轻搁在望舒肩头,唇瓣贴近耳廓,压低声线柔柔地问:“美人,发什么呆呢?是不是在想我呀?”
望舒被这贴耳的撩拨惹得一颤,只觉心底春风荡漾。“想你,想你,每天想你一百八十遍……”她侧头在白泽红润的脸颊上轻轻一吻,身子向后依偎进白泽怀中,贪恋地汲取着对方的体温,感受着真实的存在。“有时候,我真就想这么简单过着,不想碰那些珍呀宝的东西,累,心特别累……”
白泽眼眸先是一沉,随即又亮了起来:“不想做的,咱们就不做。大不了我带你浪迹天涯,好不好?”一个深沉的吻落在望舒温软的唇上,带着安抚,含着情|欲,“这一世,只要是你不想的,我必不逼你。你想做什么,我定护你周全。”她将望舒紧紧搂在怀中,仿佛要将人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像是在弥补某种缺失已久的什么。
“怎么突然这么深情?怪不好意思的……”望舒平日里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但心里对自己的使命再清楚不过,也从未怠慢过委托人的请求,“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有些东西是命,这辈子摆脱不掉的命,不得不走下去。我们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不是吗?”
白泽的话语让她很是动容,她也曾想过任性一回,与白泽逃离这乱世,像补玉规划的那样,未来一起去往美丽国,在自由的天空下肆意生活,游山玩水。可是她能吗?她不知道自己上一世是谁,这一世她是秦望舒,老周家的继承人。即便现在她逃避着这份责任,但总有一天不得不回去扛起那千年的重担,让传承得以延续。
到那时,她和白泽……望舒不愿深想,能瞒自己一天是一天,能好好爱着白泽一天是一天……命运自会给出它的交代。“泽,我们回房吧,我想……”
“好,你想要的我必给。”白泽将望舒打横抱起,还不忘深情地吻了吻怀中的爱人。进了房,关了门,便是满室春光、温情脉脉,不知日夜。望舒告了饶,白泽却不愿停下半分,仿佛一旦停下,就会错过一生。历经千山万载的白泽,心中也种下了一个“怕”字。
宴席散场前,不善酒力的补玉早已被钟晦扶回了房间。喝醉的补玉像只乖巧的小猫,蜷在钟晦怀里,借着酒劲在那柔软的胸脯上蹭来蹭去,嘴里嘟囔着:“钟姐姐跟我私奔好不好?跟我回法国,那边有个大庄园,我在院子里种满了薰衣草,可香了!好不好嘛?”
“好。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钟晦不知道法国在哪里,但她认准了一个道理——补玉在哪儿,她就在哪儿。她轻轻揉着怀中人儿的发顶,那温暖湿润的触感透过指尖直达心窝,带来实实在在的踏实感。
进了房,钟晦将补玉轻柔地安置在床榻上,又打了盆温水,用毛巾细细为她擦身,换上一套干净整洁的白色棉质睡裙,盖好被子。她轻轻吻了吻补玉微红的眼睑,低声道:“补玉,我爱你。不要离开我,好吗?”手指爱怜地抚过补玉的脸庞,“我不想知道自己是谁,只想这么爱着你,可以吗?”
在钟晦心底,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知道了自己是谁之后,她就不得不失去补玉。她害怕见到那半块玉,害怕去关教授所说的孙氏古墓……她害怕真相,害怕“时序”二字,害怕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同一屋檐下的四个人,此刻最幸福的莫过于沉醉在美梦中的补玉。她梦见自己身着一袭雪白的蓬蓬裙,钟晦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锦绣旗袍,两人一同登上了驶往法兰西的巨轮。她们相倚在船头栏杆边,看夕阳西沉,望一望无际的大海。熟悉的法兰西就在海岸线的那一端,她即将回到从小长大的美丽庄园——那是身为贵族的法国外公留给母亲的遗产。
母亲是位知名女作家,也很喜爱那座庄园,常常带着小补玉在花园里种花养草。补玉迫不及待地想要向母亲介绍钟晦,想带钟晦看她亲手种植的那片薰衣草花田。这是一个充满欢喜与期待的梦。
宴席虽散,补玉心中却十分欣喜。她高兴终于知道了钟晦可能与时序女神有关,她欣喜于醒来后给父亲打电话就能拼凑起完整的玉佩,或许就能发现新的线索,了解时序女神究竟是谁。如果能找到孙氏女性的古墓,或许还能发现更多关于钟晦的往事,或许还能弄清自己与钟晦的关系。
到那时,她就可以更加清晰明了地爱钟晦、保护钟晦,甚至找到解除钟晦施法就会变年轻的“诅咒”的方法。那样,她们就能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了……许许多多的可能性在她脑海中绽放,只要解开这些谜题,一切都会云开雾散,柳暗花明。
她如此殷切地期许着,却不知命运早已为她们写好了既定的轨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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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玉佩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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