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左之地,江南州府,是荆朝最富饶迷醉之地。
此地,多钟鸣鼎食之家。
那长街之上,常见王孙贵族金舆玉辇,鸣锣喝道。
这里是一等一的富贵温柔乡。
在这温柔乡中,有一处便不得不提。
那便是玉带河畔。
这是江南最具盛名的风月之地,玉带河狭长曲折,如一抹玉带落在人间。
河两岸妓家林立,画舫凌波,夜间灯影重重,轻歌吟哦之声缥缈如烟。
南萧馆,就是这其中一家妓馆,经营男色皮肉生意。
此时,南萧馆的一间房内,一人影正卧在榻上小憩。
碧色纱帘随风飘动,风从支摘窗外飘进来,带着玉带河上清凉的水气,搅动着纱帘,轻轻抚过此人酣睡的侧颜。
似乎是觉得痒,他头埋在榻上,将薄被往上扯了扯,但那恼人的纱帘却不依不饶,一直不时拂动着。
终于。
他皱着眉,睁开了眼。
半张埋在榻上的脸露了出来。
是张格外俊俏的脸。
肤如白玉,眸似点漆,眉像远山扫开至眼尾,唇不点而朱,似乎不笑都在轻轻翘着。
而最为添彩的,则是他左侧鼻梁上,那枚极为勾人的小痣,落在玉白的肌肤上,平白添了一分艳色。
他穿着薄而松垮的衣衫,手撑在榻上,懒懒支起身体时,衣衫从肩上滑落,露出清瘦的肩膀和锁骨。
“郎君,你醒了?”原本在屏风外候着的侍女,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边说着边走了进来。
“嗯……”这人似乎有未彻底清醒,蹙着眉,将头发捋至胸前,手指不停绕着发丝。
“厨房新做了百花羹,据说极为养颜美容,郎君可要尝尝?”
“等等,等等……”
我是谁?
他揉着额角,神情由茫然,渐渐变成了疑惑。
神色变换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恍然般点了点头。
我叫小云,是南萧馆的一名小倌。
今夜就要挂牌接客了。
至于接客是什么……
“郎君,郎君?”侍女唤道。
小云沉思着抬起头,看向伺候了自己三年的侍女芙蕖,似乎辨认了会儿道:“兰竹?”
侍女神色茫然:“我是芙蕖啊,郎君你怎么了?”
小云抬指揉着额角,蹙着眉说:“我好像忘了很多事……”
芙蕖顿时有些惊慌,小碎步走上前:“什么事忘了?”
小云想了想,道:“只记得我叫小云,是个小倌,今晚要挂牌接客了,别的都不记得了。”
“都不记得了?”
芙蕖忍不住伸手掐住自己的人中,吸着气问:“可还记得如何弹琴?”
小云摇头。
“可还记得绿腰舞该如何跳?”
小云继续摇头。
芙蕖按住人中,接着问:“那吟诗作对?”
“……”
“琴棋书画可有一样记得?”
“……”
“伺候人呢?伺候人?”芙蕖从床底箱子里掏出一样玉做的棍状事物。
小云眉心一跳,虽不记得,但只觉得那不是什么好东西,猛地摇头:“不记得了,都不记得。”
芙蕖掐住人中,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诶你怎么晕了?醒醒!醒一醒!”
折腾了好一会儿,小云终于和侍女面对面坐在了桌前。
芙蕖伏在桌上开始抽泣,边哭边说:“这可怎么办啊郎君,今晚你就该挂牌了,什么都不会,可怎么伺候人啊……”
南萧馆一年一度的花魁盛宴就在今晚,届时所有被南萧馆培养了数年的妓子们,都要在恩客面前献艺。
而他们这一批未□□的妓子,则在这盛宴**之时,挂牌出去,由恩客竞价得初夜。
价高者,则能和他们于今夜共赴**
“……”
小云懵然问:“什么挂牌、伺候?我伺候人吗?”
“不会会怎么样?”小云问。
“不会这些,今夜郎君该怎么讨恩客欢心?”
芙蕖眼泪又滚了出来:“东家最看重你了,要是今夜被低价买走了,日后郎君在这馆里可是要吃苦头的。”
小云听了这话,问:“吃什么苦头?”
“会叫郎君接些古怪的客人。”
芙蕖像是想到了什么,打了个寒颤:“郎君你不记得了,前段时间英红相公没伺候好贵客,被东家打发去接了半个月一些旁人不愿接的客人,那之后身上便成日没一块好肉,近几天还染了病,郎中看了说估计是活不过年关了……”
她呜呜哭着说:“郎君,你要是和英红相公一样了可怎么办啊!”
要只是得病死了也就算了,怎么还得卖身?
小云心情沉重地打开窗向下看。
这栋楼就立在河中,想要入楼,需走一侧的桥才行,而他这间屋子,在四楼正对着江心。
跳下去不死也要半残。
他又走了回来,和芙蕖面对面,从彼此的眼神里都看出了绝望。
“芙蕖啊,要不咱们逃吧。”
-
是夜,玉带河畔灯火通明。
画舫在河中停泊,丝竹之声袅袅不绝,无论玉带河上还是河畔,不时都能听到调笑嬉闹之声。
而南萧馆之中,花魁盛宴已然开始。
南萧馆老鸨正倚在戏台后,拿着烟斗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着,不时抬眼看向戏台上。
早已挂牌的小倌们正在台上轻歌曼舞,一个个极具情韵,身姿袅娜。
在戏台下,就是亟待露脸的一群清倌,往日只作陪衬,今夜便要挂牌卖身了。
老鸨眯着眼,在这群小倌里看了片刻,忽然道:“小云哪去了?”
往日这小云最是机灵掐尖,在这种重要时刻,是断然不会躲起来的。
他恨不得花枝招展的开屏,好让自己日后成为馆内的头牌。
“没看见……”
“好像上午就不见了。”
“是出门逛街去了?”
“那怎么现在还没回?”
小倌们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老鸨听了眉心紧蹙,心里只觉得奇怪。
也在这时,龟公忽然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人。
“东家!”龟公语气急促,“小云跑了!”
老鸨登时就站直了,眼神一厉:“你说什么?”
龟公把身后那人拉到前面来,推搡了一下:“你来说!”
那人抬起脸,脸上还带着泪痕和巴掌印,正是侍女芙蕖。
她小声抽泣着,捂着脸不说话。
龟公照着芙蕖脑袋上打了一巴掌,对老鸨道:“这贱丫头回来拿细软,正好被我撞见,我见她神色慌张,逼问了一遭,才知道这事!东家,小云应当在等这丫头,现在还没走。”
老鸨冷笑一声:“反了天了!没有路引,我看他能去哪?你去报官,我带人亲自去抓他!”
-
夜深人静,小云蹲在城墙底下,一双眼四处瞟。
他伸手不时摸一摸衣襟,再三确认是否自己用压箱底银子,在白日里找人伪造的路引还在。
“芙蕖怎么还没来?”小云嘀咕道,“不会被人逮住了吧?”
“应该不能。”
小云又自语:“就是让她拿点能典当的东西,又不是叫她收拾包裹,得多慌才能被人逮住?”
于是便又放下了心,蹲在城墙根下四处张望。
直到脚都有些麻了,他依稀听见了一些稀碎嘈杂的声音从不远处渐近。
火光隐约,小云看着看着,忽然觉出了不对。
人怎么这么多?
他神色忽然一变。
糟了!
猛地站起来,但为时已晚。
只见那摇曳的火光下,一位三十多岁,体态风流的男人站在前方,后面跟着芙蕖以及一群壮汉,已经走近了。
只听那男人冷笑一声:“上,抓住他!”
小云拔腿就跑。
但一群壮汉一拥而上,扯手臂的扯手臂,拽腿的拽腿,七手八脚就将小云按在了地上,五花大绑。
完了。
小云顿时心中蒙上一层阴影。
“东家,绑好了。”
“送回去,这贱蹄子是好日子过够了,回去叫他知道知道私逃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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