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雨水胡乱拍打着大地，渗出阵阵寒意，夜晚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被大雨模糊了景象，徒留暴雨为这世界奏着一首悲歌
街边的路灯也被暴雨摧残着，不停的闪烁来诉说心中的悲愤
突然降临的大雨扰乱了林晞所有的思绪，远远的，她看到前方有个公交站，拖着疲惫的双腿赶到，颓废地瘫倒在座椅上
女孩双目无神地看着面前的瓢泼大雨，湿透了的头发不停地往下滴水，顺着她的脸颊落下，滴落在手腕上，不知是雨水，还是也已冷掉的泪水
手机突然进了一条消息，屏保上的三个青春洋溢的少男少女亲密地挨在一起，面向镜头开朗地比着耶，肆意又活泼
林晞看着这张照片，心中的难过再也抵挡不住，压抑的情绪喷涌而出，少女的崩溃淹没在暴雨之中，任由悲伤将她淹没
那两张青春活泼的小脸，以后再也看不到了，那个犯了错会一直跟在她屁股后面甜甜的叫着她姐姐的捣蛋鬼，现在正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生死不明，那个永远聪明伶俐精致美丽的小傲娇鬼，却永远被困在一方小盒子里
老天爷啊，如果要惩罚她，就惩罚她一个好不好，明明一切都在好起来，为什么，为什么……
“滴——”刺眼的车灯晃过，一辆公交车慢悠悠地从雨中驶来，缓缓停在她的面前，车门吱呀一声打开，静静等待下一位上车的客人
鬼使神差的，林晞上了车，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没心思想那么多，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又是吱呀一声，车门关闭，慢悠悠地启动上路
“啧，怎么又没人”一道声音突兀地响起，林晞猛然一惊
她都没发现车上还有别人，她寻声看去，恰好对上一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眸子，下一秒，眸子的主人立马移开视线，背过身，仿佛是嫌弃她此刻狼狈的模样
那人真是奇怪，明明车上有的是空座，他却一动不动地站在一块空地上，漫不经心地倚靠在窗边，要是仔细看的话，能看到那只攀着玻璃的手在不停颤抖
林晞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她心乱的很，没空去观察别人
车慢悠悠的行驶在暴雨中，看着窗外不断掠过的模糊景象，混沌的脑子突然一惊
她是要回家来着，这是哪一趟公交，又是往哪个方向走的
她连忙站起来，四处打量着整个公交，陌生的装饰，陈旧的座椅，地板也是最古老的铁板，头上不断晃动的扶手有的已经被摸褪了色，留出深深浅浅的痕迹
“师傅，师傅”她开口唤着，她没坐过这趟公交，她得下车赶紧回家，明天还要去看向南——她那可怜的正躺在重症监护室的弟弟
寂静的车厢继续陷入一片沉寂，她走到车头出，猛然一惊，刚刚上车时出神的太厉害，根本没发现司机的位置被两块严严实实的铁板挡了起来，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情景
而且……她还没付钱
周围没有别的摆设，普通公交所有的钱币箱和扫码工具也没有
林晞皱起眉头，抬起手敲了敲铁板，回应她的只有沉闷的铁板声，看着破旧不堪锈迹斑斑的铁板，拍上去声音闷闷得，似乎很厚
她有些着急，回头看向车厢内唯二的另一个人
她这才正眼看了他一眼，男人看上去很年轻，靠着窗户闭着眼，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一头乌黑短发蓬松而又慵懒的垂落在额头，白皙的皮肤透着冷意，一身黑色大衣衬着整个人更加不近人情
林晞走上前，平复了一下心情，礼貌开口：“你好，请问一下这是哪趟车啊”
男人听到她的声音，才懒懒地抬起那双好看的眸子来，上下打量着她
没被人这么看过的林晞感到浑身的不自在，走到跟前她才发现这人很高，大概要快一米九的样子，迫使只有一米六的她只能抬头看他，这个死亡角度，能看到男人，锋利到恰到好处的下颌线，紧抿的薄唇，高挺的鼻梁，以及……那双让人不寒而栗的眸子
林晞有点害怕地后退了一步，男人这才收回了打量的目光，冷冰冰地开口说了今夜的第二句话
“你怎么上来的”
林晞咽了咽口水，虽然她不怕死，也有了轻生的念头，但是现在，这股死亡的寒意从她脚底窜了上来，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让她开口的声音都变的颤抖
“我……我不知道，我只是在避雨……看到公交车来也没想别的就上来了……”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男人站直了身子，林晞瞬间感受到了一股威压
“抱歉，抱歉，我这就下车，能……能麻烦您跟司机说一声停车吗，我……”林晞继续颤颤巍巍地开口道
“呵，这里是你想上来就上来，想下去就下去的地方吗”男人冷笑一声
好奇怪，这里真的好奇怪，车也怪，司机也怪，这个除了她唯一的漂亮男人也怪
林晞害怕了起来，她就算死也不要不明不白的死，她的弟弟还在监护室躺着啊
看着被他吓得不断倒退的女孩，沈烬转过头，微微缓和了声音
“你叫什么名字”
“……林晞”
林晞……林晞……
他在心底默念了几遍她的名字，敛了敛眸，没有出声
林晞咽了咽口水，她不知道面前这个可怕的漂亮男人什么意思，果然大人说的对，漂亮男人都很危险
“……那个，你好，请问我怎么能下车呢”她小心翼翼地再次开口询问
“我劝你不想死的话最好不要下车”沈烬继续冷冰冰的扔下一句话
林晞脑袋更加浑浊，懵懵地看着面前的人，腿一软马上就要瘫坐在后面的座椅上
一股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一只手捞起了将要倒下的她，吓得林晞一把抱住了面前唯一的支撑物
“不想死的话就别坐这个椅子”同样冰冷的话从头顶传来，吓得林晞一激灵，小脸惨白
“那我刚才……”
“第一次，没什么大影响”
林晞更加确定她上了一趟“鬼”公交，小脸惨白眼泪含在眼眶里楚楚可怜
“你还要抱到什么时候”
林晞一个弹射起身，离得这座“冰雕”远远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慌张地摆了摆手，像只受惊的小兔子，无措的站在原地
“麻烦问一下……我怎么才能回家”林晞弱弱地开口问道，一双红肿的眼睛含着泪水，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被雨打湿的乌黑的长发凌乱地贴在身上，依附在那件原本宽松的白t上
“啧”沈烬不耐烦地抓了抓头发，本来上班就烦
看着女孩呆呆地站在原地，沈烬靠在玻璃上凭空掏出了一只老旧笔记本
林晞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她没发现这么大个本子是从哪儿掏出来的，现在莫非她在做梦？
扯了扯胳膊上的肉，嘶，挺疼的，算了管他呢，在梦里她有时候也能感到痛的，研究表明睡眠时特别在快速眼动阶段，大脑某些区域仍然活跃，梦境中也可能会感受到痛觉
沈烬拿着大概A4纸大的破旧笔记本翻啊翻，在一页泛黄的纸张上停了下来
【林晞——现十八，女，寿八十】
扫了一眼后，下一秒那本破旧笔记本就消失不见，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女孩
“这里是21路公交车，你不会不知道吧”
林晞脸色微微发白，她在这儿住这么久了，没有听说过这一路的公交车啊
沈烬的眉头松了松，看着站在原地摆烂似放空的女孩，又皱眉问道
“你年纪轻轻身上死气怎么这么重，害得二十一以为你是哪个游荡人间未能成功转世的小鬼”
“我无父无母，妹妹车祸走了，弟弟是死是活还是个未知数，我这样的扫把星，早死了都是祸害地府”林晞有点累了，干脆坐在了地上，望着窗外不断略过的景象，看着车门上波浪形的雨水发呆
车厢内陷入一阵沉默，沈烬敛了敛眸子，在林晞身旁也坐了下来
“你大概也能猜到，这趟公交，不是给活人坐的”他缓缓开口道，林晞抬了抬眸，没什么大的神情变化，是死是活对她现在来说，没有什么区别了
“凡人有七情六欲，会生老病死，但总有一些早该入轮回的亡灵，或是因为执念，或是因为怨念，久久徘徊人间而不去，一般的亡灵在凡间存在不了多长时间，时间一到，他们就会消散，在这世间，真正地被抹除一切”沈烬自言自语道，路途还长，故事还多
“这时候，就需要一个二十一”他拍了拍身旁的铁地板，它也非常配合的鸣笛了一声
“二十一的职业便是送这些亡灵归家，所有时间快到的亡灵，都会自觉前往最近的轮回地点，也就是公交车站，到午夜十二点，二十一会来接他们，至于你——”沈烬停顿了一下，转头看向林晞
“我听前辈说过，有些阳寿未尽，但对生活失去希望染上怨气的心死之人，身上的死气太重，也会被误认成久久不入轮回的亡灵”
“那他们的下场是什么”林晞抱着腿，双眼无神地看着漆黑一片的外面
沈烬收回了目光，看向外面，眼神复杂，落寞无光，“冥界不要他们，他们也不想再回凡界，一旦上了车，唯有，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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