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传信叫我回去。
我见了阿爸,他不肯多说,只说让我不要卷进去。
“我要秋月剑。”
“胡闹,一把破剑有什么好的,那不过是江湖的虚名……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你知道剑在谁手里?”
“苗疆大祭司都不能得罪的,那想必是中原的朝廷了。”我笑了笑,“我估计江大侠心里也清楚。”
“不要仗着自己有几分小聪明就敢惹是非。总之,你别管这件事。”
“放心,谁管他们狗咬狗。”
“我只是想看看,他到底能装到什么时候。”
叶恒江无语。
乔汉广同学的谈话思路跟他的读书笔记一样跳跃。不算长的时间里,叶恒江知道了乔同学的学术背景,家庭背景和为爱学物理的感人爱情故事。
叶恒江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了句:“其实学工程也是很好的,你考不考虑转专业?”
乔汉广同学听了这话眉毛都要从脸上飞了起来:“叶教授,你不能因为你是个天才就看不起别人吧?”
乔汉广是个麻烦。
叶恒江在心里给他下了断语,可这麻烦是自己找来的,送是送不走。叶恒江叹了口气:“如果你执意要学物理学的话,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些文章,你可以系统性读一些文献。”
叶恒江以为自己的危机暂且解除,可乔汉广着实是不按常理出牌的选手,他竟然能每天给叶恒江发邮件反馈自己的读书笔记。叶恒江不得已修改了自己的时间表,每天专门抽出时间来看乔汉广的读书笔记。
这天叶恒江正在备课忽然接到了系里教务秘书的电话:“恭喜乔教授发了一篇文章,我给您的邮箱发了一个表格,请您有空的时候填好发给我。”
叶恒江刚挂了教务秘书的电话,又接到了系主任的电话:“你新发的文章是关于弦理论的?给我发个电子版看看。”
“教务秘书刚刚给我打过电话,系里还没收到杂志社的邮件?”
“没有,乔汉广朋友圈发的。”
叶恒江挂了电话点开了乔汉广的朋友圈,最上面一条赫然写着:我导牛逼!配图是一张叶恒江文章的杂志截图,模糊到根本看不清字,难怪系主任催叶恒江赶紧发电子版。叶恒江看了看留言区,乔汉广对他进行了三百六十度全方面地吹捧。叶恒江忍不住摸了摸耳朵,隔着屏幕也有了几分不好意思。他赶紧退出朋友圈,给系主任发了自己的论文。
乔汉广虽然朋友圈对自己导师极尽吹捧之能事,但他对着叶恒江倒从来不搞阿谀奉承这套。这天叶恒江照例指出他读书笔记的问题后,指着一个公式问他:“你是不是对这个计算看不太懂?”乔汉广点了点头:“我数学功底很一般。”叶恒江用笔给他在结论位置打了个圈:“其实关注结论就可以,也不需要你来证明这个过程。觉得看不懂的东西可以先跳过去,要关注逻辑和结论。”叶恒江顿了顿又慢慢说道:“就好像光的波粒二象性是你本科学的内容吧,其实你最开始接触这个结论的时候也并没有去证明它对吧。”乔汉光点了点头:“那我的数学还有进步的空间吗?”“要不你去数学系找个老师问问?”
叶恒江在不知不觉间话多了一点,甚至学会了开玩笑。
乔汉广朝叶恒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叶老师拿我做消遣。”
叶恒江本学期的日常教学工作马上就要结束了,这天他循例看完了乔汉广的读书笔记:“下周不用来办公室找我了,下周以后我除了开周会不来学校了。”
“那我们怎么把读书笔记给您?”
“电子版,扫描件或者快递?anyway,选个你喜欢的方式就好。”
“我再也见不到您了?”
叶恒江沉默了几秒:“你有分离焦虑吗?”
乔汉广露出一口大白牙:“您说哪儿的话,我怎么配得这么洋气的病?”
叶恒江看他怅然若失的样子不知道该做点什么安慰他:“走吧,一起去食堂吃饭。”
叶恒江学校去得少了,但工作并没有减少,只是他又把办公场地挪回了乔林家,宅家朝九晚五。叶平江有天给他送东西问他为什么不在家时,叶恒江脱口而出:“我就在家啊。”
叶总沉默了几秒:“我都不知道你现在自己买房子换新家了?”
时间仿佛如横亘在叶恒江和叶总空间中的一条江,久到叶恒江以为要经历宇宙洪荒天地初开,他才挤出几个字:“我在东二环。”
“我下次见你不会是你因为私闯民宅被警察抓走吧?”
叶平江以为他会编出什么了不起的理由,没想到叶横江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我有钥匙的,怎么能算私闯民宅?”
他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反问了一句:“那乔编知道这件事吗?”
叶恒江没有说话。
这通电话似乎并没有对叶恒江的生活带来什么影响,除了这天晚上他弹钢琴比往常的时间长了一点。
过了几天乔汉广有个问题要请教叶恒江:叶教授,有个问题我没懂,你有空给我解释一下吗?
叶恒江拨了乔汉广的语音通话:“小乔同学,不是,对不起,不好意思我叫错了……”
乔汉广被叶恒江长篇大套语无伦次地道歉弄懵了:“叶教授,你叫我名字就行,你还好吗?”
沉默,叶恒江一如既往地沉默了。
乔汉广正打算活跃一下气氛,叶恒江打断了他:“对不起,乔同学,如果我说我现在不太好,可以明天再回答你的问题吗?”
叶恒江出院以后第一次给赵医生打了电话。
他讲解了一些自己最近心绪不宁的情况,没想到赵医生没有直接给他建议。
“叶教授,我知道主动寻求帮助对你来说是一个进步。”
“但你是个聪明人,你很清楚什么是正常的什么是应该改变的,老实说,不是和你face to face,我是无法给你准确建议的。”
叶恒江沉默了几秒,赵医生知道他需要自己打开自己的心也没有催他。
“您知道,我其实并不想回上海。”
赵医生笑了笑:“我并没有建议您回家,其实你心里很清楚,来医院找我和回复兴中路的大房子,是两回事。”
“我考虑一下。”
“可以,对此我不希望增加你额外的心理压力,但恕我冒昧,你不能随意调整自己的药量。”
“赵医生,我不敢了。”叶恒江苦笑了一下,“我有时候觉得自己真是个清醒的疯子。”
这晚,叶恒江做梦了。
梦里恍然是他和乔林刚在一起没多久的时候。
“你以前在普林斯顿读书?”乔林看叶恒江点了头继续说了下去,“有一个著名经济学家的电影,我记得也是在普林斯顿拍的,《美丽心灵》。”
“是数学家。”叶恒江声音有点低乔林没有听清,他又提高了声音重复了一遍,“是数学家,John Nash.\"
“对,是,原来他是数学家啊,我还一直以为他是经济学家。你见过他本人吗?”
叶恒江点了点头:“因为他得了诺贝尔经济学奖,但他确实是数学家。见过一两次吧,我……我比较不擅长交际。”
乔林看叶恒江紧紧地握住了手杖的把手,连忙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紧张什么,别紧张啊,没见过就没见过呗,我又不是追星找你要签名的。累了吗?累了就打车回去。”
“不累不累,我没事。”叶恒江明显有些欲言又止,“诺奖获得者都是风云人物的,很多人都会去关注他,跟电影还是不太一样的。”
“那他岂不是很累?一举一动都活在别人的解读里?诶,你看过这电影啊?”
叶恒江听到乔林说纳什可能会累,诧异地停下脚步看了看乔林:“电影看了一半吧,刚去学校的时候,其他同学看我不合群拉我参加集体活动看过这个电影。我不喜欢提前走了。”
乔林摸了摸小叶的顺毛:“那会儿你十几岁?”
“十六岁。因为年纪比较小,所以同学们很多时候都会主动拉我参加活动。”叶恒江顿了顿,“纳什可能不排斥大家对他的关注。”
“为什么?天才不都是孤独的?小叶你也可以算是天才了,来解释一下。”
叶恒江脸腾地红了起来:“我不算……我还没得奖呢。社会对人的评价项目其实是很少的?看财富,看社会地位,看社会贡献度?我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可能表达不是那么的准确。有些人可能特别需要外界给他的正向认可,纳什先生可能是这类人。”
“那你就不需要了?独立个体,来去自由?”
“我……我也需要。但比起别人的赞美和夸奖,我更想要别的。”
“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爱我。”
“笨死了,我最爱你呀。”乔林笑眯眯地看着叶恒江露出一点小梨涡。
叶恒江拉着乔林的手:“纳什他是个精神病患者,但治愈他的并不是医生,或者说并不只是医生。真正让他变得正常的,是主流学术界的认可,是赞誉和关注。但你知道,他终其一生也是校园里的异类,所有人都会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你看,我就说他是个精神病吧’。他渴望证明自己,证明自己是个天才,幸好他最后终于获得了主流学术界的认可。”
“我没有他病得严重,我也没有他那么渴望证明自己。但我很爱你,小乔。”
“纳什都有机会重新来过,我们还能不能重新来过?”
他从梦中惊醒,头上和脸上都是一片冰凉。
叶恒江一个人回了上海,去找赵医生复诊。
这次他和赵医生聊了很久,感觉他把自己一辈子的话都讲了出来。赵医生惊诧于叶恒江的坦诚:“这个乔编剧绝非凡人,如果有机会的话,你可以带他来和我聊聊吗?”
叶恒江苦笑了一下:“我听说他也去看心理医生了,是我把这一切都搞得很糟糕。”
“已经发生的事情是无法改变的,这个道理你比我更清楚。”赵医生朝叶恒江笑了笑,“如果还是很爱他,就尝试去挽回一下。”
“不管结果如何,至少你曾经努力过。”
叶恒江从医院出来还是回了家,尽管他在这房子里住的时间算不上多。叶母看到他回家还颇有几分惊喜:“小恒怎么回来了?要在家里多住几天吗?有什么想吃的吗?”
叶恒江笑了笑:“不用麻烦了,我就住两天就回北京。”他本来想说吃什么都随便,但看着叶母期待的眼神还是随口说了句:“想吃生煎馒头了。”
天知道他怎么鬼使神差说出要吃生煎,但叶母不仅不做他想,还当下就用沪语吩咐管家今天晚上就要准备生煎。
叶恒江深知自己只是个碍手碍脚的二少爷,索性回了自己房间,思考要怎么在不惊动叶平江的情况下去一趟横店。他看了看微信联系人列表,能跟乔林扯上关系的实在乏善可陈。想了想他还是给萧淼淼发了微信。
-萧小姐,你在横店吗?
-叶教授好!我现在没跟老大在一起,他在片场,我在酒店写东西。
-好的,那你别告诉他我联系了你,我想给他个惊喜。
-我懂我懂,O78K!
-明天拍戏的位置你知道在哪儿吗?
-我知道,稍后我把通告单发你,你来酒店找我,我带你过去。
-好的,谢谢。
叶恒江也没想到这个事情这么简单就安排了,他走进厨房做了两个提拉米苏,又让管家明天送他去横店。叶父叶母没想到晚餐竟然还能吃到叶恒江的蛋糕,叶父一开心晚上要拉着叶恒江喝茶聊天,还是叶恒江提醒了叶父自己要少喝茶才得以逃回了自己的房间。叶恒江站在窗前对着花园发呆,原来自己做了这么点事情就会让爸妈这么开心,那怎么让乔林开心起来呢?
叶恒江第二天把车停在萧淼淼的酒店门口时,正看到乔林出来。
南方天气渐暖,但乔林还裹着一件羽绒服,叶恒江看着他瘦削的脸颊,心里一阵酸楚。他们俩几个月没见了,乔林不仅没有在冬天积蓄出一点脂肪,反倒越发瘦了,此刻他没有笑,眼睛显得越发地大,直愣愣地朝着一个方向看了过去。叶恒江正要下车,就看见乔林紧走两步上了一辆车,朝前面开了出去。
叶恒江还是下了车,他站在乔林刚刚的位置,像乔林一样看了出去,看到了乔林电话里跟他说的那座山。叶恒江鬼使神差地也朝前走了起来,司机见他走了很远也没有往前的意思,只好开车慢慢跟上了他,叶恒江走了大约两条街的距离,发现那座山真的是看起来没啥变化,他默默地叹了口气上了车,示意司机往回开。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看到萧淼淼除了酒店大堂,叶恒江降下了玻璃朝她招了招手。萧淼淼刚一坐上车就听到叶教授低低的声音:“他最近没生病吧?”
“没有,就是兴致不高,不像以前满口骚话。”萧淼淼理了理衣服下摆,“叶教授你放心……”萧淼淼看到叶恒江紧紧握着拳放在腿上,手背上浮出道道青筋:“叶教授?”
叶恒江抬手松了领口的扣子,他深呼吸了几次:“萧小姐不好意思,我失态了。”
“没事没事,你是不是不舒服?我给老大打电话?”
“别!”叶恒江拽住了萧淼淼的袖子,“别告诉乔林,你把这个拿给他吃吧,别说是我送的,就说是你朋友做多了。”
大家久等,滑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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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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