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传信叫我回去。
我见了阿爸，他不肯多说，只说让我不要卷进去。
“我要秋月剑。”
“胡闹，一把破剑有什么好的，那不过是江湖的虚名……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你知道剑在谁手里？”
“苗疆大祭司都不能得罪的，那想必是中原的朝廷了。”我笑了笑，“我估计江大侠心里也清楚。”
“不要仗着自己有几分小聪明就敢惹是非。总之，你别管这件事。”
“放心，谁管他们狗咬狗。”
“我只是想看看，他到底能装到什么时候。”
阿爸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他这声叹息究竟是气我不听话还是气我已经长大了，不再是跟着他屁股后面满处乱转的散乱着辫子的小丫头了。
乔林怔怔地看着桌上的玻璃便当盒发呆。
这里又不是北京，哪里来的给萧淼淼用玻璃盒子装蛋糕的朋友？她朋友就算在横店也忙着赶飞页吧？
再说了这里是横店，艺人们谁敢有事没事吃提拉米苏？
他正对着那盒蛋糕发呆，王导一巴掌拍到他肩头：“哟，这是我们组哪个小姑娘给你送的？”
乔林还没答话，其他工作人员先帮他接了：“是人家小助理给我们乔编送的，哈哈哈，近水楼台先得月呢。”
“他助理？那近不了，那是人家小姑娘看他瘦成一把骨头了让他胖两斤呢。”王导转过身指了指乔林身上的羽绒服，“天儿都暖和起来了，你怎么还裹着这大羽绒服啊。”
乔林懒得跟他斗嘴：“我冷，你少管我。”
萧淼淼把蛋糕给了乔林就去忙自己的了，等到中午放饭的时候，她来找乔林，才看到他根本没动那块蛋糕。
“老大，你怎么不吃啊？今天胃不舒服？”她知道乔林喜欢吃甜食，看他没吃，生怕他身体不舒服，乔林最近瘦得吓人，萧淼淼也怕他生病。
“没，上午不饿，我当下午茶吃不行吗？”
“行，你不难受就行，你要是不舒服我陪你去医院。”
乔林摆了摆手，示意萧淼淼可以“无事退朝”了，他倚着场地的墙壁，抽了口烟，“饭放那儿吧，我等王导一起吃。”
乔林今天心不在焉，下午他说风吹多了头疼，抱着蛋糕盒子回了酒店。酒店里哪还看得到些什么人？
你在期待什么？
乔林午饭没有好好吃，他坐在酒店给自己点了杯百香果奶茶，就着蛋糕，吃了这么一顿下午茶。
萧淼淼以为乔林在酒店能安安生生休息一下午，却没想到回来看到乔林脸都疼白了。问他怎么了，他也只说胃疼，吃片药就好了，差点没有活活急死萧淼淼这个“太监”。
“我真没事儿，你去给我买碗白粥，我喝了粥再吃药。”
乔林支走了萧淼淼，一个人在床上躺着，他蜷缩起身体用拳头死死抵着胃部，好像这就能稍微有所缓解。意识逐渐飘忽远离，乔林眼前出现了五彩斑斓的光圈，然后他就失去意识了。
乔林再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医院里了。
怎么最近这大半年总是在医院进进出出，乔林叹了口气，哑着嗓子：“小喵喵，你怎么把我一个大男人弄到医院来的？”
“我当然弄不来，是叶……叶总帮忙。”
“叶总？”乔林感觉自己是不是幻听，刚好叶平江推门进来。
叶平江的助理拿着一袋东西递给萧淼淼，叶平江则是看乔林醒了帮他垫了垫枕头，扶他坐起来些：“乔编，再忙也要注意身体啊。”
乔林礼貌地笑了笑：“多亏了叶总刚好来横店。”他心里对叶平江为什么会出现在横店有诸多猜测，但体面的成年人会选择给彼此留一条退路。
叶平江略扬起一条眉毛：“那也没那么刚好，我本来就是专程来找乔编的。”
行，这是专程来找不痛快的。
乔林外强中干地挪了挪身体，拉了拉被子：“叶总要跟我说什么？”
他愤怒地想要对叶平江大喊，你弟弟不都让你领回家去了吗，我还有什么对不起你们家的地方吗？
没想到叶平江搬了把椅子坐在他的病床前面，挥挥手示意助理先带着萧淼淼出去。
“乔编……”叶平江竟然取了烟出来，“介意我抽一根吗？”
乔林摊手示意他随意。没想到叶平江这一支烟毕，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合着你特么的来病人跟前抽烟，也不说给病人点一根吗？乔林无奈看着抽烟抽得颇有几分苦大仇深的叶平江，不明白这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大总裁究竟有什么烦心事儿。
“乔编，我下面要说的话，我太太甚至都不知道全部。我知道感情的事情我不能强人所难，你就权当听个故事。”他还笑着指了指乔林挂着的吊瓶，“反正你也走不了么不是。”
乔林没说话，他低着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叶平江走的时候乔林这瓶液都快见底了。
“我也没想到要赶着你生病的时候跟你说这个，但我今天晚上要坐飞机回北京，实在是不好意思乔编。”
乔林还是刚刚那副无欲无求的样子：“嗯，没事儿。你不是来找我算把他病变重了的账就行。我可赔不起你们家。”
“可能还得谢谢你。”叶平江从助理带过来的一大袋子东西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今天回家去看爸妈，他们跟我说了好久说小恒也会给他们做点心了。”
“爸妈很难把他当作普通的成年人对待，所以他其实也不愿意在家里呆着。”
“感谢你让他活的像个他这个年纪的人该活的样子。”
“我不是他亲哥你知道吧？我想即使他对你有所隐瞒也已经尽力向你敞开内心了。我从来不觉得我弟弟是病人，即使他前几个月过年都没和我们一起。”叶平江把蛋糕盒子给乔林放到了床头柜上，“我昨天夜里到家，我妈欢天喜地地跟我说小恒给家里做了一块蛋糕，这是她专程给我留的。之前在北京我去看他，吃了一块他给你做的蛋糕，这个就当还你吧。”
“我不要。”乔林叹了口气，“你自己留着吃吧。”
“乔编，我看你现在这样我心里也不舒服。我们不过几个月没见，你都瘦成一把骨头了。”
乔林笑了笑：“我没事，好着呢。叶总你去忙吧。”
叶平江很显然也没有多呆的打算，他站起来拢了拢外衣：“还有件事，如果有天你想报警的话，能不能先给我打电话？”
乔林还在床上输液，跟叶平江礼貌性地点了点头也算送客，他把脑袋钻进了被子里想假装叶平江没有来过。结果却被回到病房的萧淼淼挖了出来。
“脏死了，你怎么用医院的被子蒙脑袋啊！”萧淼淼把被子盖到他的胸口位置，“老大，你到底怎么了？”
“我没事儿啊，这不吃得好睡得好的？”
“呵呵。”萧淼淼翻了个老大的白眼给乔林，“你在这儿也碍手碍脚的，要不你回北京吧。”
乔林想反驳但好像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好在这瓶液可算是到底了。叶平江给他带的一大袋子似乎都是各种吃的，挺重的，他只好自己拎了起来：“走吧，回酒店。”
那块蛋糕叶平江到底没有带走，乔林看着那熟悉的玻璃保鲜盒没说什么，只是沉默的把它放在了袋子上层。
乔林把东西放在酒店后，左右睡不着，还是去了片场。
王导见了他赶紧让场务给他搬椅子：“你现在可跟美人灯一样，风吹吹就坏了。”
乔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寸头：“寸头的美人？”别人过完年多少重了两斤，只有乔林倒是比过年前还瘦了许多，只显得他的眼睛格外地大。乔林的长相原本是偏年轻的，可近来倒是常透着些疲惫出来，往前倒十年的亏空都在这阵子显了出来。
“累了就回北京歇着，这不是有我吗？”
“不回。”乔林把脸埋在手里，“横店挺好的。”
横店自有横店的好处，但今年南方一直冷飕飕的，直到四月乔林还在穿着他的羽绒服，萧淼淼实在看不出去了，赶着某次去上海跟甲方过剧本的时候逛了逛街，帮乔林买了些春装，又从优衣库给他买了几件衬衣和t恤。
“换换衣服吧爹。现在谁还穿羽绒服啊？”萧淼淼正对着乔林吐槽，就看到隔壁走过一个穿着羽绒服的场务大哥，乔林显然也看到了，笑得乐不可支。
“好闺女，我知道了。”
期间方准来横店帮人客串了两天戏，还来他们组探了探班。方准来那天刚好是拍到女主角拍打戏的部分，那女演员其实方准也认识，以前在一个组里还合作过。
“哟小乔，有没有给我们横店第一女替身安排感情戏？”
乔林笑了笑：“这么想知道你自己买票去看啊，问什么问。”
方准当然并不是真的想被剧透，乔林这个本子他也觉得挺有意义的，他过来一是为了看看这个组缺不缺钱，如果缺，他也就顺手投一点；二么就是为了看看乔林的状态。反正乔林素来报喜不报忧，方准觉得还是拐过来看看才放心，他最近也不赶行程。
“看来咱们李大夫确实妙手回春啊？”方准拍了拍乔林的肩膀，“你看你这现在也会笑了。”方准边说着还边在自己的脸前面比划了一个微笑的嘴。
“那你去给李大夫送个锦旗吧，我就不去了，我怕李大夫看见我想抽我。”
方准跟他闲聊几句还是绕回了正题，问乔林剧组缺不缺钱。
“不缺，放心吧，这剧超A投资的。”
“你要说这是叶氏给你的精神损失费我倒是理解，超A很看好这个题材？我感觉这部片能拿奖，但不会有高商业价值的。”
乔林笑了：“叶氏凭什么给我精神损失费，叶平江不倒找我要钱赔他弟就不错了。”
“这是叶平江说的话？”方准皱了皱眉，明显是不太高兴了。
“哪儿啊，这不咱俩扯闲篇儿么。啊对了，上次叶平江还来剧组看了我一次，给我带了一堆干货，你带回去吃吧，给我也是干撂着浪费。”
“你说谁来了？我没听错吧。”
“没听错啊，”乔林乐了，“那咱也是为叶氏当牛做马过的，那么多剧本写了，送我点吃的有什么不对？”
方准哼了一声：“行，没毛病，大老板礼贤下士有什么毛病。那你那个叶教授呢？还跟医院里面住着呢？”
“你说什么呢，当然不是，这会儿应该跟学校上班呢吧。”
“他也不来跟你把话说清楚？！”
“说清了，我们打电话都说清了。”乔林叹了口气，“怎么你一个老光棍也盼着我光棍了才满意啊，我们分手了。”
方准听乔林说完沉默了几秒。
“不是，这哥们儿没干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儿吧，你别就这么给人判死刑了。不就是犯病了吗，会严重到对你喊打喊杀吗？会严重到连你是谁都认不出吗？要真这么严重他怎么上课怎么教学生啊？”
沉默，乔林沉默着。方准也无意逼他回答什么，正想开口转换一下话题，没想到乔林倒是开口了。
“其实想不开的是我。”乔林脸上微笑的面具层层碎裂，露出真实的他，“没有我的时候人家好好的，如果我还赖着不走，万一以后真的出事了谁去赔他爸妈一个儿子出来？”
“出什么事儿？能出什么事儿？那他有病又不是你害的，他以前在上海又不是没住过精神病院。”
愤怒和诧异从乔林的脸上一闪而过：“你怎么知道的？你还知道多少？”
“有些信息是公开的，我可没去拿人家的病例。”方准拿着手机按了几下，“别人发邮件给我的，我转给你了，自己看吧。”
“叶平江不是他亲哥你知道了吧，我看你和叶教授从来没往这方面动过脑子，叶总这人要不是有过人的心机和手段，怎么拿到叶氏的？还把叶家人都哄得团团转。”
“方准你不明白。”乔林叹了口气，“那是因为叶家人都跟我一样，我们都怀着愧疚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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