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伯看着林晚眼中骤然爆发的近乎狂热的光芒，听着她斩钉截铁地说出“他们是真正的希望”、“一个都不许走”，心中那刚刚因银票而压下的疑虑，如同水底的暗流，再次汹涌翻滚。
“真正的希望”？这四个孩子是什么底细，忠伯再清楚不过了！石头憨傻，阿墨市侩，小七野性，周文博沉默寡言只为糊口。在青州任何一家书院，都是被嫌弃、被劝退的主儿。
少爷林砚以前虽温和，但也曾私下抱怨过小七“朽木”难教。
更何况大小姐林晚，他是看着长大的。性子温婉柔顺，知书达理，虽聪慧，但仅限于闺阁诗书女红，大小姐也曾说起小七的情况，就是在一旁唉声叹气，眼里满是惊恐。
何曾有过这样捡到宝的眼神？
又何曾有过如此……洞悉人心又极具煽动性的言语？
还有那凭空出现的五百两银票藏在鞋底？这手法……倒像是江湖亡命徒的路数……
大小姐对这四个被所有人放弃的“差生”所表现出近乎偏执的信心，这……
这绝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林晚小姐！可是他查验过了，这就是大小姐林晚，莫非……
这个念头让忠伯遍体生寒。他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林晚脸上，试图从那双依旧带着疲惫却异常明亮的眼睛里，找出哪怕一丝属于“林晚”的熟悉痕迹，或者……属于“林晚”的温雅。
然而，他看到的只有一种陌生的、近乎燃烧的意志，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这眼神…他只在当年战场上，那些身陷绝境却誓死冲锋的死士眼中见过。
可是……他不动声色地将那份疑虑压入心底，化为更深的警惕和观察。无论眼前这个人是谁，只要她真能救夫人，救林家，守住夫人最后的栖身之所……他林忠，这条早已不属于自己的命，就暂且压上。
他面上依旧保持着恭敬和激动：“少爷有此雄心，老奴……老奴死而无憾！少爷放心，老奴这就去安排！可，您……您刚醒来，又劳心费力，还是早些歇息吧。”
就在这时，林晚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刚才的失态。
她眼中的狂热迅速褪去，换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和掩饰性的急切。
她轻咳一声，放缓了语气，带着点“解释”的意味说道：“忠伯，我只是…只是觉得时间紧迫。书院百废待兴，我们没钱招新学生，这四人就是现成的。把他们教出点样子来，就是活招牌！才能吸引更多学生，解决书院的根本问题。总不能…真靠李庇的银子一直撑着吧？”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
忠伯眼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消散，但那股冰冷的寒意却退去了几分。无论眼前人是谁，无论有多少疑点，有一点他无比确定：这个人，在拼尽全力想要保住林家，保住书院，甚至……保住夫人！这就够了。他忠伯这条命，早在二十年前，为逃避家族倾轧、兄弟阋墙的毒手而假死脱身，隐姓埋名来到林家，成为一个小小的管家时，就已经交给了那个在病榻上依旧温婉坚韧、让他甘愿守护一生的女人——林夫人。为了她，为了她牵挂的这个家，他愿意压下所有疑虑，做一把最锋利的刀，最坚固的盾。
“少爷说得是。”忠伯垂下眼睑，敛去所有情绪，恢复了恭敬沉稳的模样，“是老奴愚钝了。少爷思虑深远。您今日劳神过度，还是早些歇息。见学生之事，老奴明日一早便安排妥当，绝不耽误您的计划。”
他上前一步，替林晚掖了掖被角，动作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关切：“夫人那边，您放心，老奴会守着。您……务必保重身体。”最后一句，语气格外沉重。
林晚看着忠伯低垂的眼睑和鬓边的白发，心中也掠过一丝复杂。
她知道自己刚才的异常没能完全瞒过这位精明的老管家。但忠伯选择了沉默和支持。这份沉重的信任，让她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她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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