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柯凝视着掌心泛着青光的鳞片,龙鳞边缘锋利如刃,在黑暗中流转着幽幽冷芒。"合欢血"三字萦绕心头,她忽然想起道观庭院中那株古老的合欢树——每逢花期,满树绒花如血。
正思索间,鳞片突然灼热起来。青光中浮现出细小的符文,指引向藏经阁后窗。云柯推开雕花木窗,只见月色下那株合欢树无风自动,枝头未到花期的花苞竟纷纷绽开,飘落的绯色花丝在月光中凝成血珠,滴入树下的石臼。
云柯疾步下楼,却在石臼前僵住——血泊中倒映出的不是她的脸,而是一张与方姝有七分相似的面容。那女子穿着民国时期的藕荷色旗袍,正将一枚铜钱塞进婴孩的襁褓。
远处钟楼传来子时的第一声钟鸣,惊散了血泊中影像。
夜色如墨,云柯疾步穿过回廊,龙鳞在袖中隐隐发烫。她脑中思绪纷乱——
清末的江南绣女方红袖,以血泪点化伞上九凤,那民国时期的方姝,又是如何得到九凤赤伞的?
廊下的风灯忽明忽暗,远处合欢树沙沙作响,飘落的花丝在月光中凝成血线,指引向山崖方向。
云柯猛然驻足。她想起李慕川断掉的红绳,想起缃帙道人腰间的竹简玉佩,更想起方姝那句"你的死期"。夜风卷着残花掠过耳际,仿佛无数冤魂的絮语——
云柯躺在青虚观的素净床榻上,龙逆鳞就搁在手边,泛起微凉的青光。窗外,一弯残月隐入云层,观里的更漏滴答作响,子时的梆子声遥遥传来。
她合上眼,意识渐渐沉入一片朦胧雾气之中。
恍惚间,耳边响起细碎的雨声。再睁眼时,已置身于江南烟雨朦胧的巷弄——青石板路湿漉漉的,檐角滴落的雨水在油纸伞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伞面微抬,露出一张清丽温婉的脸。那是绣女方红袖,她正撑着未点凤目的素伞,站在染坊门前。她指尖还缠着绣线,九只凤凰的眼部尚留空白,像是在等待什么。
忽然,巷口传来马蹄声,一个穿长衫的男子踏雨而来。
"姑娘,这伞卖否?"他问。
他伸手欲接伞时,云柯猛地闪身挡在方红袖面前。
"不卖。"她冷声道,眸中凝着寒霜。细雨打湿她的鬓发,却浇不灭心头那股无名火——为了一把伞葬送性命,这方红袖实在痴傻。若是她,定要让负心人血债血偿。
男子绕过云柯,指尖触到伞骨的刹那,梦境开始崩塌,方红袖的身影如烟消散,九凤赤伞化作血光,直刺云柯眉心——
现实中的云柯猛然坐起,窗外已天光大亮。眉心带着阵阵刺痛骤然袭来,她揽过铜镜,却见额间赤纹渗出血珠来,顺着鼻梁缓缓滑落。
云柯浑身发冷,却思绪翻涌——这是梦回过去了?
云柯踏入藏经阁时,缃帙道长正在整理散落的经卷。晨光透过窗棂,在他青灰色的道袍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道长,"云柯指尖轻触眉心赤纹,声音微颤,"昨夜在梦中,我阻了方红袖与那男子相识,醒来便觉额间灼痛难忍,可是遭了反噬?"
缃帙闻言直起身来,目光在她渗血的眉心停留片刻,忽而展颜一笑:"无妨。"他拾起地上半卷《玄女九变》,拂去封皮尘埃,"是我那不知轻重的师弟,伤着你了。"
"那男子..."云柯瞳孔微缩,"是你师弟?"
"正是。"缃帙指尖轻抚经卷上残缺的卦象,墨痕在他指腹留下淡淡痕迹,"他欲了结九凤赤伞的因果久矣,奈何始终打不开方红袖的识海。"说着抬眸凝视云柯,"恰逢你与九凤赤伞生出羁绊,这才借你入了她的识海。"
话音未落,阁外忽起一阵阴风,吹得经幡猎猎作响。缃帙眸光一暗:"他心急取伞,反被方红袖识破端倪,这才将你们双双逐出。"
云柯无意识地摩挲着眉心赤纹,窗棂透入的晨光将那印记映得如血欲滴:"这伞...与我竟有羁绊?"
缃帙将经卷放回檀木架,袖口墨迹如展翅的孤鹤:"不深。待我师弟了却这段恩怨,羁绊自解。"
"那令师弟为何执意取伞?"云柯蹙眉,"伞分明就在方姝手中,何不直接破之?识海所存不过往昔幻影,又能改变什么?"
"为参破伞中玄机。"缃帙忽而望向窗外远山,目光悠远如雾,"伞中困着生魂,不可强破。"
阁外风铃骤响,惊飞檐角一只白鹤。云柯低头看向掌心,昨夜梦中沾染的雨水早已干涸,唯余一缕淡不可察的合欢香——那是方红袖绣伞时,指尖缠绕的丝线气息。
云柯指尖轻叩案几,檀木发出沉闷的声响:"令师弟是观中哪位道长?"
缃帙整理经卷的手突然顿住,青灰袖口垂落半幅:"他昨夜未与你说明?"
"未曾。"云柯摇头,眉心赤纹在晨光中灼灼发烫,似要渗出血来。
"他不在观中。"缃帙轻叹一声,一枚枣木卦签从袖中滑落,"你且记住,若再入识海,万勿擅自插手,只听我师弟安排便是。"
云柯蹙眉,山下车祸现场斑驳的血迹在眼前闪现:"此事何时能了结?方姝以我家人性命相胁..."
"无妨。"缃帙截住她的话,将卦签压在《玄女九变》残页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我师弟入梦前已重创方姝,至少月余,她再难作祟。"
暮色四合时,云柯静卧榻上,不多时便觉神思昏沉。再睁眼时,她谨记缃帙嘱咐,只静立巷角如一抹淡影。方红袖正绣着伞面第九只凤凰,银针翻飞间不时抬眸望来,眼中含着温婉的探询。
骤雨初歇,马蹄声由远及近。那袭青衫男子踏着积水而来,接过油纸伞时,方红袖忽然轻声问道:"敢问公子名讳?"
"夏允墨。"方姝的声音竟从伞骨间幽幽传来。
三字如惊雷贯耳。
男子目光扫过云柯藏身之处,那双寒潭般的眼眸,分明是李慕川的模样。云柯指尖深深掐入掌心,硬生生钉在原地。檐角雨水顺着伞骨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水花,倒映出伞面上渐渐染血的凤目——那点朱砂正在经纬间明灭不定。
方红袖忽然对她展颜一笑,银针轻点第九凤的眼瞳。血珠渗入丝线的刹那,整个梦境如水中倒影般扭曲破碎......
现实中的云柯猛然睁眼,窗外一弯残月如银钩。
天光初亮,云柯便径直下山,托李秋茱带路寻人。最终在李家老宅的后院寻见李慕川——李家众人正在庭院设宴,见她突然造访,满座皆惊。
"云小姐?"李秋茱的姑母最先起身,殷勤相迎,"来得正好,家中小聚,快请入席。"
李慕川独坐青石凳上,指尖轻抚那枚螭纹玉佩。见云柯现身,他手指微顿,玉佩在暮色中流转着幽冷的光晕。
"有事相询。"云柯立于月洞门下,未接递来的青瓷茶盏。
席间众人面面相觑,李秋茱的大伯母连忙圆场:"先用些饭菜吧,这菜都要凉了..."
话音未落,李慕川已拂袖而起。他经过云柯身侧时,玉佩上的红绳似有若无地掠过她的手背——惊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云柯静立李家老宅的廊檐下,斑驳的阳光穿过紫藤花架,在她素白衣襟上洒落细碎金影。李慕川站在明暗交界处,虽已褪去道袍换上常服,腕间那截串着半枚铜钱的红绳却格外刺目。
正厅里碗盏轻碰的脆响隐约传来,夹杂着李家众人刻意压低的谈笑。有长辈突然拔高嗓音:"慕川啊,带云小姐去后院赏赏花——"
"与我共赴方红袖识海的,可是你?"云柯截断话头,声音清冷如霜。
李慕川抬手拨开垂落的紫藤花枝,眼底一片寂然,沉默如深潭。
云柯倏然近身,发间玉簪寒芒乍现,直取李慕川心口要穴!
李慕川反手擒住她手腕,力道精准。玉簪坠地脆响惊起檐下飞鸟,云柯满头青丝如瀑倾泻,在穿堂风中翻涌如墨,半掩着眼尾那抹猩红。
"夏允墨,"她嗓音沙哑似淬了冰,"我说过,能杀你一回,便杀得第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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