棍棒落了下来,击击直劈闻岭的腰背。闻岭用两手撑着身体,眼睛直视着前面那一小块地板。
事未成,不宜锋芒毕露。不过,她也绝对不会匍匐在破她家国之人脚下。
“住手!”
来人将她护在臂弯之下,“父皇这是做什么?”
是裴轻舟的声音,闻岭扭头去看他,只看见他的脖颈。
皇帝不满,“你可不要此时犯糊涂。”
裴轻舟将她扶住,让她靠在他的怀里,“父皇此次要查之事是闻岭食汞之事,现在可是舍本逐末了。闻岭并无旁的心思,这点儿臣可以担保。”
皇帝冷哼了一声:“那你便说说,你为何要食汞?”
闻岭抬起头去看他,“并不是我要食汞,而是有人故意为之。我是因为吃了国公府小姐林今慧着人送来的糕点突然毒发的,若要细问,恐怕得去问她了。”
“林今慧着人送给你的糕点?”
皇帝往椅背一靠,身旁的太监得令,上前半步,说道:“方才闻岭公主说的糕点奴才让人检查过了,这些糕点是宫里的糕点,昨晚上剩下的,按照惯例,宫女将此糕点送到你住处罢了,与林小姐无关。”
“而且此糕点事前并不含汞,是送到你处才查出有汞的。”
这是宫中的糕点?来给闻岭送糕点的也是宫中的婢女?林今慧好一招金蝉脱壳。
如此说来,她送给闻岭的香囊肯定也提前处理过了,当不得证据。
闻岭将手中捏着的香囊默默塞进袖子里,结果被眼尖的大太监看见了。他让人将香囊抢去,端在手中看了看,又闻了闻,随后将香囊呈给皇帝。
“陛下,此香囊是前朝绣品,香囊里面有麝香。”
前朝秀品?国破时闻岭还小,并不知道前朝秀品长什么样,宫中更是不允许出现前朝物品。林今慧给她香囊的时候,她直接戴在了身上,是以赵嬷嬷并未能细看。
她身份敏感,这种情况下,只对她不利。
皇帝眼神犀利地看向闻岭,随后将手中香囊扔到她面前,“说,你有何图谋?”
“无有图谋,仅是爱慕殿下罢了。”闻岭倔强地抬起头去看他。
皇帝突然笑了起来,“爱慕?朕从未见过你这种爱慕人的法子。既然你不想把前朝血脉延续下去,那朕便成全你。”
“来人!”皇帝往前坐了坐,两手搭在膝盖上,“请巫师,举行仪式,将此女送往南疆。”
奴才领命急急跑了出去,皇帝笑了笑:“你不会真以为朕拿你没办法吧?巫师前些日子卜出一法,可将你送往南疆。正好将你送去平了南疆之乱,此事于你也算功德一件。若是你还能生子,便让南疆把你的第一个孩子送回来,若是你不能生子,便在多年后将你的尸身送回来。不过是要多耗费些财力罢了,这都是无足轻重的代价。”
若是她被送去了南疆,一切都将不可挽回。
原先她认为她拥有的一切底牌现在竟然都不复存在了,如此这般,此计便成不了了。
她本想兵不血刃,用她一人之身换天下太平,结果如今被逼到如此地步,只有和狗皇帝玉石俱焚,给他们拼出一条血路了。
若是能将他杀了,便直接为此事打开一个口子,若是不能将他杀了,也能鼓舞人心,给他们一个揭竿而起的契机。
就算最终还是免不了流血牺牲,那就用她的鲜血来祭旗。
闻岭右手伸进左手宽大的袖子里,摸了摸绑在小臂上淬了毒的针,抬起头瞄准了皇帝的脖子,撑地而起。
有机会,他近身的守卫不多。
只是还未爬起来,她又被裴轻舟按了下去。
裴轻舟知道她的意途?闻岭惊讶地仰头去看他,但是他未看闻岭。
“父皇,所谓事不过三。闻岭算起来婚事已经毁了两次,前两次皆毁在五弟之处,如今第三次若是再毁了,以后的婚事恐怕也是难成。贸然将她送去南疆的话,婚事一旦发生意外,南疆之乱将更甚。”
对,第一次皇帝想将她指婚给景匀的时候,景匀以她又黑又瘦为由拒绝了此事,所以此次若是再毁,便是第三次了。
皇帝信鬼神,裴轻舟算是打到他的七寸了。
见皇帝有犹豫,裴轻舟趁热打铁道:“李将军年老多病,上不得马。吴将军上次自战场回来便受了重伤,至今下不了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儿臣作为太子,自是责无旁贷。荣愿领兵出征,跟随大将军平南疆之乱。回来再与林今慧,闻岭完婚。”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明自己出征的决心,又告诉皇帝,他出征的条件之一便是闻岭。最后还安了皇帝的心,他不会娶闻岭一人,还会娶林今慧。
皇帝摸着唇上的胡子,抬眼打量了闻岭一番,又看了裴轻舟一眼,随后大手一拍,“善!”
闻岭去南疆一事暂且搁置,不过她不相信此事会一直搁置。皇帝现在对她心存芥蒂,定是难以放手成全她和裴轻舟的婚事。
不过好在至少在裴轻舟回来之前,皇帝不会动她,在这期间,她可以再想想其他对策。
皇帝将闻岭关进了牢里,不准任何人探视。裴轻舟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只在出征前一晚偷偷来看了她一眼。
他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霜寒露重,来时带了一身的寒气。
闻岭蜷缩在干草上,听见有脚步声,转头看去,看见他蹲了下来,皱眉看着她。
闻岭连忙起身两步朝他跑去,“你怎么提出要出征?你根本就不会打仗,万一死在战场上了怎么办?”
他垂眼看着闻岭的手,随后笑了笑,伸手来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指冰凉,手心略微有些粗糙,但是是温热的。
他说:“不会的,我不会死。”
闻岭想将手从他手中抽出来,结果被他握得更紧。他抬手抚了抚闻岭的头发,“我会尽快回来,你等我。”
他一连串动作弄得闻岭目瞪口呆,直到他起身准备走了,闻岭才反应过来。
他快消失在拐角处时,闻岭喊了他一声:“裴轻舟……”
他转头来看闻岭时,闻岭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咬了咬唇,挤出几个字:“等你回来。”
第二日,宫中号角声格外响亮,可以想象得出,为太子送行的阵仗之大,定是不会逊色于将他接回宫的阵仗的。
现在裴轻舟出征了,此行生死难料,闻岭得早做打算,先要与赵嬷嬷取得联系才行。
也不知道这牢中有没有她们的人,若只是稍稍试探,应该没大问题。
闻岭将放在地上盛了半碗水的土碗摔碎,然后大喊了起来:“来人!碗碎了,可不可以重新拿一个碗给我?”
有狱卒不耐烦的声音传来,“烦不烦啊?事情真多。”
随后传来好几个脚步声,闻岭紧张地盯着拐角,结果竟看见来的是景匀。
几个狱卒跟在景匀身后,表情看起来颇为为难,“五殿下,陛下说了不准人探视啊……您这……”
景匀抬手挥了一下,跟在他身边的太监得令,转身将狱卒推了出去,“五殿下自有分寸,你们把嘴管严实了就行了。”
他来做什么?定不会是好事。
闻岭往后退了退,颇为防备地盯着他看。
他好笑地看着闻岭,“你怕什么?我是来救你的。”
因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是以闻岭并未说话。
他两手一抱,上下打量了闻岭一番,随后说道:“之前我说要娶你,你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我要你做我的奴婢,做我的狗,你若是愿意,我便即刻救你出去。”
说完,他观察了闻岭的表情,然后阴阳怪气道:“你不会还寄希望于太子殿下吧?你真的以为我父皇还会让你嫁给他?别白日做梦了,他金尊玉贵,哪是有可能不能生育的前朝公主配得上的?说得好听一点你是前朝公主,说得难听一点你就是一条狗,还真把自己当个角色了?”
闻岭冷笑了一声,出言呛他:“救我出去?你又以为你是谁?”
他愣了一瞬,目光凶狠了起来,随后又笑了笑:“那你和我说说吧,你是什么时候跟景荣勾搭上的?”
“什么意思?”
他一只手抓着铁栏杆,盯着闻岭的眼睛,“之前景荣别院的奴婢都被换了一批,他回宫并未上报此事,你真的觉得我傻?相信他不记得奴婢长相的说辞?我只是想赌一把景荣被调换了,结果没赌对罢了。不过我可以确定的是,他一定有问题,而这个问题就是你吧?闻岭。”
闻岭紧张地咬紧牙关,后退了一步,让自己藏在阴影处,尽量不让景匀看出她的表情变化。
他继续说着:“我实在是想不通啊,到底是什么理由能让他跟你有牵扯?若要说他被调换了,还能说得通,但是偏偏他对皇后问的他进宫前的事情对答如流,若是三岁前待在皇后身边的不是他,他又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事情?”
他自嘲地笑了笑:“父皇跟皇后对他的身份没有疑问,才会让他此次出征,讨个为国出征的好名声,将来好继位。他们二人都如此,我更是没有理由怀疑他的身份了,所以今日只好来向你请教了,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勾搭上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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