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先帝是没有带着任何怨念死去的,但你不相信,所以你才来在此作溟神,寻找死去的魂灵.可他没死,毫无怨念的死,于是他转世重回了,他会回来的。”裴敛看着他重复。“会回来的。”
江煜淮有些发愣,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闻言笑了起来——虽然笑的很浅,但却他今天却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开心。过了良久,他回道:“嗯,我也相信他会回来的。”
几日后的清晨,裴敛被一声声猫叫吵醒。奇怪道:这天上怎么会有猫?
起床开门一看,还真是一只猫,与寻常猫不同的是——它长有一对羽翼。裴敛正想着是哪家的神官的小祖宗跑到这来了。裴敛抱起猫走到院子里,江煜淮正不知道在找些什么东西,裴敛见状,假装问道:“子清在找些什么?”
子清乃是江煜淮的小名,自从那晚裴敛听说了这个小名,就被他从那天念到了现在,偏偏江煜淮还不厌其烦的应了无数次。
听到声音,江煜淮转过身来,瞧见了裴敛怀中抱着的猫,笑说:“不必劳烦裴殿主找了,已经找到了。”边说着边朝裴敛的方向走了过来。“你这狡猾的老猫怎么还跑到人家裴殿主院里去了。”江煜淮拍了拍猫的脑袋。
裴敛看着怀里的猫,笑着说:“没想到子清还会养猫啊。”
“这也不算我养的,”江煜淮摸了摸小猫的头。
“算是寄养吧,之前在做任务的时候看到了它,发现时它的主人还吊着最后一口气便求我抚养它长大,它在我身边活了几十年了,早就已经长生了。”
“你就这样把它散养在府里,他不会乱跑吗?”裴敛问出心中所惑,通常来说猫可以不喜欢将自己禁锢在一个地方。
“它生性本就懒散,再加上天京里也就只有我一个人养这种东西,其他神官瞧见了,也会帮我送回府里。天京里有盾罩,没有允许,除了帝君谁也出不去。”
听江煜淮这么一说,裴敛也放心了不少,想起了自己还不知道这猫叫什么名字,于是问:“它叫什么名字?”他听见江煜淮说名为牧钧,他觉得这名字实好。
恰在此时,一道钟声响彻天京,裴敛自己也知道,那是召集众神举行会议的钟声,看来是前几日的意外有了结果。
二人到达会议殿堂时,已有数百人在此等候,在茫茫人头里,裴敛一眼看到了——帝君身后的神像,这是和他那个世界的议堂完全不同的一点,那是一座能达到殿堂顶部的神像,要知道,能容下百万人的殿堂有多大那么顶端就得有多高,才不会叫人觉得压抑。
但单看着都让人觉得莫名的空虚。
江煜淮看出他心中所想,看了眼神像手上持着的剑,开口:“这便是那位先帝,这尊神像是众鬼神耗费二百多年,近乎花光他们的家财,才将这尊神像立于此地,你猜为何众真神没有参与吗?”
裴敛心里隐约有了答案,“他们不同意将神像立于天京,认为有失体统?”
“不错,那群真神觉得不过是先帝将那群鬼神收留于天京,那群鬼神便认为救命恩人了,立先帝还不如立天京的创世神。”
裴敛自然没想到这规矩原来是这位大神立的,不禁为之而佩服。
江煜淮领着裴敛到自己的位置,裴敛瞟了眼发现帝君早已在此,不禁觉得自己平时还真是贪玩,硬是要让别人等等自己才行,见此裴敛发誓自己从今以后一定要沉稳些,不然怎么让自己作帝君。
天京众神官反应倒是迅速,仅仅一刻钟的时间,就已到全。
高台上的帝君见人已到齐,不过多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前几日之事,经过各位神僚商议,现已决定对策,封印赤粢刻不容缓,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都不能再让它跑出来”
随即他叹了一口气,继续:“用来封印赤粢的就是染过帝君之血的剑。这是先帝为我们最后做的贡献”说话间裴敛发现帝君似有意无意睨了江煜淮几眼。
裴敛抬头看向江煜淮,发现他眉间微皱。
江煜淮察觉裴敛在看自己,当即对他一笑。
裴敛对他回以一笑,随后抬起江煜淮的手在他手上写“怎么了?”
江煜淮反牵起裴敛的手“沾过先帝血的剑可不止这一把。”
他这样一写,裴敛就明白了——为什么其他剑不用偏偏只用这把,这是为了警示那些先帝一党,谁敢反抗,先帝就是例子。
要是有人敢撼动自己的位置,那么就用那把剑杀死你,再用来封印赤粢,不仅可以用来警告,还把赤粢封印加固,让他能多有百年美名,这不三全其美?
“他想杀死我却又没办法,就只能干着急,想让我放弃,做你娘的青春大梦去吧!”江煜淮冷笑。
裴敛心知他现在正在气头上,正想着该怎么让他消火,思索时轻捏捏江煜淮手指骨上的软肉,好不容易想到时,却见江煜淮已然消了气,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看他如此,裴敛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不说话。
片刻,裴敛又问了江煜淮,现任君主什么名字,江煜淮佯装愤怒的在裴敛手上写——修辞。
两个字在裴敛脑中显现出来的时候,裴敛没缘由的在心中生出一股淡淡的心酸,就像他被至亲至爱所伤一般。
“听说煜淮这次又捡到了个掉入异界的人,还是位君主,可有此事?”
听他点名自己,江煜淮笑不达眼底地站出来道“确有此事,煜淮会将人送回去的,抬头淡笑“会好好的送回去。”
那笑容看的修辞内心不满,却又没法随意判他的罪,只好扭过头去“那就好,大家都辛苦了,回去吧。”
“咳咳,”修辞虚咳几声“话说回来,这事紧急,却恰巧碰上我最近的历劫期,抽不出身来料理此事。”他的环视一圈,最终把视线落在裴敛身上。
“那便就让从其他异界到访的裴殿主去吧,也能让众神看看阁下的实力。”
江煜淮就知道他提起自己来准没好事,向前一步当住修辞的视线“陛下,这种事情还需重新商议,封印赤粢乃是头等大事,万不可如此敷衍。”
修辞闻言面色不变:“你觉得我这样安排不妥,那你觉得还有什么更好的人选吗?”江煜淮沉默。
他当然知道修辞有理,但如果真就让裴敛前去封印赤粢,那才是算真正的把赤粢放出来祸害,那到时裴敛将会是罪魁祸首,可眼下的确没有更好的人选。
修辞见江煜淮不语,便知道自己胜了,开口:“此事就这么定了,无需再议......”
“我去”江煜淮开口打断修辞“我可以封印赤粢。”裴敛没想到他会这样,但这么做裴敛当然不同意,可还没等裴敛拒绝,江煜淮利用袖袍遮掩,拉住裴敛的手写:“先别做声这是诈。”
只是这诈是江煜淮想的。但裴敛并不知道曾经的事,怕修辞会坑害江煜淮“我和你一起去,既然是诈,我们可能都是目标。”
江煜淮怎么会不知道他们两个人都是耙子,“两个人他都想除掉,所以更不能两个人一起,岂不正中他的下怀?你在府里好好呆着,我三天后会回来的。到时再陪你去人间逛逛。”
话已至此,裴敛只能写好。
会议刚结束。裴敛恨不得现在飞回府里睡一觉,可仔细想想,好像好久没有卖过桂花糕,突然就不想回府里睡大觉了,转头对江煜淮说;“子清,我想去凡间卖桂花糕了,诶,这两天没买过了,甚是想念。”
江煜淮似是没想到裴敛还有这等癖好,少愣了愣反应过来露出牙齿笑说:“没问题,需要我帮殿主弄个门面吗?”
本来也只是一小等癖好,自己也没好意思麻烦江煜淮。
裴敛想也没想就拒绝,“不用,太过麻烦,我自己随便租个小商铺就好。”
裴敛又想了想:“还有不要老是叫我裴殿主,我即已来到你们的世界,那便是以游客的身份,我好像也有个小字,那是我先君取的,叫司倾,他可是个痴情种。”
江煜淮笑着道好。
*
五日后,裴敛把要卖桂花糕的铺子摆好了,恰巧在江煜淮前去封印赤粢当天将事情全部处理完了,看了眼太阳,心道:等一下,要迟到了!
裴敛御剑飞回溟府,看见江煜淮不在,还以为自己来晚了,结果就在他准备忏悔时,身后江煜淮的说话声却响了起来“司倾,你干嘛呢?府里有鬼神拜访了?”
裴敛发现自己原来没迟到,原本还在忏悔的心思一下子跑没影了,他跑到江煜淮面前质问,“你方才去哪了?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江煜淮挑眉,用一种不相信的语气反问:“你确定是担心我而不是在担心你自己迟到了?”
裴敛见自己被拆穿,只得尴尬一笑的转移话题:“所以你到底去哪了?”
“去见了位故人,叙叙旧。”江煜淮好似不想继续,学着裴敛转移话题,:“修辞让我现在即刻动身,我不在府中,倘若碰见真神,不用理,若他敢纠缠,就直接揍他,不用考虑轻重,等我回来解决就行。”随即他轻拍了拍裴敛的头:“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
江煜淮早就已经迟到了,但他怕裴敛自责,谎称自己去见了位故人。
但裴敛显然猜不到江煜淮的好心思,只觉得自己应该是把原先的东西都抛脑后头去了,江煜淮不过只是离开三日,自己就觉得好像心里空了什么东西似的。
人们常说苦日子过的多了,稍微吃点枣,就觉得自己不用再吃苦了,神也是如此。
裴敛从前一直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知道背后有多少人议论他,但裴敛自己也不想,他在民间总听到有人说他是不祥之兆,克死了先帝,还会害死身边所有人,可他好不容易遇见个好人。
但还是要以世间安恙为主,裴敛只得点头答应。
江煜淮走后,溟府彻底安静下来,但却不妨碍裴敛安慰自己从而重振旗鼓。
他从袖子里拿出用来储物的镜袋,拿出用来制作桂花糕的器具,做起桂花糕来,竟还开始哼起曲子来。
就在此时,院子里传来脚步声,裴敛顿时警觉起来,从窗口探了出去,看见的却是前几日带自己去江煜淮公务堂的江念,裴敛看清是他一愣,很快反应过来,笑说:“又是你主子来派你照顾我的?”
江念点头说是。
裴敛见他不承认,只好作罢,让他跟着自己做桂花糕,江念边做边笑,好似想起什么,对裴敛说:“我还记得几百年前先帝还在的时候,主子就他便爱吃桂花糕的,可惜后来......”
裴敛知道他的小心思,但还是有些不明白“子清为何会对先帝如此执念?”
“实话说,主子和先帝的关系可不一般,”江念见裴敛上钩,开始滔滔不绝起来“先帝从小便怀揣大梦,儿时又贪玩,在凡间走丢了路,就在快哭出来的一刻,一个比先帝大不了几岁的小女鬼把先帝带回了天京,待先帝继位后便开了让有功的鬼也能成神的规矩,”
“而我家主子是先帝亲自带回来的养大的,主子乃是先帝待在身边的人,先帝继位早,继位时也才十六,两个人那时可谓是天天呆在一起,可后来先帝死后,主子却是没有太多悲伤,只是后来很少见他待在府中。”
裴敛看着盆里的桂花发呆,江念见此本来不打算继续讲下去,可裴敛却说:“我没事,你继续。”江念只好继续说下去:“主子小时候过得很不好,他身后有一大片细细麻麻的烫疤,是他被抓去做非人之事时,那群为了讨顾客欢心,让他们在主子背后烫的。”
后来他在供人杂耍时遇见了一个好人家,给了他一块糕点,一辈子没尝过这种东西的江煜淮那天突然想活下去。
他想要逃跑,却被抓了回去,打断了他一条腿,那群人本想将他的两条腿全都打断,可他们不想失去这么一个免费供人取乐的劳动力,这才没让江煜淮失去两条腿,可对江煜淮而言,这已经是断送了他逃跑的全部希望。
江煜淮在长达七年的苦日子里,迎来了他的恩人,在他带着他那旧伤未好又添新伤的身体上山砍柴,却听到了尖锐的叫声,像是个懵懂少女的喊声“别碰我!你这个畜生都不如的东西。”江煜淮慢慢的走上前去,眼前的是一位膘肥体壮的大汉正撕扯着女孩的衣服。
江煜淮暗叫不好,随即便将手里的木柴扔了过去,正中大汉的后背,倒了下去,女孩面无表情地躲开。
江煜淮朝她走了过去,那女孩向他道了声谢。江煜淮听她说出自己是个刚成形的小鬼时,才知自己救得原来是个自杀而死的小鬼。
可在他回去的几天后,一群人找着了他,一见面便对他拳打脚踢,后面还有个男人在喊:“打死他,这个杀害我儿子的狗东西,应该永世不得超生——后来那男人说了些什么江煜淮已经听不清了,只记得温热的血顺着他的脸流进他的眼睛里,在他还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那些人却走了,江煜淮本就在静静等死的时候,迷迷糊糊之中好像有个人把自己抱了起来,他已经没有了知觉,但他感觉到自己身体好像在恢复,他半睁开眼,那是一个像神一般的人将他抱在怀里。
“这个人就是先帝,他知道神不可管没有祈愿的凡人,但他借口说这是为了给自己积德,私自把江煜淮带回了天京,将他的断腿施法养好。江煜淮从未计较曾经,就是因为先帝。”
等裴敛缓过神来时,木碗里的桂花瓣已经被自己揉捏的不成样子。裴敛已经没心思去做桂花糕了,只好化出个分身,转身带着已经哭得满面泪痕的江念走了。
裴敛正低头思索着往自己院里走去,却没看见近在咫尺的院门一头撞了上去,“啊!”裴敛终于反应过来,站起身开门往里走去。
他在床上躺了一天,心里总是在想一件事——所以江煜淮在找先帝找了几百年了吧。
裴敛翻了个身想让自己安安稳稳睡一觉,可怎么也睡不着。
这一翻身,裴敛就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坐起身,走出院门往溟府厨房走去,还待在原地坐着桂花糕的分身见自己主人回来便知道自己可以回去了,行了个礼便不见了身影,裴敛长呼出一口气,平复了下心里的情绪,继续做起桂花糕来。
等到自己忙完,天边的光晕已经出来了。裴敛虚虚的伸了个懒腰,走到那天和江煜淮谈话的圆桌旁坐下,就这么一坐,心觉时间过得太慢了,明明两天却像是两年一样久,裴敛这么想着。
又想起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如果按凡间来说好像的确是过了两年之久。裴敛心里好笑,紧接着又烦了起来,决定明天就去卖桂花糕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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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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