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等赵芃鼓气勇气准备唱歌时，出乎意料的是……教官这次并没有点她的名。
轮到他们班唱歌时，赵芃紧紧盯着前方，心里默数着拍子，跟着大家的声音一起唱。她唱得格外小心，声音不大，但每一个音都努力朝着昨晚练习的感觉靠拢。
一整首歌下来，虽然没有多么出色，但至少没有再突兀地跑调，完美地融入了集体的声音里。
唱完后，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后背竟然出了一层薄汗。
她下意识地朝对面韩煜的班级看去。隔着人群，她似乎看到韩煜也正好看向她，于是冲着他咧了咧嘴。
韩煜觉得她那副样子有点傻，不过是没跑调而已，混在人群里唱完一首歌，就能高兴成这样？她的快乐阈值是不是也太低了点？
但……他忽然想起她之前那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和现在这个松了口气、眼里有光的样子重叠在一起。所以……她刚才唱的时候，是不是满脑子都在想着昨晚我教她的那几个音准？
这个想法莫名地取悦了他，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和微妙的成就感悄然滋生，像细小的泡沫在心底轻轻漾开。
他面上依旧维持着惯有的淡然，甚至刻意地、略显僵硬地把视线从她灿烂的笑脸上移开，望向别处，仿佛只是不经意地扫过。
但他知道自己嘴角的肌肉似乎有些不听使唤，想要上扬，又被他极力压制下去。
啧，他最终在心里对自己轻嗤一声，做出了结论……笑得真傻。
军训依然辛苦，日子依然忙碌，但接下来的几天，赵芃不再觉得度日如年。她甚至开始觉得，这郊区的天空格外蓝，晚上的星星也格外亮。
而那个在昏暗月光下，耐心陪她一遍遍练习跑调歌曲的少年身影，也成了她高一军训记忆里，最清晰而温暖的一抹色彩。
军训结束后，赵芃和韩煜的高中生活才真正开始。
如果你问赵芃，她所期待的高中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她一定会说，是充满挑战与新奇的。在这三年里，她会遇见志同道合的朋友，参加丰富多彩的活动，收获无数美好的回忆……
就像偶像剧里演的那样……会有帅气学霸耐心为她讲题，会有温柔热心的女同学真诚相待，周围都是默契十足的学习伙伴，氛围积极又快乐。虽然每天总有写不完的卷子，却依然活力满满；每次考试看到进步，就有满满的成就感。白天认真听讲，晚上复盘总结，全力以赴地为梦想拼搏……
课桌上写满激励自己的话语，也许还会与优秀的人不期而遇，彼此鼓励，共同前行。
然而这一切，或许真的只存在于偶像剧中。现实里的高中，往往是另一番景象：
身边学习好的同学目标都十分明确……考上一个好大学，也因此，每个人都是潜在的竞争者。大多数人选择默默努力，不愿声张，生怕被人贴上没有天分所以只能靠努力来弥补的标签。
索性赵芃的天分还不算差，她的语数外都很好，特别是英语几乎能接近满分，这让她在当时3 文综/理综的高考模式下，占了特别大的便宜。
而她的英语成绩这么好，还要得益于她的妈妈，自从她妈妈去美国后，她就特别奋发图强的学习英语，希望有一天，她也能去美国玩一趟，看看美国到底有什么吸引她妈妈的地方。
另外一边的韩煜就不一样了，他不仅要抓学习，每天还要抽出时间练琴，甚至周末还要去参加小提琴考级考试。
再加上九门功课轮番轰炸，课堂节奏快得让人喘不过气，上一个知识点还没消化，老师早已进入下一个章节。
他每天的试卷和习题堆积如山，熬夜到两三点成了家常便饭，而第二天又因缺觉听课效率更低……一不小心，就陷入了恶性循环。
韩煜的班主任或许是觉得他这种学习态度不行，于是把韩煜的妈妈喊到了学校来，想跟她好好聊聊。
班主任李老师推了推眼镜，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语重心长：“韩煜妈妈，我理解您培养孩子特长的苦心。但高中阶段，尤其是高一，是打基础的关键时期，时间非常宝贵。韩煜同学最近几次周测，排名都有所下滑。你看他，白天上课有时精神不济，晚上还要练琴，周末还要去考级……这精力分散得太厉害了。我们是不是应该权衡一下，暂时把重心完全放在学习上？毕竟，高考不考小提琴啊。”
他特意强调了“不务正业”四个字，本是希望家长能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
然而，陈元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她腰背挺直，眼神锐利地看向李老师，方才进门时的客气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老师，”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您刚才说，练琴是不务正业？”
李老师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解释道：“我的意思是，相对于高考这个正业来说……”
“我不认同您的说法……”陈元直接打断了他，语气斩钉截铁，“首先，什么是‘正业’？考上好大学是目标之一，但绝不是孩子成长的全部！韩煜从七岁开始拉琴，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汗，才拿到今天的级别证书？这不是简单的兴趣爱好，这是坚持，是毅力，是艺术修养的沉淀！这些品质，难道不比一张卷子上的几分更重要吗？”
她语速加快，显然是被触碰到了逆鳞，“您觉得他拉琴耽误学习，我看到的是他为了兼顾两者，每天都在拼命压缩自己的休息时间！他为什么愿意这么辛苦？因为这是他的热爱，是他从小坚持到现在的梦想！您一句‘不务正业’，就把他这么多年的努力全盘否定了？”
李老师试图插话：“韩煜妈妈，您别激动，我是从升学率……”
“升学率我知道！”陈元再次打断，气势更强，“但您知道现在顶尖大学招生，看重的不仅仅是分数吗？综合素质、特长优势，这些都是加分项，甚至是敲门砖！退一万步讲，就算高考用不上，会一门乐器，拥有发现美、感受美的能力，对他一辈子都是受益无穷的！这怎么能叫‘不务正业’？这恰恰是‘大正业’！是关乎他未来人生质量和精神世界的正业！”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作为母亲，我从不认为我花钱花精力培养他拉琴是错的。相反，我为他能坚持下来感到骄傲。他现在学习上是遇到了一些困难，节奏没跟上，但这只是方法问题和时间管理问题，而不是拉琴本身的问题。我们要做的是帮助他调整，提高效率，而不是粗暴地砍掉他热爱并且坚持了这么多年的事情！那是因噎废食！”
陈元顿了顿，最后总结道：“所以李老师，我希望您能理解，也请您以后不要再对韩煜说‘练琴是不务正业’这种话。这会极大地打击他的积极性，否定他的价值。学习很重要，我会督促他抓紧，想办法提高效率。但琴，也一定要练。这不是选择题，我和他会一起努力，找到平衡点，两者都要抓好。”
一番话，掷地有声，逻辑清晰，态度坚决，把李老师说得一时哑口无言。他原本准备了许多劝解的话，此刻在陈元强大的气场和清晰的论据面前，竟有些无从开口。
他最终只能勉强点点头：“……好吧，韩煜妈妈，您的观点我了解了。那我们……再观察看看，一起帮助韩煜同学协调好时间。”
陈元微微颔首，表情稍缓，但眼神里的坚定丝毫未变：“谢谢李老师。麻烦您多费心了。”
说完，她利落地起身告辞，留下李老师对着办公室的门，半晌没回过神来，这位家长的气场也太强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这个学校的老师呢！
赵芃靠在对面的墙上，脚尖无意识地蹭着地砖缝。她本来准备去英语老师那送作业，恰好撞见这一幕，便停了下来。
韩煜就站在门边，微微低着头，侧脸线条绷得很紧。他没有看赵芃，目光落在自己的肩膀上，像是要把它盯出一个洞来。真是要死了，第一次被老师叫家长，还偏偏被她给撞见了……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尴尬和寂静。赵芃攥了攥手指，刚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办公室的门“咔哒”一声开了。
陈元走了出来，她一眼就看到赵芃，脸上终于挤出了一点笑意，她熟络地拉着赵芃的手寒暄了几句，问了些学习是否辛苦，跟不跟的上的话，然后又突然问她，“芃芃，要不你有空就帮小煜补补课吧！我让那个老师把韩煜调到你们班！这样你们也方便一起学习，你看好不好？”
赵芃大吃一惊，眼睛瞬间睁圆了，脱口而出：“我？”
几乎同时，韩煜也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目光在赵芃和自己妈妈之间来回扫视，声音因惊愕而提高了半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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