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稀里哗啦地下着雨，雨水时不时打在玻璃上发出闷响。
这是第十五滴雨砸在这个点上了。
秦择熙大脑一边放空，一边做着毫无意义的数数。
写累了的时候他就喜欢这么干，恢复精力这块，这种放空比刷手机有用。
等到数到第二十滴的时候，秦择熙闭着眼伸了个懒腰，动了动有些酸痛的脖子，视线重新回归电脑屏幕，准备续上之前没写完的章节。
余光里，跟他面对面坐着的江煜晨关闭了电脑，掏出了一沓子a4纸，以及一只荧光笔。
秦择熙的注意力瞬间被勾走，他先是定定地看着江煜晨在纸上写写画画几分钟，然后才小声地问：“这是什么？学习资料？”
感觉不太像。
事实上确实不是。
“是辩论赛稿子。”江煜晨将稿子翻到了下一面，手上动作不停，“你的小男朋友被抓去当苦力咯。”
秦择熙眼睛眨了眨，戳破他的诉苦：“就你这性子，谁抓得动你去当苦力啊。”
江煜晨一脸“怎么又没骗到你”的表情，笑嘻嘻地给自己找补：“好吧，是后来他们拿到辩题后，我感觉挺有意思，勉勉强强同意参赛了。”
并非勉勉强强。
感觉这家伙挺跃跃欲试的。
也是，就他这嘴皮子，能公开跟人“吵来吵去”，他能爽死。
每年春季学校里会开展辩论赛，系与系之间，学校与学校之间，都有。
这种赛事秦择熙看远大于自己参与，跟着新颖的切入点思考一下可以，深陷其中并带着“赢”的目的性去打辩论，在秦择熙看来还是太过耗费心力了。
想到这，秦择熙问江煜晨：“你是几辩？”
“三辩。”
三辩，一个需要做到巩固、反驳、盘问、引导辩论方向的角色。
“很适合你。”秦择熙评价道，“比赛在什么时候？”
这话惹得江煜晨抬眼：“周三上午九点。”他顿了一下，眼里还没升起兴奋，就已经填充进了失落，“你那会不是有课嘛……”
秦择熙笑了一下，喝了口水，慢悠悠地说：“那告诉你个好消息吧，那节课的老师有事，调课了，之后找空补。”
要不是还在图书馆，江煜晨都要大喊万岁了。
他有点坐不住似地在位置上扭动了几下，最后整个上半身倾斜过来，凑到秦择熙跟前，跟他咬耳朵：“那你一定要来！我让彭宛给你占位置！”
秦择熙眼皮子一撩：“我去能有多大作用？”明明这事之前都没提过。
江煜晨有点急了，嘴上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赞美之词，把秦择熙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怎么没用？学长在就是我的定心丸，就是我最大的底气和助力！有学长在场我肯定能如有神助超常发挥，把对面压得死死的！”
秦择熙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笑说：“嘴贫。”
但那天秦择熙还是去了。
开赛前十分钟，秦择熙到的场，他看了看已经坐得差不多了的观众席，艰难地根据彭宛发的消息找到对应区域，又从中看到了回头招手的彭宛，在他身边的空位上落座。
第二排，能看清双方所有表情的位置。
但有点太靠前了。
江煜晨开赛前不再看看自己的稿子，而是一直盯着那个空位瞧，直到看到空位上终于坐了个熟悉的人，他才把那颗悬着的期盼的心落回肚子里。
他没有向台下招手，而是很夸张地左右理了理领带，还偷偷朝秦择熙抛了个媚眼。
在秦择熙看来，他浑身上下都写着“大家注意了我要开屏了”的信息。
说起来，因为是辩论赛，江煜晨穿的就是最普通的黑西装，跟他自己的那堆五颜六色的即使是黑色也一定是五彩斑斓的黑的西装相比，这套可以说是非常普通不起眼。
倒意外地多了一丝丝沉静。
但真到比赛时，这种沉静都只是他的伪装。
质询环节一开始，江煜晨身上的那种蓄势待发的侵略感便藏不住了。他的手甚至没再去翻那叠写着对方论据的纸，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拿着话筒，清晰而不容置疑地抛出第一个问题。
相比日常的回怼，他这回可谓是火力全开，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如同连环巨锤，角度刁钻到让对手没法一下子找到合适的切入点去还击，硬碰硬的话，反而更容易被一锤锤进江煜晨布好的语言陷阱，让对方更进一步地哑口无言。
对方的措辞也好仪态也好，明显乱了。
轮到反方三辩质询的时候，秦择熙听了两耳朵，就知道这位被江煜晨带跑偏了。
果不其然，江煜晨做质询小结的姿态比刚才还要放松，会场里只剩下他有条不紊的声音，一条一条的，将对方的论点全驳了回去。
自由辩论环节，江煜晨跟队友的配合也十分到位。最终，正方毫不意外获胜。
全场响起了一阵压抑许久的欢呼，江煜晨左右与队友们击掌，随后，他转过头，一眼锁定了秦择熙。
这场激烈的辩论让他出了些汗，刘海被微微浸湿，底下的眼睛亮得惊人，带着一股胜利的畅快，和渴望得到夸奖的急切。
秦择熙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自己在笑，他将自己的手举高了些，幅度很大地鼓起掌来。
并不是装装样子哄他，秦择熙真的觉得他的表现很精彩。
整个人也很耀眼，像他的名字一样。
这时，周边有模糊的对话传来。
“讲真的，江煜晨刚才也太帅了吧……配上他那张脸，我都快要爱上他了。”
“别爱了，人有主了。”
“啊，真的假的啊？男的女的？长什么样？”
“我不知道啊，只看到过他朋友圈的截图，露了个手，正面没有的。”
“这么低调？跟他的性子好不像哦。”
“是低调还是其他群众自有判断哈。”
……
秦择熙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找不到说话的人了。
他很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心脏中下意识漫起的刺痛感被抚平，顺着他们的话题发散地想着。
怎么就不能是因为我性子低调不爱被过分关注江煜晨才这么做配合着我呢。
线下哪一次江煜晨不是大大方方承认示爱呢。
刻板印象真可怕。
是不是在他们看来我还挺有手段的。
那他们肯定想不到，张扬高调的江煜晨还是他男朋友的小粉丝呢。
最后这个把秦择熙自己逗笑了。
“笑什么呢？”一只手从身后摁上秦择熙的肩膀，另一只手托着他的下巴轻轻抬起。
秦择熙看着江煜晨那张倒过来的帅脸，最后那一丝郁闷也消散干净：“在回味你的飒爽英姿。”
江煜晨被哄得飘飘然：“我记得比赛有录像的吧？男朋友什么时候想看了再看看。现在能不能奖励一下你厉害的男朋友？”
边上的彭宛早就在江煜晨来的时候便跑了，美其名曰不想看他两撒狗粮，没了亲朋的关注，场内人也散了大半，秦择熙不扭捏地拽了拽江煜晨的领带，将他的脑袋拉下来，凑上去印了一个吻。
亲完他便松了手，跟江煜晨错开身子，站起来，拉着他往外走。
“……不行，我真顶不住了……”走到半路，一个虚弱痛苦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秦择熙下意识回头，发现还是认识的人。
是秦择熙的同学，不太熟，但他此时脸色苍白、神情痛苦、脸上的汗如豆一般大，手还紧紧地抵着肚子往里摁。
这状态秦择熙有点熟。
他立刻让周围的人扶着同学去了场馆里的卫生间，艰难忍着的同学在隔间里窜了个稀里哗啦。
“大概率是急性肠胃炎。”等在外面的秦择熙轻声说。
本来就满脸焦急的人脸色更差了：“那完了那完了……”
秦择熙看着他同样有点面熟的脸，后知后觉，里面窜得快丢了半条命的同学，好像是他们系要打辩论赛的。
中文系的辩论赛什么时候来着……
下午。
秦择熙脸不禁皱了起来。
就这哥们这状态，先别说辩论赛了，能不能去到医务室拿药回去好好躺着都难说。
秦择熙斟酌了一下，还是问道：“额，你们……有候补辩手吗？”
跟过来的江煜晨听到这句才彻底明白当下的状况。
边上的这位哥们更面如死灰了：“没有。”
这时，里头的人已经摁了冲水，开了门，扶着墙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并且没气也没力地喊：“秦择熙——”
秦择熙回头，伸手扶了一下摇摇欲坠的他，准备听他打算说什么。
同学的肚子还痛着在，讲话都大喘气：“你、能不能、替我上？”
秦择熙傻眼了，黑色框镜下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我？”
他想说，开什么玩笑，这种事情找上纪云栖也好过找他吧，纪云栖的嘴炮能力他们班谁不知道啊。
但同学那双疼得快闭起来的眼睛却一直对着他，好像他不答应他就不走一样：“对，就你！”他深吸了一口气，肚子也给面子地稍稍歇停了几秒，他语速很快地说，“我是四辩，总结的，以你的水平没问题的！我看过你的作业，语言表达没得说。求你——”
轰得一声，秦择熙感觉自己一下子什么都听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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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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