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秉亭一路飞到考院门口，对着一众活的历史人物一句友好的话还没说，“扑通”先跪下了。
他颤着手指着把他摁下的小厮。
小厮无声嘶吼：“对不起啊少爷！！”
下一秒：“皇上驾到！”
方秉亭气得要命，给了小厮一个“你等着吧”的眼神，然后飞快抬头看了一眼，这就是皇帝？
然后也跟着众人谄媚道：“陛下万岁。”
等陛下走过去，方秉亭瞬间转头，压低声音激动地跟小厮说：“他好漂亮！！”
小厮也跟着抬头看了一眼，同样小声说：“慎言呐少爷。”
方秉亭还在那感慨：“有这么个皇帝，上班都很有劲吧？”
小厮声音突然大了点：“那不是皇帝，那是皇帝亲封的九千岁！心狠手辣，据说最讨厌别人盯着他……”
“哦哦哦。”方秉亭连忙收回视线，心想还好，他收回的很及时，于是又凑过去小声叨叨：“继续说啊，会怎么样？”
小厮声音逐渐麻木：“上一个人丢了一只眼，然后……”
方秉亭震惊地看着他：“天，蛇蝎美人啊，还好我刚才机敏。然后呢？”
小厮死到临头哈哈一笑：“然后，九千岁就看到我们了。”
“……”方秉亭僵硬地转过头，发现自己面前立着一双绣着金线的锦靴。
他缓缓抬头。
那位九千岁正微微弯着腰，俯身看他。
方秉亭毕竟不是真正的古代人，他知道封建社会，地位代表一切，讲道理不一定管用，有心想求饶，但一紧张忘了话怎么说。
他看着这位九千岁，吭哧半天，突然双手合十，上下搓动道：“错了错了，饶我小命。”
九千岁又盯着他看了两秒，才直起身说：“御试要开始了，还不进去吗？小机敏。”
方秉亭噎了一下，忙不迭拽着小厮跑进了殿。
啧啧心想：真是弱肉强食，他前一秒还在下人那作威作福，下一秒就被治了。
“还是你们好相处。”方秉亭对小厮说。
他记得小说里好像是有一位九千岁，形容长得很美，与皇帝寸步不离，当时评论区都猜作者是想卖皇帝和九千岁的cp，但最后好像不了了之了。
现在看来真有这么回事？
方秉亭看着高坐殿椅的皇帝，普普通通，属于说不上丑，但也绝不算好看的类型，癞蛤蟆吃天鹅肉。
小厮留在外面守着了，方秉亭进去找到位置后不情不愿的坐下——桌上放了个小册子。
他打开翻了翻，大部分是空白的。
这就是试卷？
方秉亭装模作样地拿起毛笔，没敢蘸墨，怕弄脏试卷容易被砍头，现代勉强给你换一张，这里砍头如砍瓜，不行直接换个人。
他趴在桌子上艰难辨认着繁体字，《四书》义三道？考“诗赋”一……篇吧，应该是篇，以霜字韵脚为句韵。
大差不差吧，作诗的意思。
这还不简单？他写诗不行，背诗可背多了。
方秉亭冥思苦想半天，想出一句：披裘晓冒五更霜。寒事萧萧客许昌。
有谱。
方秉亭沾了沾墨，寒……寒有繁体字吗？事有吗？萧有吗？不知道。
管它呢，写就行。
方秉亭小心翼翼落笔，一点，一撇，一块墨团。
“……”
方秉亭看着透出纸背的墨，沉默了。
这毛笔尖看着挺细的啊，这么多水儿。
方秉亭在砚台上刮了刮，继续写，一点，一撇，一没墨了。
恍惚间，方秉亭好像看见有什么人在朝他招手，手里拿着镰刀。
方秉亭心想不行，会的必须写完。
书里没有详细写原身是怎么给薄玉当上老师的，他见到大皇子，原本以为是原身考完了，两人要商量后续计划，或者优质师源优先挑选尖子生。
薄诸不也说今天出结果吗？
当天出啊？
方秉亭艰难写完一首诗，拿着镰刀的死神终于消失了。
他这会儿信心百倍，又翻了翻其它能写的。
下面什么“论道义”，方秉亭刷刷写：为兄弟两肋插刀，肝胆相照，在所不辞。
兄弟抱一下！
还有一道“论什么爱”，方秉亭巧妙使用了比喻句，答：比如我哥对我的爱。
最后撂下笔，心情大好，想着上天为什么让我穿成谋臣？这一切都是有道理的啊，适应得就是这么快！
写满了！交卷！
方秉亭把小册子往监官案上自信一甩，溜溜达达出去了。
一出门就看见皇帝拉着他的九千岁在赏花，方秉亭撇撇嘴，美人还是配英雄好看，这皇帝孩子一堆，最后自己还嘎嘣死了。
不好磕。
方秉亭又转了个方向，觉得自己这会儿文采斐然，连路过的狗都忍不住要点评两句。
这会儿又开始幻想自己的成绩，他就算没有优质生的选择权利，起码也得分他一个老实皇子了吧？
“你溜溜达达什么呢？”身后突然有人说话。
方秉亭瞬间清醒，扭头一看。
九千岁！
方秉亭说：“等结果啊。”
这人皱着眉头，看上去心情一般：“考完就走，酉时再来。”
方秉亭能屈能伸，他看着这位英俊的九千岁，突然想到自己不知道他的名字，是了，书里没有提到过，因为他不重要。
方秉亭感性了，张口就问：“你叫什么啊？”
九千岁突然看向他，眼神很骇人。
方秉亭心里咯噔一声，不好，要杀头。
谁料这人很快就收回了视线，轻声道：“在这里，有身份的人就不要问名字。”
九千岁的脾气其实还可以啊。
方秉亭搓着下巴跟在他身后问：“那我马上也要有身份了，他们会叫我什么？”
没等九千岁开口，方秉亭又习惯性开始畅想：“方大人？方老师？”
“你什么身份？”九千岁瞥他一眼。
“皇子少师。”方秉亭就这一点好，事还没干先想完了，名还没出先安上了。
他哥常骂他，你活的比我快是吗？
“皇帝有几个儿子？哪个好相处？”方秉亭问也是为了提醒他，别执迷不悟了，想想老男人都几个儿子了。
“七个，各有各的不好相处。”九千岁说。
方秉亭嗯了一声，他记得老皇帝这七个儿子里，最好糊弄的应该是六皇子。
方秉亭突然停下了，他在殿里的大槐树下拜了拜，然后往上挂了六根红绳。
九千岁看着他红绳不够，拿一条断了又断，勉强系住六根。
……蠢货，连绳子都不会横劈。
“保佑我接到六皇子。”方秉亭也不知道在求谁，反正满天神佛，谁听到算谁的业绩。
毕竟是皇帝亲儿子找老师，他专门腾出了两个时辰，率先挑捡了一遍少师人选。
九千岁侍立在侧。
“和璧，可有思路？”皇帝皱着眉，桌案上摊着十来本奏卷。
九千岁仔细看了看，沉吟片刻才说道：“小皇子们都好说。”
“那谁不好说？”皇帝立刻反问他。
九千岁顿了一下道：“陛下心里肯定是清楚的。”
皇帝哈哈一笑，转而叹了口气：“是啊，老大老二都是有野心的。”
九千岁接话：“陛下这次给皇子们挑选少师，本就是为了对症下药，文采其次，这两位皇子还是需要选些性子纯良的师父。”
皇帝点点头：“我那六个皇子……”
九千岁道：“回陛下，是七个。”
皇帝看了他一眼，嘴角收着笑意：“是，七个。”
分捡半天，两人在翻到其中一份奏卷时，表情都有些难言。
“这什么？”皇帝看着九千岁。
九千岁看着他，突然抬手把奏卷翻到最前面。
上面赫然三个大字——方秉亭。
九千岁：“……”他仍记得这人大言不惭，说自己答得不错，他很满意。
皇帝眯着眼认真看着，等看到那句冲动性的转折“兄弟抱一下！”时，哈哈大笑。
“这人有意思！”
“……”
九千岁张了半天口，把这种货色安排给人家才四五岁的宝贝儿子，他哪怕不能生都于心不忍。
算了。
酉时一到，方秉亭准时跑来看成绩。
视线在前五名来回扫视，没有，好吧，他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成绩太高也不合理。
前十名……方秉亭猝不及防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在第十五名。
跟着他的小厮连忙问：“榜几少爷？！”
方秉亭又努力看了看还有没有像他名字的三个字，但没有了，他一脸丧气地看着小厮：“第十五名。”
“十五？”小厮一愣，“很高啊。”
方秉亭瞬间爆发了：“一共就17个人！”
“另外那两个没住京城，通知紧急没赶过来。”有人慢悠悠开了口。
方秉亭“噌”的转身：“谁！谁说我风凉话？！”
九千岁。
“……”方秉亭敢怒不敢言：“你怎么来了？”
“大胆。”九千岁走近他：“我的行踪是你能置喙的么？”
方秉亭后退一步，对着九千岁“哐当”鞠了个躬，敷衍道：“恭迎您大驾。”
“那我是不是就算最后一名。”方秉亭别扭地问。
“是。”九千岁点头。
方秉亭叹了口气：“好吧。”
倒数就倒数，反正侮辱的只是他的才华，他早就被数学侮辱习惯了，索性好消息是倒数第一肯定没资格给皇子当老师，他也间接算安全了。
“我走了，以后不来了。”方秉亭蔫蔫地说。
“我是来给你送任职名册的。”九千岁开口拦住他：“明天巳时再过来一趟，以后你负责教导大皇子，吏部那边明天会说一下具体流程。”
“大皇子？薄诸？”方秉亭疑惑地看着他，大皇子不是最有可能立储的皇子吗？交给他？
九千岁扫他一眼：“不可直呼皇子名讳。”
“不是他，是真正的大皇子，薄玉。”
方秉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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