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城的雨下了小半个月,一直淅淅沥沥,不怎么停。
雷雷修车行的门口蹲着几个小工,各个盯着湿漉漉的水面,心情都不怎么美丽。
其中一个叼着烟环顾了一圈,问道:“老大呢?怎么没见人?”
“好像是去接货了,之前不是有个客户车子进水,零件都坏了。”有人搭话,“车是进口的,咱们这边不是没货吗?之前老大订的货,差不多时间到了吧。”
桐城这场雨最开始是瓢泼大雨。
说瓢泼大雨其实都算是说小了,那雨就跟海面破开一个口子,哗啦啦,水全部倾斜而下。
加上桐城的下水道被落叶堵塞,半个城市都被淹没,不少人的车都去了半条命,几乎每个车行都迎来了高峰期。
这场雨从那天开始就一直在下,到现在,只是雨势小了点,却没有停的意思。
别的人可能都能躲懒,但是车行的人却不行。
他们这段时间忙前忙后的,各个都跟被抽了精气神一样,好不容易,才算是可以歇口气。
这些人正说话,就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工装的男人扛着一个尼绒袋大步走了过来。
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他却毫不在意,只是随手抹了一把,将脸上的水珠擦掉。
门口坐着的几个人赶紧去将男人身上扛着的袋子接过来。
“哎哟,雷哥,这么重,您可真厉害。”接袋子的人因为袋子的重量差点闪了腰,要不是有另外一个人连忙托了下,还真的可能可能直接就进医院了。
雷驰接过另外一个人递过来的毛巾,随意在寸头上擦了两下,随手又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掉,里面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背心。
那件白色的背心被雨水浸湿,紧紧贴在他的身上,勾勒出分明的肌肉轮廓。
胸肌高高鼓起,手臂上的肌肉块垒分明,随着他擦拭的动作,肩胛骨在背后滑动,显现出一种纯粹的力量感。
“雷哥,这批货看着就正,那台进口车的发动机有救了。”一个小工凑上来说话。
雷驰把湿毛巾扔到一旁的架子上,发出啪的一声。
“先别急着下定论。”他声音很沉,带着一丝雨天的凉气,“打开看看,清点一下,对对单子。”
“好嘞。”
两个小工立马动手,用工具刀划开尼龙袋的封口。
哗啦一声,带着油纸和泡沫包装的金属零件倒了出来,堆在干净的防油布上。
几个小工立刻围了上去,开始拆包装,对着货单一个个检查。
“活塞环,没错。”
“点火线圈,是这个型号。”
“这个是……曲轴传感器?”
雷驰没有过去,他靠在门口的立柱上,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抖出一根叼在嘴里,却没有点燃。
他的视线扫过那些零件,最后停留在尼龙袋的底部。
那里还留着一个东西。
一个用黑色防震泡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方块,大概巴掌大小,看起来和这些汽车零件格格不入。
一个眼尖的小工也发现了。
“雷哥,这袋子里还有个东西,是不是送错了?”他说着就要伸手去拿。
“别动。”
雷驰的声音不大,却让那个小工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车行里嘈杂的清点声好像瞬间安静了零点几秒,所有人都看向他。
雷驰走过去,弯腰,将那个黑色的方块拿了出来。
东西入手很沉,压手感十足。
他用手指捏了捏,不是汽车零件该有的质感。
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就朝里屋走。
“雷哥,那这批货……”有人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问。
“点清楚了锁进仓库,那台车明天再动。”雷驰头也不回,丢下一句话。
他的背影消失在里屋的门后,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小工们面面相觑。
“老大今天怎么了?感觉怪怪的。”
“不知道,可能是下雨下的,心烦。”
“那黑盒子里装的什么玩意儿,神神秘秘的。”
里屋是雷驰的个人休息室,一张单人床,一个铁皮柜,一张桌子。
他把黑色的方块放在桌上,拉开抽屉,拿出了一把小巧的军用匕首,沿着泡沫的缝隙精准地划开。
露出来的,是一个黑色的金属盒子,表面磨砂处理,没有任何标志。
盒子没有锁,只有一个卡扣。
雷驰没有立刻打开,他只是盯着那个盒子,嘴里叼着的烟被牙齿咬得有些变形。
就在这时,桌上另一部私人手机震动起来。
不是车行揽活用的那部。
屏幕上没有显示名字,只有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拿起手机,划开接听,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经过处理的声音,听不出男女。
“东西到了?”
“到了。”雷驰回答,声音压得很低。
“有没有尾巴?”
“干净的。”
“打开看看。”
雷驰的视线落在那个黑色的金属盒子上,他伸出另一只手,解开了卡扣。
“啪嗒。”
一声轻响,他打开了盒盖。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部手机,款式老旧,像十几年前的产物,手机屏幕上贴着一张小小的便签。
上面用红笔写着一个地址,“城南,废弃精神病院。”
雷驰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电话那头的声音继续响起:“地址看到了?”
“看到了。”
“很好,记住,你只有一个人。”
“我知道。”
“别让我们失望,雷驰。希望你能给我们带来不一样的惊喜。”
电话被挂断了,听筒里只剩下忙音。
雷驰将手机扔在桌上,拿起盒子里那部老式手机。
他揭下便签,摩挲着那行用红笔写下的字,指尖的薄茧几乎要将纸面磨破。
他的呼吸变得有些重。
雷驰自小就没了爹妈,可以说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对他比较照顾的,就是邻居周婶一家。
周婶一家其实也不富裕,因为周婶的丈夫也是死的早,是在工地上出的事情,最后只剩下周婶和女儿姜灿。
姜灿是个很倔强的女孩,学习成绩一向很好,顺利考上本地大学。
很长时间,雷驰都是在周婶家吃饭,所以他都当周婶是他亲妈一样,姜灿自然是他没有血缘的妹子。
一周前,周婶惊慌失措的给他打电话,问他有没有见到姜灿,说联系不上她了。
雷驰立马给姜灿打电话,一直无人接听,去学校找了之后,同寝室的人说好几天没见到了,他立刻报了警。
等报警之后,才发现,失踪的不止是姜灿,还有不少人。
这件事情,已经被封锁起来,目前只有特别的阶层知道,普通百姓除非是当事人,根本不清楚怎么回事。
他到周婶家安慰了半天,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
最近因为下雨,路上的行人很少,几乎都不太出门。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接到了一个奇怪的电话,说他知道姜灿在哪里,只要雷驰帮他取个东西,他就会告知姜灿到底在什么地方。
雷驰将身上衣服利索的脱下,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又找了个背包,挑了几样东西丢进去,这才转身去了车行后面的厨房。
快手炒了一盘蛋炒饭,雷驰这次也没有让那些小工一起吃,而是三下五除二的将一盘炒饭吃的干干净净,又将锅和盘子都洗好之后,这才叼着烟找人。
将店里后面几天的事情安排好,他这才跳上停在门口的一辆吉普车,方向盘一打,往城南的方向开去。
吉普车的引擎熄灭。
四周瞬间被死寂吞没,车灯照亮的前方,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铁艺大门,顶端尖锐的铁矛指向漆黑的夜空。
桐城市第七精神病院。
十年前,这里发生过一场无法被准确记录的骚乱,官方的说法是一场意外火灾引发的集体性恐慌,病人与医护人员在混乱中互相攻击,最终导致数十人伤亡。
自那以后,这里就被彻底封锁,成了一座城市中心的孤岛,流传着各种各样的怪谈,最常的用处就是大人吓唬小孩的代名词。
雷驰拔下车钥匙,金属碰撞的轻响在车厢内异常清晰。
他没有立即下车,视线穿过挡风玻璃,审视着那栋在夜色中只剩一个巨大轮廓的建筑主体。
没有一丝灯光,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他拉开车门,冷空气灌了进来。
从副驾上提起一个沉甸甸的黑色背包,甩到背上,然后从包侧的网兜里抽出了一支强光手电。
“咔哒。”
开关按下,一道刺目的白色光柱撕裂了前方的黑暗,直直打在精神病院的大门上。
铁门上挂着一把巨大的铜锁,早已锈死。
雷驰没有理会,光柱顺着斑驳的围墙移动。
围墙很高,顶部嵌着碎玻璃,但在一个角落,墙体坍塌了一个缺口,黑洞洞的,刚好能容一个人钻过去。
他迈开步子,军靴踩在枯枝败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就在他即将靠近那个缺口时,口袋里的那支老式手机发出了短促的震动。
他停下脚步,掏出手机。
屏幕上没有来电显示,只有一个加密的通讯请求。
他戴上蓝牙耳机,按下了接听键。
“到了。”雷驰的声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
耳机里依旧是那个经过处理分不清男女的电子音:“位置确认,很好,雷驰,祝你好运。”
“这里的故事可不少。”雷驰的目光扫过围墙内疯狂生长的杂草,“都说当年发疯的病人把医生的脑袋当球踢。”
“官方记录是火灾引发的骚乱。”对方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不过这些不重要。”
“希望你能够顺利的通过测试,拿到我们想要的东西。”
“你的任务不是探寻真相,是取回一份病历档案。编号0713,病人姓名,路明。”
“拿到这些,你们就会告诉我姜灿的下落吗?”雷驰反问。
对面停顿了下,这才慢条斯理开口,“若是你能顺利归来,自然。”
通讯切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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