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便不约而同地迈开脚步,朝着疗养院主楼大厅的方向走去。
按照墨沅的说法,论坛上的人说,像这样的副本一般都会有一个集合的地方,让玩家先熟悉下。
不过并不绝对。
C级副本是最低级的副本,对玩家来说还算简单,如果到了B级以上,可能就不会有这么轻松让玩家先见面的情况。
事实证明墨沅从论坛上看的没错。
空旷的大厅里,已经聚集了好几个人。
惨白的灯光从天花板上直射下来,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细长,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
雷驰的目光迅速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男人正站在人群中央,时不时整理一下自己的领带,姿态透着一股精英范。
他旁边,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人踩着高跟鞋,双臂环胸,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角落里,一个戴黑框眼镜的青年正低着头,反复用指节推着镜框,显得有些木讷。
靠着墙边的,是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额头冒着细汗,眼神不安地四处乱瞟。
还有一个穿着层层叠叠萝莉裙的女孩,蹲在地上,旁若无人地舔着一根棒棒糖,双马尾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而在离所有人最远的一个阴影里,缩着一个留着可爱卷发的男生,他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角,头埋得很低,仿佛想把自己藏起来。
雷驰和墨沅的出现,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西装男人第一时间迎了上来,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
“新人?”他开口,声音洪亮,“看来人都到齐了。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周毅,这是我第三次下副本了,大家可以叫我周哥。”
他说话时,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似乎觉得自己已经算是老人,有种领头羊的自觉。
“有经验的老手带着,总比自己瞎闯要好。”油腻的中年男人立刻凑了上去,谄媚地笑着,“周哥好,我姓王,叫王才。”
穿着红裙的女人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只不情不愿地吐出两个字:“苏晴。”
“李文。”戴眼镜的青年扶了扶眼镜,声音小得像蚊子。
那个萝莉裙女孩则含着糖,弯了弯眼睛,含糊不清地说道:“叫我糖糖就好啦。”
周毅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那个卷发男生身上,带着一丝催促。
男生被盯得浑身一颤,像是受惊的兔子,慢吞吞地站直身体,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我……我叫林言。”
周毅满意地点点头,视线转向最后到场的两人,示意两人自我介绍。
墨沅神色平静,声音无波无澜:“墨沅。”
雷驰依旧是那副冷硬的表情,惜字如金:“雷驰。”
周毅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显然对雷驰冷淡的态度不太满意,但他没多说什么,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发表一番长篇大论。
“都到齐了?”
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女声毫无征兆地从众人身后传来。
所有人猛地一惊,回头望去。
一个穿着白色护士服的女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她推着一辆金属的推车,车轮压过地砖,发出轻微而规律的咯吱声。
她的脸藏在护士帽的阴影下,看不真切,只能看到一个僵硬的下巴和涂着鲜艳红色的嘴唇。
“新来的病人,跟我来办理住院手续。”护士的声音像是录音机里播放出来的一样,没有丝毫起伏。
病人。
这两个字让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变。
周毅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试图交涉:“护士小姐,我们都是病人?”
护士根本没有理会他,径直推着车从他身边走过,车上放着一叠叠灰白相间的条纹病号服。
“每个人,拿一套。”她命令道,不带任何商量的余地。
没有人敢动。
护士停下脚步,缓缓地转过头,阴影下的目光似乎扫过了每一个人。
大厅里的温度仿佛又降了几度。
最终,还是王才第一个哆哆嗦嗦地走上前,拿起了一套衣服。
有了第一个,其他人也只能跟上。
苏晴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但还是忍着厌恶拿了一套。
糖糖好奇地戳了戳衣服的布料。
林言更是手脚发抖,几乎是闭着眼睛抓起一套就缩了回去。
雷驰和墨沅对视一眼,也各自上前取了一套。
布料入手冰凉,但是看上去还算干净。
“现在,跟我来。”护士说完,便推着车,转身朝着走廊深处走去。
那条走廊比大厅要昏暗得多,两边的墙壁上贴着医生的名字和介绍。
雷驰不动声色的打量墙上的信息。
众人被迫跟在护士身后,脚步声在空寂的走廊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周毅想找回场子,压低声音对身边的人说:“都别慌,这是副本的身份设定,很正常。接下来我们会被分配到不同的病房,大家记好彼此的位置,方便……”
“A301,周毅。”护士冰冷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
走廊左侧一扇紧闭的房门前,护士停了下来。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周毅:“进去。”
周毅明显僵硬了下,但还是顺从的进去。
和周毅同一个病房的还有王才,王才喜出望外,乐呵呵的跟了进去。
雷驰的病房在A302,就在对面,他倒是也没说什么,对墨沅点了下头,自顾自的走进病房。
A302的病房门被推开。
房间不大,靠墙摆着两张单人病床,床单是洗得发白的蓝色条纹。
其中一张床铺着整齐的被褥,另一张空着。
窗户边站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同样的病号服,身形消瘦,像一根戳在窗边的竹竿。
他一动不动,只是望着窗外明亮的天空。
雷驰觉得他应该只是个NPC,所有的玩家应该刚刚都见过。
他把肩上的背包卸下,随手扔在空着的病床上,背包和床垫接触,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窗边的人影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没有听见。
雷驰清了下嗓子,尝试着打破沉默:“你好。”
声音在空旷的病房里显得有些突兀。
窗边的人影终于有了动作,他的脖子像是生锈的齿轮,一格一格,极其缓慢地转了过来。
一张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正对着雷驰。
接着,那人的瞳孔在看清雷驰的瞬间猛地收缩。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病房的宁静。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整个人惊惶地向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墙上,然后顺着墙壁滑坐在地。
他双手死死抱住脑袋,身体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别打我!求求你,别打我!”他嘴里反复念叨着,声音充满了恐惧和哀求。
雷驰举到一半准备打招呼的手僵在半空中,表情凝固在脸上。
他只是打了个招呼,并没有想要的打人的意思。
他觉得男人可能是误会了,忍不住摸了下鼻子,想要和男人解释。
他的手缓缓放了下来,脚步下意识地往后挪了半步,拉开了一些距离。
“我……”他刚说出一个字,墙角的男人抖得更厉害了,嘴里不停念叨,“别……别打我”
雷驰深吸一口气,尝试用最平缓的语气开口,声音压得很低:“我不会伤害你。”
墙角的男人没有任何回应,依旧死死抱着头,像是把所有感官都封闭了起来,拒绝和外界的一切交流。
雷驰皱了下眉,男人拒绝沟通,他就没办法从他那里获得信息。
他没有再尝试沟通,而是走到自己的病床边坐下,动作放得很轻,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只是他的余光一直没有离开那个男人。
他注意到,男人的病号服袖口磨损得很厉害,露出的手腕上有一圈一圈淡淡的青紫色痕迹,像是被什么东西捆绑过很久。
这他眉心一跳,很想看的更仔细点,不过男人蜷缩在一团,很不好观察。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敲响了。
叩,叩,叩。
三声,不轻不重。
墙角的男人身体猛地一颤,像是受惊的兔子,哭泣声一下子戛然而止,整个人绷得更紧了。
雷驰看向门口,没有出声,只是左手却悄悄背在身后,摸到了扳手。
“查房。”门外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清脆又公式化。
没等雷驰回应,门把手转动,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年轻女人推着小推车走了进来。
护士看到缩在墙角的男人,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像是早就习惯了这种场面。
她敲了敲小推车的把手,淡淡的说了一句:“吃药时间到了。”
雷驰就看到原本缩在角落的男人用最快的速度跑回自己的床上,乖巧的坐在那里,伸出手来。
护士取了三片药出来,看到男人吞下,这才又推着小车来到雷驰身边,依旧也是三片药。
雷驰看到药瓶,很大,非常像健身的人吃的那种大瓶蛋白粉的罐子,里面的药片还有大半瓶。
药片是白色的,护士给雷驰三片,就盯着他不说话。
雷驰顿了下,仰头把药片吞下去。
护士似乎很满意他的配合,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推着小推车离开了房间。
咕噜噜的声音顺着走廊,去了隔壁。
房门关上。
雷驰立刻转身,将嘴里已经有些化开的药片吐在手心,迅速塞进了裤子口袋里。
他看向另一张床,男人已经躺下了,背对着他,呼吸平稳悠长,像是已经陷入了沉睡。
难道吃的是安眠药?
雷驰心里刚闪过这个念头,想趁机检查一下这个房间,一声凄厉的惨叫从很近的地方传过来。
是个女人的声音,尖锐,充满了极致的痛苦。
雷驰猛地站了起来,两步跨到门口,手握住了冰凉的门把手。
他回头看了一眼,病床上的男人一动不动,显然没有被任何声音惊扰。
他拧开门,只探出半个头。
惨叫声是从对面隔壁的A303传来的。
几乎是同时,他旁边的A304房门也打开了,墨沅走了出来,脸色平淡。
走廊两边,又有几扇门接连打开,之前分到不同病房的人都探出头来,显然都是被尖叫声惊动了。
雷驰立刻判断出,发出惨叫的是队伍里的那个女人,苏晴。
大家站在各自的门口,迟疑着,没有人敢先一步去A303查看情况。
就在这时,A303的病房门被从里面推开。
护士推着她的小推车走了出来。
她身上的白色护士服,此刻被大片的鲜血浸染,红得刺眼。
血迹甚至溅到了她的脸上,但她的表情依旧是那片死水般的平静。
她无视了走廊里所有惊恐的目光,推着车,径直走到了A304房门前停下。
她抬起头,一双被血色映衬得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墨沅。
似乎对他没有再病房内很是不满。
墨沅只和雷驰对视了一眼,一个极快的点头,便立刻转身,退回了自己的病房。
护士随即推着那辆沾满血迹的小车,跟了进去。
A304的房门,缓缓关上。
走廊里恢复了诡异的安静。
雷驰的心跳在胸腔里擂鼓。
他不再犹豫,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还在A304那扇紧闭的门上,他身形一闪,悄无声息地溜到了A303敞开的门口。
他朝里面看去。
只一眼,他的瞳孔便猛地缩紧。
苏晴躺在病床上,鲜血从她身下不断涌出,染红了整张白色的床单。
她的眼睛瞪得极大,空洞地望着天花板,身体上布满了深可见骨的伤口。
而在她无力垂落的手边,那片不断扩大的血泊之中,安安静静地躺着三颗白色的小药片。
完好无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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