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茶,桂花,青柚皮……多种味道混合在一起,令浮动在空气中的气味复杂难辨,一如沈观南此刻的心。
其实他不是单纯的生气,他是突然对黎彧这个人失望。所以想冷静一下,跳出来以旁观者的角度认真辨别他们两个究竟合不合适。
说到底,
他还是那个冷心冷情的沈观南。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想就此中断这段暧昧不清的关系。
“黎彧,”沈观南没回握,但也没挣脱。他用另一只手接过雕花蜜饯,小声回了一句:“我没生气。”
黎彧仍睨着他,似是不怎么信。他握住沈观南的手,往自己怀里带了一下。沈观南的胳膊就被动伸直了,斜搭在黎彧大腿上。
他垂下头,右手半握着沈观南的手,左手摩挲着沈观南的指尖,默不作声地把玩了一会儿,才用散漫,低沉,随意到有些稀松寻常的语气说:“哥哥,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闻言,沈观南的心倏然一动。
“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你不喜欢的,我都会改。”
黎彧忽然握紧沈观南的手,五指顺着沈观南指间的缝隙插进去,霸道用力地十指紧扣,将沈观南的手禁锢在股掌中:“所以,你怎么生气都可以,打我骂我都无所谓,但——”
他猝然抬头,缓慢地逼近沈观南的脸,目光笔直地注视着沈观南的眼睛,压迫感十足地警告:“别想动其他念头。”
心脏重重地跳了一拍,有股电流迅速击穿四肢百骸,令沈观南头皮颤栗,思绪都罕见地空白了一瞬。
“逗你的。”
黎彧在嗓子底笑了一声。
他说完就抽身拉开了距离,坐直身体继续把玩沈观南的手,仿佛刚刚真的只是在说笑。
沈观南纤长的,微颤的睫毛盖下来,拿着雕花蜜饯的手都满是潮湿。
亥时将近,众人如鸟兽散。族长单独叫走了黎彧,沈观南便径自回房了。
江川盯着黎彧健硕颀长的背影,若有所思地问:“仔仔,我眼神应该挺好的吧?”
方清珏:“你?眼镜挺好的。”
江川没有任何调笑的意思。他缓缓转过头,透明镜片下的眼睛微微有些失神,像是没能从诡谲余震中回过神来:“那孩子的眼睛会变色。”
方清珏脚步一顿,长身玉立在楼梯正中央。他腰细腿长,身段匀称利落,简单的黑T恤都能穿出不同寻常的气质,是天生的模特坯子。
“沈老师给我发微信的时候,他看了我一眼。”江川并肩站在他旁边,比他高出几厘米,“眼睛有一瞬间是紫色的。”
“他戴美瞳了?”方清珏眉头微皱,眼里有几分厌色,像是很瞧不上黎彧:“我看他天天都打扮得花枝招展,恨不得把银链子全缠身上,活像个开屏的孔雀。”
江川摇了摇头,很笃定地说:“不是美瞳,就是会变色。而且他看我的时候,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
他斟酌一番用词才开口:“就好像没有了意识,被他控制住了。但只有那么几秒钟,然后那种感觉就消失了。”
“这也太邪门了。”方清珏听得脸都白了。他忽然担忧起来:“你不会是中蛊了吧?”
“这族长天天跟传.销似的催我们去上香,我总感觉那香不对劲,没准就是蛊。”
江川:“可我们没上香。”
方清珏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有些僵:“川哥,有没有可能,你刚刚没被控制就是因为我们没给南疆王上过香?”
南疆王。
沈观南垂眼看着手中的竹罐,也不知这酒好不好使。
几秒后,他把遮在眉间的膏药撕了下来,倒出一杯药酒,一饮而尽。
戴好眼罩爬上床,他在一片漆黑中渐渐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沈观南听见了很微弱的风声,伴随着树叶簌簌颤动的响动。
“沙沙沙——”
“沙沙沙——”
空气比往常更潮湿了,连床榻都仿佛在向外渗水汽。沈观南感觉后背的衣服有点湿。他睁开双眼,赫然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茂密丛林里!
这里的树遮天蔽日,灌木绿植连成一片,薄雾氤氲久聚不散,连一丝天光都照不进来。
沈观南能闻到潮湿泥土混合**植被的气味,能感受到凝结在肌肤上的清润水汽,还有浮动在空气中的草木清香。
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真实得令人不寒而栗。
他从地上爬起来,低头去拍身上的灰。但手刚抬起来,就僵在了空中——他身上穿着玉色云绸长衫,衣衫素雅,没有任何纹饰,但衣领和蔽膝都是鸦青色的锦缎,上面绣满金乌扶桑。
简繁有序的穿搭尽显低调高贵,沈观南一眼就看出,这是古时王室的装扮。
他立刻摸了摸头,果然摸到束在一起的长发和簪在头顶的玉冠,心道,难不成我是穿越了?
最近的生活太过玄幻,沈观南短暂地吃惊了一会儿就接受了这个设定,在大雾弥漫的山林里走了走。可这地方连条山路都没有,怕是根本没人居住。
他正发愁该怎么办,就见前面站着个人。
看背影是个少年。
他站在一颗巨大的古树下,看着盘绕在树干上差不多有一米多粗的白蛇,一动也不动。
像是吓傻了。
那蛇的眼是血红色的,正盯着少年吐蛇信。沈观南只扫过去一眼,就也吓得不敢动弹。
眼瞧那蛇向少年逼近,越凑越近,少年还凝固在原地,纹丝不动。沈观南急得喊出了声。
他本想喊“快跑”,但脱口而出的话却非常诡异,不像人能说出来的,反而像电影里的蛇佬腔。
鬼魅声音一脱出口,白蛇就抬眼看了过来。沈观南搞不清楚状况,也不知到底哪来的勇气,跑过去抓住少年的手,拽着他就往反方向跑。
“快跑!”
少年一声未吭。
只侧眸凝望着他的侧颜,眼睛一眨也不眨,显得眼神有些痴,像是被惊艳到了。
沈观南抓着他跑出几百米,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白蛇没有追上来。他这才停下脚步,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
身后的少年好像体力很好,跑了这么长一段路连喘都不喘。
沈观南回过头,和少年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微微睁大了眼。
靠。
可真特么阴魂不散。
眼前的南疆王看起来和以往都不太一样,年纪也更轻一些,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
他依旧是太阳纹面帘半遮面的形象,只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深刻的眉眼,但全包黑眼线不见了,眼睑清爽干净,看着没有往日邪魅。
沈观南这才注意到,他眼尾的睫毛比其他地方更长,是很生动的狐狸眼。
和黎彧一样。
南疆王望过来的眼神很陌生,似乎不认识沈观南。
“会蛇语,你是南蜀的人。”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沈观南,目光落在他衣领处的纹饰时微微挑起了眉,“金乌扶桑,你在假扮公子珩?”
他欠身逼近,直视着沈观南的眼睛,冷声逼问:“还是公子珩本人?”
沈观南一句也没听懂,还感觉南疆王非常莫名其妙。他想问“公子珩是谁”,但话一出口,竟变成了:“你认识我?”
闻言,盈在南疆王眼里的光倏然黯淡了,眼神变得复杂许多。他嗤笑一声,缓缓站直了身体:“谁给你的胆子,敢一个人来这。”
沈观南更听不懂了。
一旁的古树上探出一双猩红色的眼,那条白蛇竟然悄无声息地跟了过来。沈观南吓得一个趔趄坐在了地上,瞳孔瞬间缩小好几圈。
南疆王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觉得很有趣似的,再次嗤笑出声:“你竟然怕蛇。”
沈观南想说我一直都很怕蛇,就见南疆王收回了视线,兴致缺缺地扔下一句:“真是废物一个。”
沈观南:“……”
“你走吧。”他抬起手,掌心蓦然多出一只蓝紫色蝴蝶,“回去告诉你父王,再敢派细作过来,我就用他的脑袋做蛇窝。”
那只蝴蝶直朝沈观南飞过来,然后停在沈观南面前,像在催促他赶紧走。
沈观南搞不清楚南疆王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入了他的梦,又一副不认识他的模样。
可他再抬眼,南疆王不见了,那条白蛇也消失无踪。密林里云雾缭绕,不见任何人迹,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觉。
沈观南呆愣片刻才坐起身来,跟着蝴蝶往出走。走着走着,他就感觉光线愈来愈暗,四周也越来越静,一点风声都没有。
身侧的灌木丛动了动,忽然从里面窜出一只大老虎。
领路的蝴蝶霎然消失,沈观南眉心一跳,登时吓得腿都有点软。
“什么人,竟敢擅闯蛊林。”
清冷的御姐音从身侧的灌木丛传过来。沈观南正想开口,就见一名身穿虎皮衣的女子,负着双手,英姿飒爽地穿过半人高的灌木丛,缓缓走近了。
这人生得非常漂亮,一双丹凤眼凌厉逼人,右眼眼尾有个很漂亮的红花刺青,头上戴着花纹流苏银饰,但没用面帘遮面。
目光和沈观南对上的那一刻,她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似是有些晃神。片刻之后,她才挪开视线,看向沈观南衣领处的纹饰,半眯起双眼。
“原来是公子珩。”
话音一落,沈观南就闻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立刻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再醒过来的时候,他四肢都拴着铁链,被关在一个阴森昏暗的山洞里。
沈观南大声呼救,但没人回应。他想从这莫名其妙的梦里醒过来,就扇了自己几巴掌,还用头去撞墙,但费力折腾半天只折腾出一身伤。
他好像被困在这里了。
沈观南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
不知道过去多久,他终于被提出山洞,押进一栋外形和祆蛊楼很像的吊脚楼。
议事台的尊位坐着一名长者,脸上遮着面帘,穿着打扮与苗疆王很像,但至少比苗疆王老四五十岁。
他下方跪坐着七男一女,都穿着苗绣长衫,似乎在争论怎么处置沈观南。
长者以手扶额,表情甚是烦躁。沈观南被提进去,他连看都没看到就挥了挥手,“头给蜀王送回去,剩下的扔进蛊池。”
话音一落,堂里蓦然安静下来。
那个迷晕沈观南的女人回头看过来,眼里有几分不忍。
沈观南摸不清这到底是做梦还是穿越,不敢再贸然寻死。他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心跳快得要掉出来,魂都要散了,正琢磨着该怎么办,就听身后传来了丁零当啷的声音。
厅堂里,除了坐在尊位的长者,其他人全部低下头,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少酋”。
沈观南心中一动,立马回过头,恰好对上南疆王森寒阴鸷的目光。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身体完全不受控制,竟直朝南疆王爬了过去。
他看见自己抱住了南疆王的大腿,还听见自己颤着嗓音向南疆王祈求:“救救我,我不想死……”
不知谁倒吸了一口凉气,周遭顿时陷入一片死寂,连长者都没再发言。
南疆王垂下眼,与沈观南四目相对时轻轻地笑了一声,“救你?”
这语气听得沈观南莫名绝望。他仰望着南疆王,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倏然发起了颤,瞧着甚是可怜,能轻而易举地激起他人的凌虐欲。
南疆王微微眯起了眼,俯下身来,曲指挑起沈观南的下巴,大拇指指腹恶劣地碾蹭着沈观南的唇。他的力道很大,碾得沈观南唇瓣酥麻肿胀,并迅速泛起了肿,红得像是被强吻过。
说实话。
他心里非常不舒服,但一点也不敢反抗,眼里迅速蓄起了大片水光。
南疆王望过来的眼神有了很微妙的变化。眸色照比刚刚要晦暗许多。他轻轻地应了一声“好啊”,然后就用轻佻狎昵的语气问沈观南:
“我房里正缺个暖床的,你可愿意?”
珩,héng。
这个梦只有四章,[奶茶]宝宝们不用担心回忆杀又臭又长,很短的。
*
别人是打一巴掌给一甜枣,黎彧是给一堆甜枣然后突然打一巴掌,再给一堆甜枣说他刚刚手滑了。
沈观南:我是谁我在哪儿?我怎么突然这么瘆得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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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梦中奇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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