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颜思思,和程雅打过一个照面,正面无血色、目不转睛地看着从城乡结合部赶来的父母和护士们交涉。他们因不愿继续承担费用而想让她办理出院手续,与警方和院方的意思相反。
她烦闷地跪在床上,用头碰撞床头上方的墙壁,口齿不清地发出一些音节,说着不连贯也不文雅的话语,犹如被无恶不作的邪祟附体。吴护士上前阻止她,按住她的肩膀让她躺下。
“她这个状态根本走不了,”李护士瞅了瞅她,“已经吃了两片安定了,还是这个样子,不肯休息。再这样下去还可能会引起伤口部位内出血,还要进行手术。”
她的母亲邢秋兰说:“我们真的交不起住院费了,一个星期就要五千多块钱。这案子什么时候能破?”
李护士说:“破案的事情我们不管。我们能做的就是让您女儿活着。您女儿的生命健康重要,还是钱重要?”
“都重要。我们孩子住了一个星期院还不好,听你的意思还加重了,不如就让我们接回去,在家养病。”
李护士边摇头边掏出手机,说:“如果她在家出现状况那可不是你们能够应对的。这样,我给张警官打个电话。让他来跟您讲。”
另一边的张离正在和断案小组的成员段麟、鲁妍、龚如超、赵毅等人分析事件经过。他听到手机的震动声时按下了位于屏幕右下角的红色标识。
他说:“裴市的第一起案件受害者颜思思,16岁,杉城人,一月二十日独自坐火车到裴市来看杜云峰的演唱会。杜云峰,27岁,是已解散的男团X-Nebula的队长,他们的团体曾在亚洲红极一时。解散后他是团员中发展最好的,有一群狂热的粉丝,受害者应该是其中一个。”
“再看第二个受害者,程雅,提到了知名青年演员穆祺。穆祺,29岁,毕业于国家戏剧学院,因长相出众在出演的青春爱情片播出时收获一大批女性粉丝。所以,这两个受害者的共同特点就是……”
“追星,”鲁妍年轻且清秀的面庞上闪过一丝笃定,“遥国失去肝脏的受害者是我国大热女团Chime的粉丝,家中发现大量海报等相关物品。南国、和国等国家发现的丢失器官的女性也有追星的爱好。”
张离在听到手机震动时再次按下红色标识,继续说:“的确如此。受害者都是追星的年轻女性。程雅还说,犯罪分子试图利用穆祺骗走她的肾脏。这样的话全都说得通了。”
段麟点了点头。“犯罪分子可能编出他们的偶像需要器官的说法,诱骗她们捐出自己的器官。”
“然后操纵她们,”张离说,“使她们试图结束自己的生命,让她们看到可怕的字或者图像。颜思思很可能就是这样被折磨疯的,程雅也是因为这样无法与我们沟通。”
“没错,”段麟说,“然后,乔廉语的案子和这些起器官消失案的共同点就是瞬间移动。”
“器官的瞬间移动和人体和瞬间移动的器官。”鲁妍补充道。
“我们暂且认为犯罪分子有将人体或人体的一部分瞬间移动的能力。”张离说。
“这听起来真的很假,”鲁妍说,“我们真的应该相信他们有超能力吗?”
“事到如今,没有科学能解释清楚所发生的事件,那我们就必须跳出这个框架。不能说他们有超能力,只能说他们很可能掌握更为发达的科技。他们究竟是什么身份还未曾可知。”张离说。
龚如超颀长的双手交叉在一起。“昨天程雅在纸上所画的电梯也应该是一条重要的线索。”
张离说:“那样的电梯并不常见,亚洲基本上没有带伸缩门的老式电梯。遥国的警方告诉我们欧洲和北美洲上个世纪的建筑里会有那种电梯。”
“所以作案地点在海外?”赵毅托起肥胖的腮帮子。
“很可能。”张离说。
“所以的确是跨国犯罪。”段麟说。
“世界范围内的犯罪还需要多国联手侦破,路漫漫其修远兮。”张离说。
“听说联合国可能成立专案调查小组。”段麟说。
“是的,”张离说,“如果真的成立的话,各国之间警方的合作会更加密切。”
张离在第三次震动时响起时接了电话,带着鲁妍去探望颜思思和她的父母。他们进门时和护士们用眼神打了招呼,看到邢秋兰和她的丈夫颜冰坐在一旁空着的病床上,带着苦涩而绝望的眼神看着她们的孩子。
他们看到她蜷缩在床上,被子包裹着她可怜的身躯,双眼直视前方的墙壁,如同望向纯黑色的深渊。那里没有氧气,也没有希望。
张离耸了耸略微酸涩的鼻子,对他们说:“颜思思出院是不可能的。她的情况与住在这里的一般精神病人不同。首先她刚刚进行完‘手术’,身体内部的伤口还在愈合期,医院需要实时监控她的健康状态。其次我们怀疑犯罪分子在操控她,因此她的一举一动都十分危险,甚至致命。”
张离看到邢秋兰的嘴巴微微张开,似要说话。他抢在她前面说:“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从现在到破案为止,颜思思的住院费和医药费全由我垫付。”
鲁妍说:“我也承担一部分吧。”
“不用,”张离说,“请两位移步警察局,签署一份口头协议,”他随后转向鲁妍,“你先领他们过去,我去看一下程雅。”
程雅昨夜服用了安眠药物,但一晚没能入睡,睁眼时“死”字写于眼前,闭眼时恐怖的画面接二连三地出现,直到拂晓时分才浅浅入眠。
她被他们的折磨耗光了精神力,没能再次看到对面的作案环境,只在脑海中反复回想已经看到的那一帧画面。
她此时脸颊消瘦、面色枯黄、精神衰弱,听到叩门声时将视线由窗外转向屋内,迈了几步,不稳地走到病床前迎接来访的人。她看到张离再次为她拿来纸张和水笔。
“你还知道些什么?”
她听到这句话后双腿一僵,似乎被一条锁链紧紧捆绑。她感到双手也被固定在身体两侧,无法伸出。她声音微弱地说:“我动不了。”
“那你能说话吗?”
她的喉咙再次发紧。她默默摇头。
张离无奈,将纸笔放于床头柜上,和她作别。
她此后让自己紧绷的双腿跳动,一步步接近床头柜。她的左脚突然崴了一下,整个人如空荡荡的麻袋般摔倒在地。她大叫一声,痛楚感明晰地顺神经攀爬,左脚几乎无法动弹。
她动了动左脚的脚腕,左手扶在床上,靠右腿的力量挣扎着站起。她单腿跳到床头柜边,用难以抬起的手臂拿起纸笔,又成功坐到床上。她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她下狠劲控制好它们,使右手握紧笔杆。
她先在纸上写出一个方格,代表“口”字,在试图写出“罩”字时手滑向一旁,在已经写好的笔画上划出一道痕迹。她改用拼音,磕磕绊绊地写出四个字母,“zhao”。
她如法炮制,在纸下方的空白处拼出“ji qi”二字,可双手不听使唤地将纸团成一团,扔到墙角。
她站起身去拿纸团,单腿跳到一半时腿突然发软,跪到了地上。她呜咽了一声,用手揉着膝盖。她最终爬到墙角,捡起纸团,拿在手中。
“把它撕碎。”脑海中不属于自己的声音说。
她感到自己的双手正在将纸团展开,然后并在一起抓住纸的上部。她的左手一用力,将纸撕成两半。
“不要。”她默念。
她的反抗弱于他们的控制,继续做出撕纸的动作,直到雪花般的碎纸在空中散开,一片片飘落在地。她又被操控着躺回床上,盯向天花板,直到双眼发涩。
何佩冉为她送来午饭,看到自己的孩子异常亢奋,做着无法解释或意义不明的动作,不解地蹙眉。
她指着墙角的一摊纸片,目光聚集在颤动的食指的指尖。
何佩冉没能意会,说:“你没事吧孩子,快吃饭吧。”
她疯了一般地摇头,直到秦护士被叫到房间内。她继续指着纸片,发出细小的声音:“拼。”
“拼?”
秦护士把细碎的纸片收集到床头柜上,片刻之后复原了主要部分,读出上面所写的拼音,“口罩,机器。”
程雅用力点头,又不自觉地摇了头,跑下床去,用手敲打墙壁,头磕在墙上,发出一声声令人心痛的闷响。
秦护士双手抱住她的肋骨将她拦下,按住她的臂膀使她坐在床上,拿出手机给拨打警方的号码。
“程雅这边状态不太好,刚刚让我把撕碎的纸张拼起来,上面写着‘口罩’和‘机器’。”
“知道了,”张离说,“我下午过去取证物。在此之前请你们将她写的所有东西保存好,再给她一些新的纸张。告诉她,如果她还有想告诉我们的信息,就随时写下来,或画出来。”
她听着他们的对话,不安分地翻滚,用手臂拍打被子和床单。她滚到床下去,从着地的右臂传来火辣辣的痛感。何佩冉环抱住她,让她坐回床上。
秦护士挂断电话,喂她吃了一片安定。
她强迫自己吃下一些东西,几块菜花,几片豆腐,几口米饭,然后疲劳而安心地睡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