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艇之后，一切又归于忙碌的平常。短暂的放松就像是午休时候的一场梦，有时候不确定是不是真的。
水晶砂的实验品在一个月内完成生产后迅速进行项目测试，本来应该作为导师的纪绘声来领导，但在出发当天，纪绘声突然无法到场，打电话拜托俞奏解决，电话里纪绘声焦急不已，甚至连原因都没说就挂掉了电话。
气候花园中项目组成员早就检查好设备摩拳擦掌地等待实验开始，见俞奏到场，更加兴奋地追问实验什么时候开始。
项目测试过程很简单，只是让水晶砂按照预先设定的程序变换颜色和形态，重点是需要人为记录水晶砂的状态，包括颜色统一度、形态完成度、报废率等。最后通过具体环境参数，对实验结果的数据进行分析，确定未来的改进方向。
俞奏简单交代几句后，授意方步指挥运输人员卸箱，堆叠的纸箱像俄罗斯方块，渐渐比人都要高了。俞奏见事情进行地平稳，走到角落，面对着墙壁拿出手机给纪绘声发消息：老师，发生什么了？还好吗？
等了两分钟，时间刚好整点，消息未读未回。
俞奏叹了口气，心中担忧更甚，转过身看见杜片笺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他身后无声无息地站着，吓了一跳。
杜片笺今天穿了一件有点透的薄衬衫，里面搭配浅蓝色的半袖，颜色隐隐透出来，微笑着问好：“为什么叹气？我吓到你了吗？”
俞奏晃晃手机：“是我太专心看手机了，没有听到你。你怎么会来这？”
“我碍事了？方步是我的学生，他说今天花园有实验，我好奇，跟过来看看。”
“没有。迟恒勋没跟你一起来？”
“你干嘛每次一见到我就问迟恒勋？你喜欢他？”
好能吃醋！俞奏被噎了一下，连忙否认：“不，就是……”
“就是你觉得他不会让我脱离他的视线，是吗？”杜片笺的视线缓慢向上移动，头发向两边微微后退，露出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来：“我想去哪儿，要去哪儿，谁也管不着。”
俞奏低头看到他的眼睛，一瞬后躲闪往下，又看见他半透的衬衫，只好又往下，这才注意到他的手臂上缠着绷带。
注意到俞奏的目光停留，杜片笺抬了抬胳膊，云淡风轻地解释：“和他打了一架。”
“哦……”俞奏默默移开目光，直视前方。难怪不来，急救呢吧。
水晶砂被全部拆出来倒在场地中，方步站在高处向俞奏挥手询问，水晶砂已经全部就位，项目是否开始。
俞奏比了同意的手势，又在项目组群中再次确认消息，退出后看纪绘声的聊天框，依旧是未读未回，俞奏按灭手机的一瞬场地四周的灯光也同时关上，水晶砂的实验即将开始。
杜片笺倒退两步，双手背在身后靠在墙上，突然说：“我会和他彻底斩断关系。”
“什么？”俞奏猛地扭头，水晶砂一瞬间点亮，照亮了两人的脸，十秒后变幻了形状与光线。
杜片笺认真看着水晶砂实验，重复：“我会彻底和迟恒勋断绝关系。”
“没必要，你和他完全可以继续下去。”
“我自己受不了这种关系。这样对他，对我，都好。”
“我不明白。”俞奏回，“婚约只是一纸合同，你们两方为什么这么较真？”
“你真的这么想？”杜片笺抬头看他，眉心微皱，“可对我来说，结婚就是要忠诚，忠诚就是不可以爱除了伴侣的其他人。”
俞奏提醒：“可你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的。”
杜片笺眼神木然地移开：“那才是不重要的东西。婚姻不是靠你喜欢我，我喜欢你维持下去的。而是责任，是忍耐，是长久的陪伴。只要不对彼此太坏，就可以过下去。”
俞奏不懂，杜片笺怎么可以就这么做？爱一个人是本心无法干预的选择，而非后天日复一日的催眠。一下子虚无缥缈的东西化作了实质的枷锁让他的肩膀忽然好重好痛，更让他想要挣脱。
在过久的沉默中，俞奏盯着对面：“我一定在那之前找到办法。杜先生，你的观念我无法置喙，但我从来不受任何人的胁迫，我怕要每一个选择由我亲手选出。无关好坏与利益，我只是一定要顺我自己的心意，你很好，只是我无法选择你进入婚姻。爱与被爱的选择，出现在命运中的时候，要珍惜啊。”
俞奏蹲下来，打开脚边的箱子，从里面弄取出一个盒子，递给杜片笺，说：“所以我真心祝福你和迟恒勋。”
在俞奏手中只掌心大小，杜片笺接过却只能手指将将拿住。
整个场馆灯光重开，项目团队爆发出欢呼，实验成功了。
俞奏冲他微笑：“你游戏玩得真的厉害，赵峻节都夸你了，我想我们可以是好朋友。失陪。”
俞奏说完，转身走到人群之中，鼓掌恭喜整个项目组，说了几句，人群再次爆发欢呼，簇拥着俞奏往另一个场馆走去。
杜片笺扯开丝带，打开里面是一个圆形的水晶球，里面是水晶砂做的海洋，上面有个白色的小帆船，附带的卡片写着“谨赠与项目参与者，以作纪念。”
“这是这个时代能出现的对话吗？他也太‘传统’了。这可能吗？”何红酣罕见地露出来疑惑的表情，蹬着办公椅退到后面的玻璃架，钮开锁后拿出一本厚厚的书看。
俞奏也凑过去，书上密密麻麻的字全是专业术语，完全看不懂，所以眼神在书和人之间来回逡巡，一分钟，是他对朋友耐心的极限：“看出什么来了？”
“如果是真的，恭喜你，获得古代人老婆，如果是假的，更加恭喜你，表演型人格。”何红酣啪得把书合上，目光深沉而坚定，“把他领来给我看看吧，这次我真的有种预感，我能拿着这份罕见病案例发顶刊，然后顺利升职。”
俞奏往后一倚，抱臂冷笑着看他：“应该让你看看他是怎么杀人的。”
何红酣竖起手掌：“婉拒。”
“他怎么能一点也不反抗呢？我还想跟他统一战线，到现在我只能孤军奋战。”
“嗨，人和人是非常不一样的，即使是境况相同的两个人也没办法完全理解彼此，何况你俩天差地别。要么他是在长久的被PUA下，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就像被水杯里的跳蚤，要么他根本就不想反抗喽，我只恨自己不是omega，不然高低得傍上你，这破班我是一点也上不下去了！”
“辞职。”
“可我需要吃饭，我，竟然，需要吃饭！”
何红酣痛心疾首了一会儿，没得到俞奏的回应，再看俞奏已陷入思考，叫了三声名字才醒过来：“想什么呢？”
“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他和你的形容一样，可我和他相处，又觉得他很正常。”
“当然正常，埋着地雷的土也是可以种庄稼的。这说明你在他的引爆范围外，这很好啊，只是为什么？”
“对，为什么？”
俞奏越来越不明白，冲钱，赵峻熙比他更有钱，冲权，迟恒勋更是强的不是一星半点，究竟为什么冲他来。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项目能快速地、顺利地进行。
“滴滴”两声手机信息响，俞奏拿出来看，居然是纪绘声。
消息只有短短四个字：辛苦你了。
周一早上九点钟，俞奏的车准时到达首枢大学。
俞奏拿着咖啡推开车门，今天要进行项目进行下一步的研讨会，纪绘声肯定要参加，研讨会结束后怎么也要问上一问。
可俞奏走了没两步，一个骑着滑板的大学生直直冲过来，把他撞倒，滚烫的咖啡整个倒在身上，烫得俞奏直嘶声。
大学生立刻爬起来道歉，要扶他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俞奏捏着衣服避免和自己皮肤触碰，好在天一点点凉起来，他多穿了一件。他站起来后，右脚腕传来阵痛，应该是扭伤了。
大学生也看出来了，更加愧疚：“真对不起，您留个联系方式吧，我赔钱给您。”
俞奏看他态度诚恳，摆摆手说：“不用了。”
大学生表情犹疑，想要再说。俞奏已经按下电话，通知秘书折返，他记得车上有备用衣服。
等俞奏挂断电话，大学生又说：“我扶您去医务室看看吧，就在那儿，而且刷学生卡，会便宜一点。”
俞奏想，也是，在车上换衣服也挺不方便的，答应下来。
校医务室的值班医生高高瘦瘦的，白大褂里穿着黑色高领打底衫，淡漠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见人来迅速暗灭手机，听大学生描述，全程几乎零回答，只是时不时地点点头。
听完带俞奏去了有挂帘的病床，仔细替他检查了脚腕和烫伤后拿药酒替俞奏涂抹好，和大学生一起走出去开病历单了。这时候秘书拿着替换的衣服来了，将窗帘拉好，把干净衣服递给他，站在外面等着。
等到大学生再回来，秘书正好把帘子拉开，怀里抱着俞奏的脏衣服，朝大学生微微颔首示意，快步走掉了。
俞奏正整理袖口，大学生慢慢走近他，将手里的一杯咖啡递给他，说：“对不起，赔你的咖啡。”
“没关系。你自己喝吧。”
“我心里过意不去。给你。”大学生有点着急，把咖啡向俞奏递。
“好吧。”俞奏接过试着走动，脚腕立刻疼痛。
“你要去哪儿？我扶你吧。”
“不用了。”
“可……”
“同学！”俞奏笑，“我有急事，没有时间耽误了。这点小事你不用放心上。”
话说到这份上，两人都心知肚明。秘书去而折返，将手里的拐杖递给俞奏，两人出了校医务室。
走了两步，俞奏似有所感，忽然回头看了一圈，在抬头之前杜片笺手指松开，百叶窗上唯一的缺口也被挡得严严实实。
刚刚为俞奏处理伤口的医生站在他后面，将诊断放在桌上：“为什么不去打招呼？”明明见人来医务室，立刻追问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医学生可以独立诊断吗？”杜片笺淡淡地问。
“所以只开了药。你还没回答我。”已经习惯这样延迟的回答，医生静静地等待，窗外俞奏一无所获，缓慢地朝车子走去。
“没必要。”
医生知道他尚有话没说完，一动不动地等待下文。
果然，杜片笺小小的声音，几乎是自言自语了：“他对任何人都很友善。”
“嗯。然后。”
“所以是我的错觉。”
医生沉默了一下：“那迟恒勋呢？”
“没有找到那里的任何文件。”杜片笺看着秘书为俞奏打开车门，车子缓缓驶去，淡淡陈述，“他没用了。俞奏可以查到压缩信息素的来源。往后用他。”
“一定要联姻的形式吗？你可以拒绝的。”
“拒绝这一个，还有下一个。”杜片笺将百叶窗拉开，头缓缓靠在玻璃上，“不会放过我的。”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