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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火傀儡

冬月初二,一九天。

初雪才歇,天不过蒙蒙亮,大街小巷都浸在一片白茫茫的雪色里。

夜市的小贩刚收拾着撤了摊,古街深处突兀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声响,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哭嚎,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巷子口停了一辆黑色轿车,车子普通,车轮上却裹了厚厚一层黄泥,车窗上也爬满了细密错乱的划痕,瞧着像是从山坳里一路颠簸开过来的。

司机老陈摇下车窗,探头朝外望了望,又侧耳听了片刻。

唢呐声嘹亮又刺耳,伴随着密集的鼓点,一听便知道吹奏的是哀乐。

老陈眉头一皱,想起今早经历的怪事,布满皱纹的脸庞浮现几分犹豫。

他回头,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动了什么,对后座的人说:“大小姐,里头正在办白事呢,今天又撞上了阴日,怕是不吉利,咱们要不……”

“不打紧,继续往里走。”说话的女子声音柔和,语气却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接引的人快到了。”

“这……好的。”老陈心里发怵,可毕竟领着这家的高薪,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车子打了个弯,往巷子更深处开去。

老陈开车也有二十多年了,车技还算稳当,半年前经熟人介绍,给一户有钱人家当司机。

介绍的人特意叮嘱过,说雇主家父母早亡,只剩姐弟俩相依为命,平时活不多,但嘴要严,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也别说。

老陈也算是见过些世面,偏这家姐弟有些古怪,每逢阴日都不出门,像是忌讳着什么。

他那会儿只当是有钱人家规矩多,比较讲究这些,便没往心里去。

一个星期前,小少爷非闹着要到一个什么小镇上去玩,姐弟俩为此吵了一架,大小姐不许他出门,没想到小少爷脾气倔,竟自己偷溜了出去,一连几天都不见人影。

直到昨天晚上,老陈突然接到了大小姐的电话,让他赶紧开车送她到白头镇。

那地方他没去过,但多少知道些传闻。

听说那一带在几十年前还是个富庶地,人口兴旺,有不少人做买卖赚得盆满钵满。后来山上出了事故,闹出了人命,有人说是失足摔死的,也有人说是闹了鬼,总之传得挺邪乎的。

从那之后,小镇上的人就像是被诅咒了一样,集体倒了霉。先前生意做得红火的,转眼间倾家荡产;家里有孩子读书的,书没读完就辍了学;镇上的人还特别容易生病。日子久了,有点本事的都迁了出来,如今镇上人口凋零,冷冷清清已经没剩几户人。

老陈是不信邪的,大小姐也没说去那边干什么,他想着应该是去接离家出走的小少爷。

他把车开到了白头镇,大小姐却让他在镇上等,自己一个人进了山。

天寒地冻的,老陈就这么在山脚下担惊受怕地等了一宿,等终于见着人的时候,差点吓得魂飞天外。

……

车里开着空调,老陈却像浸在冰水里,战战兢兢的,手紧紧攥着方向盘,指节都泛了白,眼睛总是忍不住往后视镜瞟,仿佛后边藏了什么要命的东西。

冷不丁的,一道清亮的男声从后座传过来,吓得他一激灵,差点方向盘打滑。

“你要见的人到底什么来头?”

车里只有两个人,却蓦地出现了第三个人的声音,还是个少年。

老陈咽了口唾沫,手心洇出了汗,却没敢回头。

他的目光透过后视镜,颤巍巍定在女子怀里抱着的东西上——那是一只木偶,做工粗糙,画技也烂,缺胳膊少腿的,半边身子隐在阴影里,僵硬惨白的脸上糊了两团腮红,瞧着却一点也不喜庆,嘴角咧着瘆人的笑,鬼气森森的。

声音就是从这木偶身上发出来的。

更诡异的是,这声音竟然和失踪的小少爷一模一样!

老陈咽了口唾沫,心里把满天神佛和祖宗十八辈都给求了一遍。

女子没有回应,只抬手在木偶的头顶轻拍了拍,像是在安抚,木偶便乖顺了下来,没有再吱声。

车厢再次回归沉寂,窗外浮光掠影,天光渐亮。

女子偏头望了眼,忽然掩唇低咳了起来,随即视线转开,落在了旁边的黑匣子上——

那匣子很小,不过巴掌大,还上了锁,原本毫无反应,此刻却有丝丝缕缕的黑气从里面溢了出来。

她盯着黑匣子,眉心紧锁,苍白的脸面色变得凝重。

越往里,巷子越窄,唢呐声也离得越近,吹一阵歇一阵的,调子拧巴得人心里发堵。

到了稍微开阔点的地方,老陈快速把车停好,手脚并用从车上滚了下来,没留神一脚踩进了坑洼的雪地里,险些被绊倒,好在人反应快,扶住了旁边的墙根。

老陈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练家子,会些拳脚功夫,但如今过了五十岁,身子骨越发不行。等站稳后,他拍了拍手上沾的灰,抬眼打量了一圈。

周围全是青砖黑瓦的老房子,除了那忽远忽近的锣鼓声,竟连半个人影也没有,弯弯绕绕的,活像个迷宫。

老陈踌躇了会儿,绕了一圈往车后窗走,也不敢靠得太近,远远地对里面的人说:“大小姐,前面路太窄了,车开不进去,也没见着接我们的……”

话还没说完,头顶忽然传来一声响动。

老陈吓了一跳,猛地抬头。

只见积雪覆盖的檐角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只黑猫。

那黑猫通体黑毛,油亮得没有半分杂色,两只琥珀色的眼珠子亮得惊人,裹着森森冷光,锐利的前爪扣地,脊背弓起,瞧着格外凶悍,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底下的人。

老陈被这眼神盯得脊背发寒,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耳边突然传来了他家大小姐的声音。

“来了。”

来了?

什么来了?

老陈还没回过神,就见那只黑猫的瞳仁骤然间竖成一条细线,“呼”地朝这边扑了过来。

老陈吓得腿一软,整个人却像被钉住似的,动弹不得。

眼见那黑猫就要扑到跟前,身后的车门“咔哒”响了一声。

一名身姿婉约的年轻女子从车上走了下来,她没看老陈,对着那黑猫微微行了个礼,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木家后人瑶念珠,见过大人。”

那黑猫似通人性,在即将冲撞到人的前一瞬敏捷收势,而后调转方向,落在了车顶上,用锐利的目光上下打量两人。

老陈一颗悬着的心刚落回肚子里,没成想那黑猫竟口吐人言。他顿时头皮发麻,差点一口气没有喘上来。

“木家小辈,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黑猫的声音又冷又硬,“不请自来,我家主人近来不见客,速速离开。”

瑶念珠又掩唇干咳了几声,白瓷似的脸蛋裹在厚重的外衣里,透着几分病气,一对柳叶眉微微蹙起,又恭敬地欠了欠身。

“晚辈带了信物来,若不是事情实在棘手,断不敢来此叨扰,还请大人行个方便,通禀一声。”

说着,她从怀里取出了一颗珍珠大小的红珠子。

那珠子看着十分普通,却红得诡异——像凝住的血,又像浸了光的玉,透着隐隐的红光。

黑猫刚瞧见那珠子,琥珀色的眼珠子里闪过一道白光。没等瑶念珠抬手,已纵身一跃,以极快的速度叼走了珠子,稳稳衔在口中。

下一瞬,那珠子化作一抹流光,飘进了黑猫的肚子里。

“好吃好吃,好久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东西了。”

黑猫像是饿了许久,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摸着依旧干瘪的肚皮,心满意足地眯了眯眼,语气也不像方才那般不近人情。

“既然你们有血菩提子作为信物,便跟我走吧。”

话音刚落,黑猫的眼珠子突然诡异地凸起,身体一下子变得僵硬,竟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老陈大惊失色,心说这黑猫莫不是吃太饱撑死了。

眼前却发生了诡异的一幕。

只见那倒下去的黑猫,身体如初春抽枝的树干般,悄无声息地伸长、变大,不过眨眼的工夫,体型已经比先前大了好几倍。

一阵夹着雪花的怪风从面前刮过,待再定睛看时,那团漆黑的影子竟慢慢显了形——幻化成了一个七八岁孩童的模样。

真是青天白日见了鬼!

老陈苍老的身体止不住的抖,脸煞白一片,就差把“妖怪”两个字喊出来了。

瑶念珠倒显得镇定些。

等那黑猫幻化的孩童从车顶上跳下来,她看了眼老陈,温声说:“还请大人帮个忙。”

黑猫也扫了老陈一眼,嗤了一声,抱着胳膊嘲笑道:“你们木家还真是落魄了,竟然招了个普通人当司机,也不怕吓破了胆。”

说着,抬手打了个响指。

身后的老陈还没听明白这话的意思,下一秒便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

瑶念珠跟着黑猫往巷子深处走。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来到了一处老宅跟前。

老宅大门前聚了不少人,男女老少皆有,清一色穿着黑灰色的衣裳,正嗡嗡议论着什么。

瑶念珠视线越过众人,往老宅大厅里望了一眼,却忽地顿住了脚步。

这是一个临时搭建起来的灵堂,厅子四周挂满了黑白布绸和白花圈,正中央架着一口黑漆棺材,几个披麻戴孝的人正跪在地上烧纸钱,边烧边呜咽着抹眼泪。

冷风卷过,带来了一股呛人的香灰蜡烛味。

她皱了皱眉,抬手掩住了口鼻。

灵堂旁边支了个小雨棚,里面零星坐着几位老人,手里都拿着乐器,有唢呐,有鼓,也有喇叭,这会儿正歇了手,凑在一起喝茶聊天。

方才听到的锣鼓声应该就是从这里传来的。

瑶念珠没想到,长辈口中那位了不得的人物,竟会选择在这样的市井之地隐居。

“喂,看什么呢?”前面的黑猫回头,不耐烦地催促,“死的又不是你家里人,有什么好看的。”

瑶念珠收回目光,朝黑猫歉意一笑,“不好意思,让大人久等了。”

黑猫是个一点就炸的暴脾气,以往若是来了些没眼力见的,随便打发走了便行,但今日不同——来了个知书达礼的女娃娃。

黑猫的目光落在瑶念珠抱着的傀儡上,抬了抬下巴,直白问:“里面的魂魄跟你什么关系?”

瑶念珠闻言一怔,竟是一眼就被看穿了。

“这是家弟木挽的魂魄,因遭遇变故,不得已附身在傀儡上。”

“难怪,原来是血亲。”黑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木家许久不来人了,你比你那个没用的废物爷爷强点,缚灵术倒是学得不错。”

“不过——”

它顿了下,走到瑶念珠跟前,伸手重重拍了下傀儡的额头,傀儡的眉心很快浮现出一道火焰印记。

黑猫了然道:“你手上的这个是火傀儡,还是个半成品,与你家的属性相冲,七天内若是不能脱身,必死无疑,你是为了这事来的吧?”

瑶念珠抱着傀儡的动作一紧,苦笑一声,“什么也瞒不过大人,正是如此。”

“可惜了。”

黑猫突然冒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也不知道在可惜什么,背着手转身,自顾自又往前走了。

唢呐声又起,门口撒起了纸钱,黄白的纸片在半空打着旋,纷纷扬扬落到地上。

瑶念珠又望了灵堂一眼,起步跟了上去。

两人拐了个弯,停在了一座毫不起眼的小宅子前。

这座宅子瞧着格外破败,大门年久失修,油漆也斑驳得厉害,上边挂了个黑色牌匾,小儿涂鸦般歪歪扭扭题了几个大字——无人居。

一旁的墙上还贴了张招租的广告,纸页边角已经泛了黄,内容大致如下:

“本房诚招租客一名,要求:无不良嗜好,睡觉不打鼾,手脚勤快,爱干净,热爱小动物,买菜会砍价,有烹饪经验,做饭好吃者优先,男女不限,月租两万,不议价。”

“阿姐,这算哪门子的高人,穷疯了吧。”

木挽附身在这傀儡上,意识时而混沌,时而清醒,也不知道周遭发生了些什么,方才只觉得天灵盖一阵刺痛,意识骤然清明,眼一睁开,就看见了墙上贴着这么个玩意。

这哪是招租,分明就是变着花样找保姆。

瑶念珠有些无奈,“阿挽,不要胡说。”

“本来就是嘛,谁脑子被驴踢了才会租这破房子。”木挽小少爷不服气地嘀咕。

“到了,你自个推门进去就行。”

黑猫把人带到后,身形一晃又幻化回了之前的猫身,矫健地攀上了院墙,眨眼间便没了踪影。

瑶念珠踏上台阶,正要抬手叩门,忽听一阵清脆空灵的铃音飘来。

她抬头一看,原来是门楣上挂了一串风铃,正无风轻轻摇曳。

这风铃下悬着一枚雪白的玉坠,坠子下又挂了七颗莹润的珠子,颜色各异,相碰时声响格外好听,仿佛一股清泉流过,能涤净心灵,让人通体舒畅。

正望得入神,门吱呀一声,竟朝两边缓缓打开。

瑶念珠不敢耽搁,迈步走了进去。

人刚踏进院中,身后的大门便自行合上。奇异的是,门外的锣鼓喧天竟也一同被屏蔽,半点声音都没有透进来。

院子不大,陈设也简单,四周静悄悄的,正中央摆放了一口黑色大水缸,里面闲养了几尾游鱼。沿着石子路往里走,尽头处有一扇木门,门内隐约传来人的说话声。

“老大……”

内院的青石板上跪着个清瘦的少年,正双手托举着只沉甸甸的香炉,炉上插着三炷香,香已燃了半截,火星子正簌簌往下掉。

少年的胳膊早酸得发僵,连带着手里的香炉都跟着晃了晃。

他耷拉着脑袋,眼尾有些发红,用近乎哀怨的眼神瞟着摇椅上躺着的人。

“老大,都一个多小时了……我能不能歇会儿啊?”

摇椅上的人背对着院门,看不清模样,单瞧那纤瘦的身形,能辨出是个女子。

她许是在假寐,连眼皮都没掀一下,只任由摇椅在风里轻轻晃着,甚是悠哉。

不远处栽了棵老梅树,树下摆了张四角茶桌,桌上无杯无茶,只摊了几张空白试卷,试卷边角被风卷得微微翘起。

梅树光秃秃的枝丫上有只白毛鹦鹉在蹦跶,扯着尖锐的嗓子嘲笑:“哈哈,忘崽笨,忘崽傻,考试瞎蒙,次次白卷,回回垫底,谁也比不了,家门不幸哟,家门不幸……嘎——杀鸟啦!!”

动手的不是跪着的少年,而是摇椅上的那位。

她单手支着额头,慢悠悠抬起另一只手,莹白如玉的手腕上戴了串红得浓烈似血的珠串。

不过轻轻一挥,那聒噪的鹦鹉倒栽葱似的从枝头上跌了下来,抽搐几下后便不动了。

摇椅轻轻晃了晃,一道懒洋洋的女声传来,嗓音清脆,不像个耄耋老人,倒像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忘忘,来客了。”

她眼梢都没抬,语气平平地说,“家里正好缺道肉菜,把地上那肥鸟炖了吧,毛记得拔干净。”

这话轻飘飘的,却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

地上的少年闻言,嘴角抽了抽,无语道:“老大,这里多久没来生面孔了,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你就爱拿毛球寻开心。”

“它嘴欠,”少女话里带了点不满,“我替你教训它,你倒是怪起我来了。”

“还不是你成天没个正经。”

少年嘀咕着,膝盖在地上蹭了蹭,俯下身瞧了眼地上的小家伙,“毛球也是跟着你学的。”

少年有个容易心软的毛病,任何事任何人摆在他面前,似乎只有好没有坏,天生的烂好人和好脾气。

不过,再好的脾气遇上某人也会破防。

某人对此见怪不怪,继续循循善诱,“你现在正长身体,营养均衡很重要,尤其是脑子急需补补,真不考虑一下?家里可半个月没沾荤腥了。”

“厨房有豆腐,隔壁在办白事,我借了几块,老大你要饿了我给你炖青菜豆腐汤,别总打毛球的主意。”少年一口拒绝。

“我不管,今天冬至,别想用青菜豆腐糊弄我。”少女抗议,“我要吃肉,我要喝奶茶,天天吃素,我又不是和尚。”

“肉涨价了,咱买不起,奶茶甭想了,趁早戒了吧。”

“再说了,”少年耐着性子劝道,“老大你又不用真的吃饭,再忍一忍,过几天我发了工资就买肉。”。

“我今早分明看到你往钱罐子里塞钱了。”

“那是我攒的下个学期学费,老大你又不干活,别总惦记着我赚的辛苦钱。”

“饿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又饿不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拌起了嘴,少女终于忍无可忍,“祁忘,家里到底谁说了算?”

“家里钱说了算。”

祁忘一个头两个大,碎碎念:“马上月底了,又要交水电费了,班里也催着交学杂费,你昨天还嚷着要添新衣服,钱又不会从天上掉下来,再不节省,下个月真的只能喝西北风了。”

祁忘一天打三份工,人忙得像个陀螺,奈何家里花销实在太大,日子依旧过得紧巴巴,养家的负担日益加重。

上个月好不容易把家里的杂物间清理干净准备租出去,结果某人挑三拣四的,列了一大堆要求,以至于到现在都没人敢租。

少女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把折扇,似乎也觉得自己有点败家,遮着半张脸心虚地说:“唔,行吧,那这个月的新衣服先不买了。”

祁忘刚松了口气,谁知这祖宗又来了句,“不过下个月过年还是要穿新衣服的。”

祁忘:“……”

祁忘木着张脸,放弃了挣扎,盘算着要去哪里打第四份工。

心中有了主意后,下一秒切换苦瓜脸,惨兮兮地恳求:“老大,腿真麻了,我能起来不?”

少女欺负完了小孩,摆摆手,“起吧,不过下次你班主任再请我喝茶,你就去老黑那里练练胆子吧。”

祁忘闻言浑身一抖,丢了手中的香炉,麻溜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白毛鹦鹉瘫在地上,软趴趴的一团,打算装死装到底。

祁忘瞧着可怜,伸手扒拉了几下翅膀,不见有反应,便蹲下身把小家伙捡了起来。

刚转过身,便瞧见了门口站着的瑶念珠。

女子身形瘦削,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却似乎畏寒,穿着略显臃肿的冬衣,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怀里紧抱着个丑得扎眼的木偶,低垂着头,安静地立在院门旁。

冬日的阳光照在她脸上,却没见几分血色,一张脸白得发青,神情有些僵硬,如同一尊没有生息的雕像,透着股诡异。

祁忘愣了下,没想到真被老大说中了,家里来了客人。

“您是哪位?有什么事吗……”

祁忘没多想,往门口走去,热情地跟人打招呼。

可还没走几步,便倒吸一口凉气,猛地刹住了脚,眼底浮现出惊恐。

女子陡然间抬起了头,嘴角扬起瘆人的笑,几乎是同时,浓郁的黑雾从她周身翻涌而出,张牙舞爪地将人缠绕吞噬,几道暗红色的纹路顺着雪白的脖颈向上蔓延,蛛网般覆盖了半张脸,而她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祁忘。

这模样,活像鬼上了身。

祁忘被盯得头皮发麻,声音发颤,却仍强装镇定,试探着问:“你、你好……你没事吧?”

女子毫无回应。

下一瞬,黑雾猛地炸开,尖啸的煞气如利刃般迎面扑来!

祁忘哪见过这种场面,当即吓傻,呆愣在原地。

眼看煞气要将他戳成筛子,千钧一发之际,一只纤细白皙的手将他往后一拽,紧接着耳边“唰”地一声轻响,折扇轻扬,只轻轻一挥,张牙舞爪的黑气便被尽数吸入扇中,顷刻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祁忘惊魂未定,恍惚间似乎瞥见有几道白光擦着眼前而过。

“吓死我了。”

祁忘劫后余生地拍着胸口,只听“扑通”一声——门口的女子栽倒在了地上。

数根银针钉在她身上多处穴位上,原本翻滚外溢的黑气,像是被突然掐住了命门,暂时沉寂了下去。

少女将手中折扇合拢,一袭素衣白裙,亭亭立于院中,墨色长发用支白玉簪松松挽着,几缕发丝垂落肩头,衬得肌肤莹白似雪,唇角噙着抹浅笑,一双眼眸黑若琉璃,似藏了满天星辰,格外灵动。

“老大,这人怎么了?”

祁忘壮着胆子,走到昏迷的女子跟前,雪地寒凉,他伸出手,想将女子搀扶起来,一声厉喝突然响起。

“别碰我阿姐!”

祁忘动作一顿,目光朝下看去,霎时瞪大了眼,踉跄着倒退了好几步。

“老老老大……木偶开口说话了!”

祁忘抖成筛糠,缩到少女身后,少女见怪不怪,抬脚往门口走去。

白裙扫过雪地,她蹲下身来,单手支着下颌,伸出两根白葱似的手指,将地上的木偶倒拎着晃了晃,雪光映着她眼底的兴味,漫不经心地开口:“哦?原来是只火傀儡呀。”

附身于木偶之上的木挽只觉天旋地转,仿佛受了奇耻大辱,当即炸毛:“你这老妖婆,对我阿姐做了什么?!识相点赶紧把本少爷放下,否则……”

少女眉梢微挑,还未开口,一道柔弱的嗓音传来,“阿挽,不得无礼。”

瑶念珠已经恢复意识,从地上起身,不紧不慢拍掉衣服上的积雪,朝眼前人施了一礼。

“木家瑶念珠,见过九司大人,家弟年幼,不知礼数,还望大人勿怪。”

族中的老人曾言,西街穷极巷住了位来历成谜的人,避世不出,性情乖戾难测,喜好怪异,不喜见人,但本事过人。数年前,木家有幸得了此人一个承诺,长辈告诫,若遇上生死存亡之际,可到此处寻求庇护。

少女并未受礼,只随手将木偶丢到瑶念珠怀里。而后起身,懒洋洋伸了个懒腰,这举动十分随意,不见半分隐世高人该有的风姿仪态。

“木家还是老样子,无趣得很。”她瞥了眼瑶念珠,“也就你们家的那些繁文缛节,能教出你这样说话咬文嚼字的小丫头。”

这话不像是夸奖,瑶念珠却依旧抿唇笑了笑,温声道:“大人说笑了。”

“阿姐,你没事吧?”木挽关切地问。

“我没事。”瑶念珠摇了摇头,身上的煞气虽然已经被压制,但脸色依旧苍白。

少女又回到躺椅之上,眼睫一垂遮掩了眸中所有情绪,像个不理俗事的孤僻老人,淡声问:“找我何事?”

瑶念珠从怀中取出黑匣子,咬破指尖,两指并拢,将鲜血涂抹到匣子边缘,红光一闪而过,“咔哒”一声,木匣打开。

瑶念珠将手中之物捧上前来。

“大人请看,此物是我在白头山上所得。”

少女闻言,眼睫稍抬,目光在匣子上定格几秒,而后眼眸微微眯起,眸中的闲散褪去,凝起一层淡淡的冷意。

祁忘也凑过脑袋去看——里头并没有放什么骇人的东西,只有一颗形状尖锐的牙齿,既不像人的,也不像寻常动物的,丝丝缕缕的黑气缠绕其上,透着股邪性。

良久,少女唇角勾了勾,支着下颌,看向瑶念珠,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审视。

“小丫头,你胆子倒是挺大。”她声音轻缓,却透着几分凉薄,“这东西已经近千年没有出现过了,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瑶念珠神色一变,当即跪下,恳求道:“我知道此事棘手,但我只有阿挽一个至亲,木家传承不能断,还请大人出手相助,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承受。”

“阿姐……”木挽望着瑶念珠挺直的背影,心中酸涩不已。

少女沉默着,安静地看着眼前这个不顾一切要救回自己弟弟的女子,似乎因此勾起了某些久远又模糊的回忆,眼底情绪难辨。

许久,寂静的庭院中,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如你所愿,我保他平安无事。”

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就想写这个故事了,今年终于鼓起勇气开始写,努力日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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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火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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