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房门隔绝了外界的窥探,也暂时隔绝了沈寂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苏千机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急促的喘息在空旷的新房内显得格外清晰。
脸上未干的泪痕带来冰凉的触感,眼眶灼热,但那双刚刚还盛满绝望哀伤的眼眸深处,此刻却如同冰封的湖面下燃起了幽蓝的火焰,冰冷而亢奋。
她成功了!
沈寂眼中那一闪而逝的慌乱,那被猝不及防刺痛的痕迹,那几乎要焚毁他冰冷外壳的烦躁与暴戾……每一个细微的反应,都如同最精密的机括咬合,在她心中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他想要“真实”?
她就给他一份精心调配的、融合了痛苦、脆弱、屈辱和绝望的“真实”毒药!这毒药,似乎真的撼动了他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冰壁。
腕间被沈寂粗暴抓握过的地方传来阵阵刺痛,如同被烙铁烫过。
苏千机毫不在意,反而觉得这痛楚如同勋章。
她抬起手腕,宽大的月白袖口滑落,露出那副冰冷沉重的乌金腕锢。
幽蓝的“寂”字晶石在透过窗棂的微光下,闪烁着妖异而内敛的光芒。
她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痴迷的专注,轻轻拂过那冰冷刺骨的“寂”字,感受着其下细微的能量流转,以及那不断汲取她力量的、令人心悸的空虚感。
沈寂,看到了吗?
这就是你要的“兴趣”!
她在心底无声地宣告,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致冰冷、却也带着一丝计谋得逞后近乎战栗的兴奋弧度。
这份“痛苦”,这份“脆弱”,我会一点一点,精心炮制,喂给你!直到你上瘾,直到你麻痹,直到你……引火烧身!
她猛地站起身,动作带着一种压抑的爆发力。
走到梳妆台前,铜镜里映出一张泪痕狼藉却眼神锐利如刀锋的脸。
那身月白色的软烟罗长裙,依旧完美地包裹着她,如同最精致的伪装。
她抓起冰冷的湿布巾,毫不留情地用力擦拭脸上的泪痕,动作干脆利落,仿佛擦去的不是屈辱的证明,而是一场完美落幕后的油彩。
镜中的人影迅速恢复了苍白沉静,只有微红的眼眶还残留着刚才那场“崩溃”的余韵。
书房·暗夜
烛火在厚重的紫檀木桌案上跳跃,将沈寂冷硬的侧脸映照得明暗不定。
他并未处理堆积如山的军务,只是负手站在巨大的窗前,窗外的庭院沉入浓稠的夜色,如同他此刻的心境。
听风阁的画面,如同鬼魅般在他眼前反复上演。
她猛地抬起头时,眼中那猝不及防被撕裂的惊痛和屈辱!
那倔强含泪却最终崩溃滑落的泪水!
那如同献祭般、颤抖地伸到他面前的、带着他“标记”的纤细手腕!
那绝望凄楚的控诉:“这……这就是奴婢的身份!”
还有最后那仓皇逃离时,月白色裙摆留下的、破碎的光影……
每一帧都清晰得刺眼。
烦躁如同毒藤,紧紧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应该感到满意!他亲手打碎了那层死水般的顺从,逼出了她真实的痛苦和脆弱,这正是他掌控力的证明!可为什么?为什么那泪水滴落的瞬间,他心脏会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
为什么她伸出那副腕锢时,他竟感到一种近乎狼狈的刺痛?为什么她仓皇逃离的背影,会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带来一种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空虚感?
他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指尖缠绕她湿发时那微凉的柔顺,以及……擦过她耳廓时,那瞬间细腻温软的触感和她无法控制的战栗。那战栗,比任何反抗都更直接地刺入他的神经。
“阶下囚”
这三个字如同魔咒,带着她破碎的泣音,反复在他耳边回响。他猛地一拳砸在窗棂上!坚硬的木料发出沉闷的呻吟。
“主上。”
暗卫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阴影里,单膝跪地,声音平板无波,“夫人已回房,未曾再出。”
沈寂没有回头,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才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声音沙哑低沉:“……她回去后,如何?”
暗卫略微迟疑了一瞬,似乎在斟酌措辞:“夫人……进门后,背靠房门坐了片刻,然后……擦净了脸。” 他汇报得极其客观,没有任何主观描述。
擦净了脸…… 沈寂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她对着镜子,面无表情擦去泪痕的样子。
那动作,是认命的麻木,还是……另一种更深的伪装?一股更深的烦躁攫住了他。他讨厌这种捉摸不透的感觉!
“药呢?”
他几乎是咬着牙问。
“凝香露………………
夫人昨夜和今晨都用了。”暗卫如实回答。
用了。
她接受了他的“恩赐”。这本该让他感到掌控的满足,可此刻,却只让他觉得更加憋闷。
她就像一个完美的、没有情绪的容器,接受他给予的一切—无论是鞭子还是糖果,都激不起她内心真正的波澜?那刚才听风阁的崩溃……难道也是演给他看的?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瞬间钻入沈寂的脑海!他猛地转过身,眼中寒光暴射!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戾气息在书房内弥漫开来!
“滚!”
他低吼一声,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如果连那份“痛苦”都是假的……那他掌控的究竟是什么?
暗卫身影一晃,瞬间消失。
书房内再次陷入死寂,只剩下烛火不安地跳动。沈寂站在巨大的阴影里,俊美的面容因为内心的剧烈冲突而显得有些扭曲。
冰封的外壳下,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冲撞,试图破土而出。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陷掌心,试图用尖锐的痛楚来压制那失控的混乱。
苏千机……你到底……是什么?!
新房·深夜
苏千机并未入睡。
她盘膝坐在冰冷的地铺上(依旧拒绝那张婚床),闭目调息。
凝香露的药效和那盅参汤的滋养,让她恢复了一些元气,虽然被腕锢不断汲取,但此刻尝试凝聚起一丝微弱的内力,已不像昨夜那般艰难如陷泥沼。
腕间的乌金腕锢冰冷依旧,幽蓝的“寂”字晶石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而诡异的光芒。
苏千机将全部心神都沉入其中。她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反复摩挲着腕锢内侧——那个紧贴她皮肤、刻着“寂”字的冰冷平面。
突然,她的指尖在一个极其细微的凹陷处顿住了!
那感觉极其微弱,若非她心神高度集中,且指尖触感远超常人(毕竟曾是“千机手”),几乎无法察觉。那不是铸造时留下的瑕疵,更像是一个……刻意为之的、极其精密的卡扣点?
这个发现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火星,瞬间点燃了苏千机的心跳!
她强压下翻涌的激动,保持呼吸平稳,指尖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以那个微不可察的凹陷为中心,极其缓慢、极其轻柔地在腕锢内侧滑动、按压、试探着力道的反馈。
冰冷坚硬的乌金表面下,似乎隐藏着极其复杂的内部结构。
她能感觉到能量流转的细微路径,感觉到晶石与金属之间某种能量的联结……而当她的指尖带着特定的旋转力道,按压在那个凹陷点周围一个极小的扇形区域时,腕锢内部似乎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心跳掩盖的“咔”声!
这声音微乎其微,却如同惊雷在苏千机脑中炸响!
她的呼吸瞬间停滞!指尖僵在那里,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涌向了大脑!
机关!这该死的腕锢……有机关! 狂喜和难以置信的冲击几乎让她眩晕!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急!绝对不能急!沈寂心思缜密,手段狠辣,他留下的枷锁,绝不可能轻易破解。这个发现,很可能只是冰山一角,甚至可能是个致命的陷阱!
她小心翼翼地收回手指,不敢再尝试。腕锢依旧冰冷沉重地锁着她,能量汲取感也未曾减弱。刚才那声微响,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但苏千机知道,那不是错觉!
黑暗中,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如同潜伏在深渊中终于窥见一线天光的野兽。
她缓缓抬起手腕,将那个带着“寂”字的冰冷平面凑到唇边。她没有亲吻,只是用鼻尖极其轻微地蹭过那粗糙冰冷的刻痕,感受着那深入骨髓的禁锢感。
一丝冰冷至极、却又带着疯狂兴奋的笑意,在她唇边无声地绽放。
沈寂……
你以为这枷锁能锁住我一生?
你错了!
这“寂”字,就是你的催命符!
找到钥匙……我会找到的……就从这里开始!
她将手腕放下,重新闭上眼睛。
这一次,她不再尝试凝聚内力,而是将所有的感知力,如同无形的丝线,一丝一缕地缠绕在腕间的乌金腕锢上,尤其是内侧那个神秘的凹陷点。
她在黑暗中,无声地、耐心地,开始拆解沈寂为她设下的第一道致命谜题。月白色的裙裾在冰冷的地面上铺开,如同一朵在黑暗中悄然绽放、伺机而动的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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