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寂摔门离去的声音,如同惊雷砸在氤氲着药香与硫磺气息的石室墙壁上,嗡嗡的回响许久才彻底消散。
沉重的雕花石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也仿佛将他最后一丝失控的暴怒与那惊心动魄的真相隔绝在外。偌大的药泉池边,只剩下苏千机一人。
冰冷坚硬的墨玉石池沿硌着她的脊骨,被撕碎的月白宫装如同残破的蝶翼,湿漉漉地黏在身上,半遮半掩着肩头那道刺目的旧疤。
药泉的蒸汽依旧温热,却再也驱不散她骨子里渗出的寒意。
沈寂最后那难以置信、混杂着暴怒与某种被命运狠狠嘲弄的剧痛眼神,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眼底。
“是你射的?!”
那三个字,裹挟着血腥气的指控,还在耳边回荡。
苏千机缓缓闭上眼睛,长长地、无声地吸了一口气。
胸腔里那股被丹药强行镇压下去的撕裂痛楚,随着这口凉气又隐隐翻涌起来。
她没回答。是不屑,亦或是……时机未至?那道疤,是她射的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宫变那夜的朱雀门前,乱军如潮,流矢似雨,多少箭矢带着各自的目的呼啸而过?谁又能真正说得清?
重要的是现在。重要的是他耳后那道搏动的疤!那道“谛听蛊”的植入点!
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细微搏动的触感,如同一个活物,一个不属于沈寂的、寄生在他血肉深处的秘密。这秘密,是她挣脱枷锁唯一的曙光!腕上的乌金锢依旧沉重冰冷,压制着她所有的力量,如同跗骨之蛆。但此刻,这冰冷的死物之下,仿佛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松动。
是那枚九转护心丹!
沈寂为了吊住她的命,强行用最霸道的方式渡入她体内的药力,此刻正化作一股灼热而磅礴的洪流,在她枯竭的经脉里左冲右突。这药力本是救命之物,却因她特殊的体质和被腕锢压制多年的沉寂,反而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冲击。
丹田深处,一丝微弱却异常坚韧的精神力,如同冰封地底顽强钻出的嫩芽,正被这股灼热的药力洪流裹挟着、滋养着、强行激发出来!
“呃……”
苏千机猛地蹙紧眉头,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额角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与药泉的水汽混在一起。
体内如同冰火两重天!一边是九转护心丹带来的、几乎要将她焚化的灼热药力,一边是腕锢深处透出的、冻彻骨髓的阴寒压制。两股力量在她脆弱的经络中疯狂角力、撕扯,带来一种凌迟般的剧痛。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痛苦之中,她的感知却变得异常敏锐!
腕上的乌金锢,不再是浑然一体的冰冷死物。在精神力的细微触角下,它显露出极其复杂的内部构造。
层层叠叠的机括,细密如蛛网的符文脉络,核心处,一个微小的、散发着冰冷死寂气息的枢纽,如同沉睡的心脏,被无数精密的锁链层层缠绕封印!
那里!就是那里!
苏千机猛地睁开眼,眸底深处,一点异样的银芒如同寒星般乍现即逝!是药力催发到极致,精神力被强行凝聚的征兆!她艰难地抬起戴着乌金锢的左手,指尖因剧痛和用力而微微颤抖,缓缓地、极其小心地抚上那冰冷沉重的环身。
指尖冰凉,精神却高度凝聚。
她不再试图用蛮力对抗腕锢的压制,而是将全部心神,连同体内那被药力强行激发、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的精神力,化作一缕比蛛丝更细、更柔韧的意念之丝,小心翼翼地探向乌金锢内部那个死寂的核心!
“嗡……”
意念之丝触碰到核心外层无形的封印屏障时,一股强烈的反噬阴寒瞬间沿着那缕意念逆冲而上!苏千机浑身剧震,如遭雷击,眼前瞬间发黑,喉头腥甜上涌,被她死死咬住牙关咽了下去。腕锢表面,一道极其黯淡的、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黑色符文一闪而过,随即隐没。
痛!深入骨髓、冻裂灵魂的痛!
但苏千机眼中却爆发出惊人的亮光!有反应!她的精神力,真的能触动腕锢的核心禁制!虽然只是极其微弱的触碰,虽然反噬如此剧烈,但这证明了方向是对的!只要她能找到核心禁制的薄弱点,只要能模拟出正确的“钥匙”频率……哪怕只是一瞬!
希望如同黑暗中的磷火,微弱却致命地燃烧起来,压过了身体的痛苦。
她再次闭上眼,摒弃所有杂念,全部心神沉入腕间那方寸之地。意念之丝在药力的支撑下,变得更加凝练,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再次缓缓探向那冰冷死寂的核心枢纽。
这一次,更加缓慢,更加谨慎,试图在无数层叠的符文锁链与阴寒封印中,寻找那一线可能存在的缝隙……
书房内,冰冷的空气几乎凝滞。
沈寂背对着门口,身形在巨大的蟠螭纹紫檀木书案投下的阴影里,显得格外孤峭压抑。
他身上只随意披了件墨色外袍,带子松散系着,露出精悍的胸膛,水珠早已干涸,留下一层紧绷的冷光。赤足踩在冰凉的金砖地上,寒意却远不及他眼底冰封的深渊。
药泉石室内发生的一切,如同沸腾的岩浆,在他脑中反复灼烧、炸裂。
她指尖冰凉的触感,停留在他耳后那道最隐秘的疤痕上。
她沙哑的、带着致命嘲讽的质问:“兄长…你这道疤…跳得比心还急啊…”
她撕开衣衫,暴露出的肩胛下那道他无比熟悉的、差点要了他性命的箭疤!
还有……最后那句如同淬毒匕首、直刺心脏的诛心之问:“当年引着陛下‘误以为’我需嫁你冲喜才能平息朝议、保全谢家的那道‘密折’……又是出自谁的手笔?”
每一个画面,每一句话,都像带着倒钩的鞭子,狠狠抽打在他最不愿示人的隐秘和骄傲之上。
谛听蛊暴露了。
这个他赖以在无声世界里“听”到一切,维持“战神”威名与掌控力的核心秘密,被她触碰到了!这比杀了他更让他感到恐慌和耻辱!他不再是那个无懈可击的沈寂,他的弱点,被这个他囚禁在身边的女子,以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攥在了手心。
更荒谬、更让他心胆俱寒的是那道箭疤!三年前朱雀门……那支淬毒的北狄狼牙箭……救下苏明堂后,他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是苏府马车仓惶离去的背影……他一直以为是叛军流矢,或是北狄潜伏的暗桩!从未想过,那支几乎洞穿他心脏的冷箭,竟可能出自……她手?!
而她最后的质问,更是掀开了他心底最阴暗角落里的那层遮羞布。
那道促成“冲喜”圣旨的密折……他无法否认自己的推波助澜。他需要她的命格“冲喜”来平息朝中对他“功高震主”的非议,他需要一个无法反抗的“妻子”来维系表面平衡,更深层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明晰的、扭曲的占有欲。他厌恶她的背叛,却更无法容忍她彻底脱离他的掌控。
“密折”……她怎么会知道?是谢明堂?还是……她早已洞悉了他所有阴暗的心思?
“砰!”
沈寂的拳头狠狠砸在坚硬冰冷的紫檀木书案上!沉闷的巨响在寂静的书房里回荡,案上珍贵的紫玉笔洗应声碎裂,墨汁飞溅,染污了摊开的北境舆图。
他胸膛剧烈起伏,赤红的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被洞穿的暴怒,秘密暴露的恐慌,被反将一军的耻辱,还有……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那破碎眼神和刺目伤疤勾起的、深埋心底的、名为“在意”的剧痛!
混乱!前所未有的混乱!他引以为傲的冷静与掌控,在她面前,如同纸糊的城墙,被轻易撕得粉碎!
“来人!”
沈寂猛地转身,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砾摩擦。
书房厚重的门无声滑开,一名全身裹在黑色夜行衣中、气息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影卫单膝跪地,头颅深埋:“主上。”
“药泉别院,”
沈寂的声音冷得掉冰渣,每一个字都带着压抑的戾气,“盯死!一只蚊子飞进去的轨迹,都要给我记清楚!若有任何异动,即刻来报!” 他需要一个宣泄口,更需要确认那个胆大包天、洞悉了他太多秘密的女人,此刻在做什么!是否又在酝酿着什么足以颠覆他的阴谋?
“是!” 影卫应声,身影一晃,便如鬼魅般消失在门外阴影中。
书房再次陷入死寂。沈寂站在原地,目光落在自己砸在书案上的拳头上,指骨处一片青紫,隐隐渗出血丝。这点疼痛,比起心头的惊涛骇浪,微不足道。他缓缓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抚向耳垂下方一寸的位置。
那细微的搏动,在指尖下清晰地传来。
咚…咚…咚…
比平时更快,更急,如同擂鼓。
如同她所言——跳得比心还急。
这不受控制的搏动,像是对他此刻狼狈心境最无情的嘲讽。沈寂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一股暴戾的杀意再次涌上心头。他猛地攥紧拳头,骨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
不行!不能让她活着!这个女人太危险了!她知道的太多,触碰的太多!她就像一颗埋在他身边的毒雷,随时可能将他炸得粉身碎骨!杀意如同毒藤般疯狂滋长,瞬间攫住了他的理智。
杀了她!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严实的!只要她死了,谛听蛊的秘密,朱雀门冷箭的疑云,密折的阴暗……一切都能被重新掩埋!
这个念头一起,便如同燎原之火,熊熊燃烧。沈寂眼中寒光暴涨,周身散发出骇人的煞气。
他猛地转身,赤足大步流星地朝着书房门口走去,每一步都带着踏碎一切的决绝。他要立刻回到药泉别院,亲手拧断那个女人的脖子!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冰冷的门环时——
“报——!”
一声急促的呼喊由远及近,伴随着沉重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将军府深夜的寂静。一名身着风尘仆仆驿卒服色的兵士,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书房外的庭院中,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高举一封插着三根染血雉鸡翎的加急军报!
“八百里加急!北境烽火!镇北关急报——!”
那染血的雉鸡翎,在廊下昏暗的灯笼光线下,刺目得如同燃烧的火焰!
沈寂的脚步,硬生生钉在了原地!
北境!烽火!
杀意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凝固、退潮。取而代之的是属于边关统帅的、刻入骨髓的责任与凛冽寒意!他脸上的暴戾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凝重。北狄异动?偏偏是这个时候?!
他猛地拉开书房门,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如同渊渟岳峙。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瞬间锁定了庭院中跪伏的驿卒和他手中那封如同烫手山芋的军报。
“呈上来!”
药泉别院。
苏千机对外界的一切浑然不觉。
她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力量,都被强行凝聚在那缕探入乌金锢核心的意念之丝上。九转护心丹的药力如同狂暴的洪流,在她经脉中左冲右突,带来灼烧般的剧痛,却也源源不断地为那缕意念之丝提供着支撑。而腕锢核心传来的反噬阴寒,则如同无数冰针,不断刺入她的灵魂深处。
寻找!在那层层叠叠、冰冷死寂的符文锁链中寻找!
她的精神力在药力的催逼下,被压榨到了极限,感知被提升到一种玄妙的境界。无数细微的能量节点,无数符文流转的轨迹,在她“眼前”如同星辰般展开。
意念之丝小心翼翼地避过那些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禁制节点,如同在布满尖刀的荆棘丛中穿行。
冷汗早已浸透了她的残破衣衫,苍白的脸上泛起一种极不正常的、病态的潮红,嘴唇却因过度消耗而呈现出失血的青紫色。身体在冰冷的地面上微微痉挛,唯有抚在腕锢上的左手,稳如磐石。
突然!
意念之丝在扫过核心枢纽一个极其偏僻的角落时,触碰到了一个极其微弱、几乎被其他强大符文掩盖的能量波动!那波动……带着一种奇异的、与她自身精神力隐隐共鸣的频率!就像一把尘封已久的锁,在黑暗中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找到了!一个极其细微、可能存在的共鸣点!一个理论上能暂时削弱核心禁制、让她精神力渗透进去的缝隙!
苏千机心中狂震!没有丝毫犹豫,她立刻调动全部的心神,模仿着那个共鸣点的频率,将意念之丝凝聚到极致,如同最精准的刻刀,小心翼翼地朝着那个点“刺”去!
“嗡——!”
就在意念之丝即将成功模拟出频率、触碰到共鸣点的千钧一发之际——
“砰!”
药泉石室厚重的石门,被人从外面以一种近乎粗暴的力道猛地推开!冰冷的夜风裹挟着庭院里草木的气息,瞬间灌入温暖氤氲的石室!
沈寂高大的身影如同煞神般出现在门口!他身上不再是松垮的外袍,而是换上了一身玄色劲装,勾勒出紧绷如铁的肌肉线条,肩头甚至还残留着未拍尽的夜露,显然是刚从外面匆匆赶回,连甲胄都未来得及披挂。
他脸上是未及褪尽的战场杀伐之气,混合着被北境急报强行压下、却依旧在眼底深处翻腾的、针对她的暴戾与怀疑!
他根本没去书房多久!处理完驿卒和军报,那压抑不住的杀意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想要立刻确认她状态的焦躁,便驱使他直接折返!影卫回报她一直躺在池边未动?他不信!这个女人诡计多端,安静往往意味着更大的阴谋!
石门洞开的巨响,如同惊雷在苏千机高度凝聚的精神世界中炸开!
“噗——!”
强行凝聚、即将触及核心的那缕意念之丝瞬间崩断!精神力的反噬如同巨锤狠狠砸在她的识海!与此同时,腕锢核心感受到外部侵入的威胁,一股远超之前的、冰冷刺骨的阴寒反噬之力如同决堤的洪水,沿着崩断的意念之丝疯狂倒灌而回!
苏千机如遭重击,身体猛地弓起,一大口鲜血毫无预兆地狂喷而出!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在药香弥漫的石室中炸开!她眼前彻底陷入一片黑暗,耳中嗡嗡作响,五脏六腑仿佛都被这股阴寒巨力搅碎!强行催发药力带来的灼热感与反噬的阴寒感在她体内激烈冲突,皮肤表面瞬间呈现出一种骇人的、红白交织的诡异色泽,尤其脸颊,更是潮红得如同滴血!
“呃啊……”
破碎的痛哼从她染血的唇齿间溢出,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蜷缩在冰冷的墨玉石池边,像一只濒死的、被剥去了所有尖刺的刺猬。
沈寂破门而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这副景象。
蜷缩的身影,刺目的鲜血,破碎染血的衣衫下若隐若现的肌肤,以及那张布满不自然潮红、眉头紧锁、痛苦得几乎扭曲的脸!
发热?重伤引起的急症?还是……那九转护心丹霸道药力与体内旧伤冲突的反噬?
所有的杀意,所有的暴怒质问,在看到那刺目的鲜血和那脆弱痛苦蜷缩的身影时,竟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他瞳孔微缩,脚步下意识地向前疾跨一步,甚至忽略了那被撞开的石门还在他身后嗡嗡作响。
她看起来……像要碎了。
这个认知让沈寂心头莫名一紧,随即又被更深的烦躁取代。他大步走到池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成一团的苏千机。
她似乎完全陷入了半昏迷的痛苦之中,对他的到来毫无反应,只有身体因剧痛而无法抑制的细微颤抖。
“苏千机!”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促。
没有回应。只有压抑的、痛苦的喘息。
沈寂眉头拧得更紧。他不再犹豫,猛地蹲下身,带着薄茧的、骨节分明的大手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直接探向苏千机滚烫的额头——他要确认她是否真的在发热昏迷,还是……又在演戏!
然而,就在他微凉的手掌即将触碰到她滚烫额头的瞬间——
一只冰冷、沾着血迹和冷汗的手,如同从地狱中探出的鬼爪,带着一股拼尽最后力气的狠厉,猛地挥开了他的手腕!
“啪!”
清脆的击打声在寂静的石室里格外刺耳。
沈寂的手腕被狠狠打开,悬在半空。他愕然低头,对上了一双眼睛。
苏千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那双眸子因为剧痛而布满了血丝,眼底深处还残留着精神力反噬带来的混乱与涣散,但此刻,却燃烧着一种近乎野兽般的、冰冷的、充满排斥与警告的光芒!
她的呼吸急促而破碎,嘴角还挂着未干的血迹,眼神却死死地钉在沈寂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抗拒与戒备,如同护住最后领地的凶兽。
她挥开他的手,不是因为虚弱无力,而是用尽最后力气表达着最彻底的拒绝!
沈寂的手僵在半空。
他看着那双充满抗拒和冰冷的眼睛,看着她因痛苦和排斥而紧绷的身体,看着她嘴角刺目的血迹……一股无名火“噌”地窜了上来!不识好歹!他难得的一丝……该死的心软,竟换来如此对待!
“哼!”
沈寂猛地收回手,霍然起身,高大的身影再次笼罩下来,带着沉重的压迫感。他盯着蜷缩在地上的苏千机,眼神如同寒潭深渊,所有的情绪都被强行冰封,只剩下冰冷的审视与警告。
“北狄叩关。”
他开口,声音冷硬得不带一丝温度,如同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本帅即刻出征。”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的枷锁,牢牢锁在苏千机身上。
“在我回来之前,” 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窟里凿出来的,“你最好安分地待在这里。若再生事端……”
冰冷的杀意,无需言明,已弥漫了整个石室。
说完,他不再看她一眼,仿佛地上蜷缩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转身,玄色的身影带着凛冽的寒意,大步流星地走向洞开的石门。
就在他即将跨出石门的刹那,脚步似乎极其短暂地顿了一下。没人看清他的动作,只觉墨色袍袖微微一拂。
“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玉石碰撞的脆响,落在了苏千机枕着的、被水汽和血渍浸湿了一小片的锦缎软枕边缘。
一枚通体莹润、形制古朴奇特的钥匙形玉佩,静静地躺在那里。玉佩材质非金非玉,触手温凉,隐隐散发着与乌金锢同源的、极其微弱却不容忽视的能量波动。
沈寂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沉重的石门缓缓合拢,隔绝了内外。
石室内,再次只剩下苏千机一人,粗重的喘息,以及……枕边那枚冰冷沉默的钥匙形玉佩。
苏千机涣散的目光艰难地移动,落在枕畔那枚玉佩上。玉佩的轮廓在朦胧水汽中有些模糊,但那独特的、与腕锢隐隐相抗又相吸的能量波动,却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源,瞬间刺入她混乱的识海!
药力冲击的灼热,精神力反噬的阴寒,身体撕裂般的剧痛……在这一刻,仿佛都被这枚突然出现的玉佩短暂地压制了下去。
她染血的唇瓣,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向上勾起一个冰冷而微弱的弧度。
安分待着?回来清算?
呵……
她沾着血污的指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缓缓地、却无比坚定地,攥紧了那枚冰冷的钥匙形玉佩。
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玉佩的棱角硌着掌心,带来清晰的痛感。
北境烽烟起?
将军要出征?
很好。
她的目光穿透紧闭的石门,仿佛看到了远方燃起的烽火,也看到了……这囚笼松动时,那一线稍纵即逝的生机。
清算?
谁清算谁,还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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