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尘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每个字都从磨砂的石头上滚过,他的目光空茫地落在酒馆那扇旧窗上,仿佛穿透了时光,看到了多年前的光景。
“我第一次见到鹜落……就是在这儿。”
他抬起手,手指微微颤抖着,指向那扇靠着街的、窗棂有些腐朽的木窗。
“她就坐在那儿,靠着窗的那张桌子。那时候,这桌子没这么旧。”
“她手里端着一碗梨酒,喝得很慢,一小口一小口的,像在品什么琼浆玉液。”
陈尘的嘴角极其微弱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更像是一个被久远记忆刺痛的神情。
“她长得……真的一点也不起眼。眉毛淡淡的,眼睛不算大,鼻子嘴巴,都寻常得很。扔进人堆里,你眨个眼,就再也找不着她那张脸。”
“真的,”他像是要强调,又像是自言自语地重复了一遍,“你绝不会记得她长得什么样子。”
他的话音停顿了一下,小酒馆里只剩下窗外隐约的风声和两人压抑的呼吸。
“可是……”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迷惘。
“那天……那天夕阳的光,正好从那个窗格子斜进来,金红金红的,不偏不倚,就打在她半边脸上。”
“把她那些淡淡的眉毛、不算大的眼睛……都照得……照得清清楚楚。”
“我就那么看着,忽然觉得……真好看。”
他摇了摇头,眼中是全然的困惑,仿佛直到今日,仍无法参透那一刻的心动。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看……可我就是挪不开眼。就是……记住了那一天,那一刻,那一点光,和她喝酒的样子。”
“再也忘不掉了。”
陈尘的声音低沉下去,带上了几分属于过往的窘迫和无奈,那点因回忆初见而泛起的微光迅速黯沉了。
“我找上她……不是为别的,是为了二长老。”
“二长老你也知道,性子刚烈,古道热肠,功夫也扎实。可那次偏偏着了道,不知被哪个阴沟里的耗子下了黑手,一种极古怪的毒,浑身发青,呕出来的血都是黑的。”
“城里最好的医馆请遍了,华神医我也带着掌门师伯的拜帖去请了,可是师门穷得很,就那么点银子,什么也求不到。大夫们都摇头说准备后事吧。我没法子的时候,突然听到消息,说‘千面毒雾’鹜落,就在青崖山脚下的崖城。”
他哼了一声,不知是自嘲还是怎的。
“我不认识她,从没听说过她的名号。不过既然与‘毒’有关,又正好在崖城,怎么也要去请来试试。幸好她平日不用化名,照着名字打听,终于在这里找到了她。她这个人,功夫稀松平常,真动起手来,我那时能打她那样的十个。可她用毒解毒的本事……确实是厉害。”他微微翘了一下拇指,动作有些僵硬。
“酒馆掌柜的跟我说,找她的人分两种:解毒的,买毒的。价钱,看人下菜碟。有的要真金白银,而且开口就能吓死你。有的……她不要钱,要你别的东西。”
“通常是,一个你本门派秘而不宣的隐秘事。桩桩件件,都得是见不得光的。”
“我们门派?穷得叮当响,掌门睡觉的床腿还拿砖头垫着呢。至于秘密……”陈尘苦笑了一下,“我们那点鸡毛蒜皮,弟子偷藏了只烧鸡都能算头条新闻了,哪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能换她出手的秘密?”
“要不是……要不是实在没路走了,二长老眼看着就要咽气……我也不能来找她。都说她性子邪乎,规矩怪……可好歹,比请那个出诊费够买下半条街的神医华严,总归要便宜点吧?”
“我当时就这么想的,揣着全门派凑出来的最后几十两散碎银子,还有一肚子根本不算秘密的破事,找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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