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窟内死寂无声，只有水珠滴落的单调声响，敲打在心头，沉重而冰冷。师伯苏木残存的体温正在迅速流失，盖在他身上的外衣也掩不住那具躯壳承受过的无尽痛苦和最终的空寂。
我跪坐在那里，指尖还残留着他腕骨硌人的触感，以及那最后一点挣扎的力度。恨意、诅咒、真相……随着他最后一口气，沉重地压在了我的肩上。
毁了真经。
这是他，也是师父，用生命得出的答案吗？
那半部引得师兄弟反目、招致无数灾祸的《毒蛊真经》，师父确实从未直接传授给我。他所教我的，更多是解毒、制衡、利用毒理，而非纯粹追求极致毒力的蛊术。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避免我重蹈覆辙？
陈尘沉默地站在一旁，他的呼吸声压抑而沉重。这位青崖山的正直弟子，今日听闻的阴暗往事，恐怕比他过去二十几年所知的总和还要多，还要残酷。他的世界，他的信仰，正在经受剧烈的冲击。
许久，我缓缓站起身，双腿因久跪而有些发麻。
“得让他入土为安。”我的声音沙哑，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陈尘立刻点头：“我来。”
他在石窟角落找了处相对松软的土地，用刀鞘和手挖掘起来。我没有阻止，只是默默地看着。泥土混着碎石，挖掘并不容易，但他动作坚定，一言不发。
我们将苏木的遗体小心地放入浅坑，掩上泥土。没有墓碑，没有仪式，只有一方冰冷的岩石和南疆潮湿的泥土陪伴他长眠。这或许就是他充满背叛与痛苦的生命的最终归宿。
做完这一切，陈尘走到那个被打晕的影煞门徒身边，检查了一下捆绑的绳索，确保他无法逃脱。
“此人……如何处置？”他看向我，眼神复杂。
我走到那俘虏面前，蹲下身，指尖弹出一缕细小的粉末在他鼻端。
俘虏猛地抽搐了一下，惊醒过来，看到我们，顿时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
“别……别杀我！我什么都说！”他倒是识时务，立刻求饶。
“阴九幽接下来有什么计划？”我冷声问，指尖把玩着一枚闪烁着幽蓝光泽的毒针。
“副门主……副门主他断定你们还没逃远！已经派人封锁了下山的所有要道，正在一寸一寸地搜山！还……还传讯给了‘镇南蛟’那边，似乎想借刀杀人！”俘虏倒豆子般说道，生怕慢了一步，“他……他还说，一定要抓住你们，尤其是……尤其是您，毒鹜姑娘！说您身上有他必须要得到的东西！”
果然如此。阴九幽是绝不会放过我们的，尤其是现在，我知晓了苏木的存在和他的部分秘密。
“镇南蛟那边呢？影煞门想怎么利用我对付他？”我继续逼问。
“小的……小的地位低微，实在不知具体计划……只隐约听说，好像是要在‘蛟龙涎’里下药……那是镇南蛟每月必饮的宝贝……守卫极其森严……”
蛟龙涎？听起来像是某种酒或者特殊饮品。
又问了几句，确认这俘虏确实不知道更多核心机密后，我再次用迷药将他弄晕。
“看来，我们被困死了。”陈尘面色凝重，“下山的路被堵，影煞门和镇南蛟可能联手……”
“也未必。”我走到石窟裂缝口，望向外面被夜色笼罩的、起伏的山峦，“他们以为我们会往下逃，往山外逃。如果我们反其道而行呢？”
陈尘一怔：“姑娘的意思是？”
“往上走。”我指向山脉更深处，那里是更加原始、危险、据说连南疆土著都不敢轻易深入的无人区，“阴九幽绝对想不到，我们敢往那里去。”
“可是……”陈尘看向山脉深处，眼中露出忌惮，“传闻那里是千年瘴疠之地，毒虫猛兽遍布，更有未知险地……”
“留在外面也是死路一条。”我打断他，语气决然，“闯进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而且……”
我顿了顿，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师伯说，另外半部《毒蛊真经》可能还在万毒宗废墟。万毒宗当年的山门，据说就在这片山脉的最深处。”
与其被影煞门追杀至死，不如主动去探寻那祸根的源头！或许在那里，能找到彻底解决这一切的方法，甚至……找到克制影煞门和阴九幽的关键。
陈尘看着我的眼睛，看到了里面的决绝。他沉默了片刻，重重点头：“好。我听姑娘的。”
没有时间再犹豫。
我们简单收拾了仅剩的物品，带上所有能用的药材和毒药。
最后看了一眼那堆不起眼的新土，我率先钻出石缝，融入了浓重的夜色之中。
方向，南疆山脉深处。
前路，是比影煞门更加莫测的原始险地。
但这一次，不再是被动逃亡，而是主动向着那漩涡的中心，踏入。
师父，师伯，你们未完的路，我去走。你们未解的谜，我去找。
无论那尽头，是答案，还是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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