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透过藤蔓的缝隙,吝啬地洒进洞里,照亮空气中浮动的细微尘埃。陈尘靠着石壁,用他的刀刀支撑着,试图站起来。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得像纸,嘴唇因为失血和疼痛而干燥起皮,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让他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牙关咬得死紧。
但他站起来了。摇摇晃晃,却硬撑着没让自己倒下去。
我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那点犹豫又冒了出来。
往山脉深处去,无疑是条死路。那里的瘴毒、蛊虫、险地,连我都没十足把握能全身而退。带上他这么一个重伤员,几乎是拖着他去送死。
或许……该想办法先送他出去?找个地方让他藏好,等我探查清楚再……
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掐灭了。
送他出去?谈何容易。外面到处都是影煞门的眼线和巡逻队,阴九幽绝不会放过我们。带着他,根本不可能悄无声息地穿过封锁线。把他单独留下?以他现在的状态,跟直接杀了他没什么区别。
更何况……万毒宗遗迹的线索近在眼前。师伯苏木的死,师父的过往,青崖山掌门那纠缠不清的恩怨和《毒蛊真经》……所有的答案,可能都藏在里面。这次若退了,下次再来,不知是何年何月,也不知还会生出多少变数。
我的目光再次落到陈尘身上。
他正努力调整着呼吸,试图让自己站得更稳些,那双因为伤痛而显得有些黯淡的眼睛里,却依旧有一股不肯服输的韧劲。这一路,他伤得这么重,却从未抱怨过一句,甚至在我给他处理伤口时,都硬忍着没吭声。
这青崖山的小子,骨头比我想象的硬。
或许……可以赌一把。
赌他的坚韧能撑得住,赌我的毒术能应对深处的危险,赌我们能在那绝境之中,找到一线生机。
风险极大。但值得冒这个险。
“能走吗?”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平静无波。
他重重地点了下头,声音沙哑却坚定:“能。”
没再多说废话。我递给他一根削好的树枝拐杖。现在任何怜悯和迟疑都是多余的。
“跟上。”
我率先拨开藤蔓,钻出石洞。清晨湿润清冷的空气涌入肺腑,稍微驱散了一夜的沉闷。我仔细感知着四周,确认暂时安全后,才示意他出来。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依靠那根树枝和顽强的意志力支撑着。我走在他身前半步的位置,既能随时照应,也能警惕危险。
我们没有沿着明显的路径走,而是尽量挑选植被茂密、地势崎岖的地方穿行。我走在前面,用匕首砍断拦路的藤蔓和荆棘,小心地避开可能有毒虫蛰伏的腐叶堆和湿滑的苔藓。
他沉默地跟着,努力跟上我的节奏,尽管我能听到他压抑的、带着痛楚的喘息声。
中途休息了两次。每次他都几乎是立刻靠树坐下,闭目调息,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恢复体力。我递给他水和干粮,他接过去,低声道谢,吃得很快,像是在完成一项任务。
越往深处走,林木越发高大怪异,遮天蔽日,光线变得幽暗。空气里开始弥漫起一种淡淡的、甜腻中带着腐朽的气味,那是千年瘴疠之地特有的气息。脚下的泥土变得越发松软粘稠,时常能看到颜色艳丽却形态诡异的菌类和昆虫。
危险的感觉无处不在。
我更加警惕,时不时停下,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辨认着可能存在的毒障或是陷阱的痕迹。
陈尘也察觉到了环境的变化,他握紧了手中的刀,眼神变得更加锐利,尽管脸色依旧难看,但那股属于武者的警觉已经重新回到了他身上。
还好。没被伤痛完全打垮。
前面出现了一片笼罩在淡紫色雾气中的沼泽地,泥潭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散发出令人头晕的恶臭。
“闭气,跟紧我的脚印,一步都不能错。”我沉声吩咐,率先踏上了沼泽边缘那些看似不稳、实则坚韧的草墩。
他深吸一口气,凝重地点头,紧紧跟在我身后。
我们在危险的沼泽中艰难穿行,如同行走在钢丝之上。
南疆深处的大门,正在向我们缓缓打开。
而门后,是生路,还是绝路,唯有走了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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