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北,城镇越大,人气也越旺。路过一座名为“潞安”的大城时,城墙高厚,车马人流络绎不绝,喧嚣声隔老远就能听见。
银钱确实不凑手了,药囊也空得厉害。瞥见城门口贴着的一张悬赏告示,是城中一位王员外家独子中了奇毒,群医束手,悬重金求能人解毒。
“在这等着。”我对陈尘吩咐了一句,便循着地址找了过去。
王员外府邸气派,门房起初见我是个女子,还很是不屑。直到我随便问了几句便准确说出了那中毒公子哥儿的几样症状,他们才慌忙将我请了进去。
那毒确实刁钻,混合了三种罕见毒物的特性,发作起来又像急症。但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只是这药倒是稀罕。我也用了三味药,辅以金针渡穴,不过一个时辰,那公子便呕出几口黑血,脸色转缓,沉沉睡去。
王员外倒是守信,千恩万谢,奉上的酬金颇为丰厚,甚至足够我们挥霍一阵子。我又顺势在他家药库里补充了些急需的药材,将药囊重新填得半满。
揣着沉甸甸的银钱出了王府,天色已近黄昏。陈尘还在约定的巷口等着,站得笔直,像棵守着岗位的白杨。见到我出来,他明显松了口气,快步迎上来。
“解决了?”他低声问,眼神关切。
“嗯。”我掂了掂手里的钱袋,“走吧,找地方住。”
终于不用再宿荒庙破观。我们在城里找了间看起来干净宽敞的客栈,要了两间上房。热水、热饭、柔软的床铺,久违的舒适感让人几乎想喟叹出声。
梳洗完毕,换上身干净衣裳,窗外已是华灯初上。潞安城似乎没有宵禁,夜幕降临后反而更加热闹起来,各色灯笼将街道照得亮如白昼,吆喝声、嬉笑声、丝竹声隐隐传来,竟是前所未有的繁华景象。
我推开自己房间的窗,晚风带着市井的烟火气拂面而来。无意间瞥见隔壁房间的窗也开着,陈尘正凭窗而立,微微探出身,看得极为专注。那双总是清澈专注的眼睛里,此刻映着楼下璀璨的灯火,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新奇和惊叹,像个第一次见到糖人的孩子。
是了,他自小在青崖山长大,下山不是历练就是奔波逃命,何曾见过这般太平盛世的喧嚣夜景。
看了一会儿,我转身出门,走到他房门前,抬手敲了敲。
里面立刻传来他略带警惕的声音:“谁?”
“我。”
门很快被拉开。他已经换下了那身赶路的旧衣,穿着刚买的干净棉袍,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脸上带着刚沐浴过的红润,眼神里还残留着未褪的兴奋。
“鹜落姑娘?有事?”他有些疑惑。
我靠在门框上,目光越过他,看了眼窗外那一片热闹光景,随口问道:“站那儿看半天了。要不要一起出去逛逛?”
他明显愣住了,眼睛微微睁大,似乎完全没料到我会提出这个建议。脸上掠过一丝迟疑,但很快就被窗外那喧嚣的人间烟火气勾走了魂,那双眼睛里瞬间迸发出明亮的光彩,重重点头:
“要!”
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雀跃。
“那就快点。”我转身往楼下走。
他连忙跟上,脚步轻快得几乎要跳起来。
走出客栈,热浪般的人声和灯光瞬间将我们包裹。街道两旁摊贩林立,卖什么的都有:精巧的灯笼,栩栩如生的面人,香气四溢的各色小吃,还有杂耍卖艺的,引来阵阵叫好。
陈尘跟在我身边,眼睛简直不够用,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时不时因为看到什么新奇玩意儿而微微张嘴,那副样子,比面对影煞门追杀时还要紧张。
“尝尝?”我在一个卖糖炒栗子的摊子前停下,买了一包塞到他手里。
他捧着热乎乎的油纸包,剥开一颗放进嘴里,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好甜!”
又路过一个卖馄饨的小摊,热气腾腾,香味诱人。
“坐下吃点。”我率先坐下。
他跟着坐下,吃得很香,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我们随着人流慢慢往前走,他不再像刚开始那样紧绷,渐渐放松下来,甚至会指着一些特别的花灯或者杂耍跟我低声议论两句。
走到一座石桥边,桥下河水倒映着两岸灯火,流光溢彩。不少男男女女在桥上放河灯,点点烛光随波逐流,如同星河落凡间。
陈尘趴在桥栏上,看得入了神。
“真好看。”他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一种纯粹的赞叹。
晚风吹起他额前微湿的碎发,侧脸在朦胧灯火下显得柔和了许多。
我站在他身旁,看着桥下那一片温暖的烛光,听着耳边喧嚣的人声,忽然觉得,这吵吵嚷嚷的人间烟火,告诉我我还活着,活得挺好。
“嗯。”我应了一声。
声音很快消散在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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