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姝珍屋中是有胭脂的,但听说京中贵女们争相追捧云霜阁的脂粉,她自然也想买些回去,谁知来了云霜阁,要么是看中的东西有姑娘先订了,要么就是姝云早买了,这几日还没来拿。
逛了一大圈下来,萧姝珍空手而归,黑着个脸踏出云霜阁。
馨儿宽慰道:“姑娘,云霜阁的东西量少金贵,难买。”
馨儿撩开帘子,扶萧姝珍进了马车,“云姑娘的胭脂水粉全是云霜阁的,有时胭脂水粉出了新的颜色,店伙计都送去了侯府,凭云姑娘挑选。姑娘刚回侯府,不曾露面,嫌少人知姑娘才是咱侯府的正牌千金。”
馨儿说着宽慰的话,没曾想萧姝珍的脸色更加难看,她忙闭上嘴巴,没觉得哪里说错了。
马车转角去了别的胭脂铺,一青年鬼鬼祟祟,小跑着在后面追赶,不时避着车夫回头。
萧姝珍连去两家胭脂铺,都没入眼的,难怪贵女们争抢着买云霜阁的东西。
她兴致缺缺,瞥见马车旁熟悉的身影,吓得顿时脸色煞白,连连后退,被馨儿扶了一下稳住身子。
以往在田家时,田旺顺常欺负她,以致于萧姝珍见他走近,惶恐不安。
田旺顺笑道:“还真是人靠衣装,都快认不出咱妞妞了。”
萧姝珍讨厌原来的名字,更厌别人提及她的过往。
“看吧,当时准备把你卖了当丫鬟,你不愿,故意划伤手臂,弄了一身伤,让主家不敢买,若听我们的话,早回来当千金了。”
“你这身行头值不少钱吧。”
田旺顺是田老大的儿子,好赌成性,偏偏手臭,十赌九输,欠了一屁股的债,家里的闲钱都被他败光了。
几日前,侯府有人送钱,他拿这十两银子赢钱了。
可赢了就想把之前赔的捞回来,赌了一天一夜,不仅全输光了,还又欠了五两银子。
家里是没钱了,不过这不是还有位在侯府享清福的堂妹嘛。
田旺顺直愣愣盯着萧姝珍腰间的荷包,一把扯过,馨儿去夺,被他一把推开。
掂了掂荷包,田旺顺还算满意,凶神恶煞的嘴脸立即转变,笑道:“不枉我们家养你这么多年。”
萧姝珍紧扣双手,掌心全是冷汗,告诫自己不用害怕,她是侯府的千金,该是低贱恶毒的田家人巴结她才是。
田旺顺拿了一大笔钱离开,有了赌资,心情格外舒畅,昨儿在侯府外受的气全消了,“还是妞妞听话,不像那忘了祖宗的白眼狼,不认乡下的穷亲戚。”
“等一下。”萧姝珍忽然叫住走开的田旺顺。
“怎么了?”
“你忘了一件事。”
萧姝珍脸上露出一抹扭曲得意的笑容,不怀好意,道:“不愁以后没钱。”
*
姝云摸着手背的抓伤,心疼坏了。细长的印子,足有两个指节长,她担心留疤,可转念一想,阿兄给了药膏,肯定是不会留疤痕的。
手腕的红痕早消了,抓伤也要快快消失。
姝云弯起嘴角,取了些药膏在手背涂开。
萧姝安拿了绣具来找姝云。
天暖之后虫子便多了起来,姝云打算做些驱虫的香囊。
两姐妹在屋子里聊天绣花消磨时间,萧姝安说了件听来的趣事,姝云笑弯了眼睛。
正笑得开怀,吴嬷嬷出现在蝉雪居,她的步子急切,两边的眉毛都快皱到一起了,“夫人传云姑娘速去花厅。”
姝云疑惑,不敢耽误,放下没做完的香囊立即去了花厅,一路上隐隐约约有不祥的预感。
伺候的婢女全在花厅外站着,气氛凝重,低头不言。
厅中,萧姝珍低头啜泣,捏着帕子擦拭眼泪,一副被欺负受尽了委屈的样子,听闻动静,泪眼婆娑地望向姝云。
王慧兰坐在上首,脸色铁青。
左边站了五个生面孔,其中一位便那日抓伤姝云手背的青年,姝云下意识捂住手背,诚惶诚恐,在不安中靠近王慧兰。
“阿娘。”姝云问了好,僵直了身子站在原处。
王慧兰颔首,下巴抬了抬,道:“那边是田家人,来寻你回去。”
“这就是老幺的女儿吧,皮肤雪白,水灵灵的,娇养着的女娃就是不一样。我是大伯的媳妇,你大娘。”
田大娘尖脸高颧,眼窝凹陷,精明不好相处的样子。
姝云眸光流转,打量剩下的两男一女。
一位是个子不高、留着半圈胡子的田老大,另外两位是罗家母子。
姝云一进来,罗方明的视线全在她身上,他是渔夫的儿子,一家以打鱼卖鱼为生,因久经日晒雨淋,皮肤呈麦色,五官粗犷,两道浓黑的眉毛更显面相凶骇,二十出头的年纪,瞧上去还要年长五六岁。
罗方明与田妞有婚约在身,因着当年田老幺媳妇成了疯子,罗家没再提及这桩婚事,这两年田老大也来催过纳彩下聘,可罗家人不是傻子,拖着不应,明眼人都知道田老大想贪老幺女儿的聘礼。
昨日田大伯带着儿子来罗家,重提这事。
侯府的千金跟田老幺的女儿调换了。
跟侯府攀上关系,这辈子便吃喝不愁,在田老大撺掇下,今日罗方明母子寻到侯府,说道说道这桩婚事。
萧姝珍的泪花在眼里打转,可怜巴巴地望向王慧兰,哽咽道:“可当时约定的,是田家的血脉,我身上流着萧家的血,罗家要娶的姑娘,就不是我。”
“是……是云姐姐呀。”
萧姝珍无辜地朝姝云看去,花厅里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聚集到姝云身上。
花厅里短瞬安静,田旺顺附和道:“按道理讲是这样的。妞妞……”余光瞥见萧姝云珍,顿了顿,改口道:“府上的三姑娘姓萧,当年调换孩子是小婶婶的过错,现在两位妹妹身世大白,这桩婚事也应该归位。”
田大娘对坐在上首的王慧兰客气恭敬,道:“侯爷夫人,两家孩子的婚事几年前就说好了,双方换了信物,我们虽是乡野粗人,比不得侯府大富大贵,可也知道言而有信,一诺千……”
王慧兰皱眉,吴嬷嬷察言观色,轻咳一声,田大娘顿住,讪讪闭了嘴。
姝云觉得无理取闹,萧姝珍在田家时,罗家没娶,反而任由她被田家大伯卖了换钱,如今两家人又跑到侯府来讨人,商议婚事。
姝云冷静下来,道:“虽说定的是田家的孩子,可当时罗家相看的是珍儿,中意的是珍儿才是,婚事当讲三书六礼,婚书上写的谁,就是谁。”
如今萧姝珍是阿娘的心头宝,阿娘肯定是不会同意她嫁给罗方明,姝云料想再说下去,阿娘必定动怒,话锋一转,道:“但是情况有变,这桩婚事就应当作罢,不嫁不娶。珍儿往后的婚事由阿爹阿娘做主。哪有强买强卖的道理。”
王慧兰眼眸微动,神情舒展了些许,此时罗家人却有异议。
“不能作罢!”罗方明一见姝云,心脏怦怦跳,是悸动,是一见钟情的感觉,急急拿出婚书。
婚书拿倒了,姝云歪了歪头,斜着看。
纸上“田氏女”三个字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罗方明道:“我要娶!萧家的姑娘寻了回来,我罗家娶的是田家女,过几日来下聘。”
“当我这侯府是什么地方?!”
王慧兰厉声道,田罗两家人噤声不敢言。
王慧兰手肘撑着太师椅扶手,捏了捏眉心,道:“吴嬷嬷,我乏了,改日再议。”
“诸位,请回吧。”吴嬷嬷唤来护卫,领着五人离开花厅。
罗方明走出花厅还不忘回头看姝云一眼,姝云背过身去,浑身冰凉,手中的帕子捏得紧紧。
萧姝珍从椅子上起身,跑到王慧兰跟前,哭哭啼啼扑到她怀中,“阿娘,我不嫁。”
王慧兰抚摸她的头,宽慰道:“阿娘怎会让你嫁那样的夫家。”
萧姝珍嘴角微微扬起,得逞的喜色很快被忧伤盖过,道:“罗家的郎君对云姐姐情有独钟,只怕不会就此作罢。”
姝云摇头,小声道:“阿娘,我也不想嫁。”
她也很想如以往那般,扑到阿娘怀里撒娇,可现在那位置已经容不得她了。
王慧兰抚摸怀中的萧姝珍,目光冷淡地看向姝云。
这位侯府养出的闺秀,在京城贵女圈里排得上名号的,如今竟委身下嫁乡野渔夫,这般荒唐事若传扬出去,安陆侯府岂不成了京城笑柄?
但,如今正是个机会让她将姝云打发出府,等安陆侯班师回朝,姝云早嫁人了,纵有千百般不舍不愿,也难改局面。
婚书一出,她也是“无奈之举”啊。
*
从花厅出来,姝云掌心全是冷汗,风吹打着裙摆,卷起地上凋零的花瓣。
姝云回了蝉雪居,抱膝坐在窗边的榻上,看着外面飘动的云团,发了很久的呆。
倘若阿爹没有出征,仍在侯府,是不是就直接废了这荒唐的婚约。
阿爹总是比阿娘更疼她。
姝云忧心忡忡,夜里辗转难寐。
*
第二天,罗家母子拿着婚书又来了侯府。
他们被护卫拦住了,便在府外坐着,护卫赶他们,他们就在数米开外的街边守着,摊开婚书晃悠,直说要娶姝云。
王慧兰从未见过如此地痞无赖,气得发笑。
今早去寿安堂请安时,崔老夫人还提过这件事,嘱她妥善处理。
芳姨娘宽慰王慧兰,反被王慧兰当成了撒气桶,说了一通。芳姨娘低眉顺眼,默默受着撒出来的气,不敢有怨言。
几名魁梧的护卫得了王慧兰的吩咐,将罗方明母子赶远,警告道:“若再这般胡搅蛮缠,直接送官。”
罗家母子一听要送官,方才还很足的气势,顿时蔫了,心里骂骂咧咧地离开。
拐进侯府外面的巷口,母子二人发现前路停了辆华丽的马车,锦衣华服的玄衣男子半掀帘子,在窗边看着两人。
罗方明母子面面相觑,罗方明疑惑地往前走两步,马车里的男人忽然伸手,勾手示意他走近。
罗方明一头雾水,立在车旁,“这位公子,您在叫我?”
“听你说,安陆侯府里有一姑娘是你未过门的妻子?”
阴冷低沉的声线传入罗方明耳中,他连连点头,“前几年定下的婚事,这不嫌我们出身低,翻脸不认。”
男人冷声一笑,指了个方向,道:“我给你出个主意,去京兆尹府击鼓鸣冤,让官府给你做主。”
罗方明惊愣,“啊?公子让我……去告侯爷夫人?我?”
“你有婚书在手,落了字的,做不得假,是侯府理亏。”男人悠悠道:“事情闹大了,才好看,高门最看重名声。”
罗方明觉得他说的在理,又怕官官相护,犹豫良久,最后带着娘往京兆尹府去。
男人放下帘子,马车在侯府大门停下。
他回了燕拂居,碧罗迎上来,回禀道:“公子,云姑娘来找过您。”
萧邺瞧了眼蝉雪居的方向,慢慢敛了眸子,回屋换了件衣裳,命碧罗将那套釉青莲瓣杯盏拿出来。
周一见[摆手][摆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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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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