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云魂不守舍地回到蝉雪居,坐下提壶倒水,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阿兄似乎生气了。
她如今回想,托哥哥帮她捎个口信,此举欠妥,她跟表哥还没有定亲,这般私下传递消息,实乃轻浮,失了礼数,若叫旁人知晓,难免落人口实。
姝云香腮鼓动,憋了气,软软哼声,“以后要字斟句酌,可别被高兴冲昏了头。”
萧启说来找她,果真出现在了蝉雪居。
姝云疑惑他今日出现,问道:“你不是在宫里给四皇子当伴读,怎突然回来了?”
萧启有些无奈,“我的阿姐,你又忘了日子,明日休课,今儿我是跟大哥哥一起回府的。”
姝云愣了愣,双手合十道:“抱歉,前几日我生病,过得稀里糊涂,忘了日子。”
萧启情绪突然低落,“变故发生后,我就一直想见阿姐,但娘不让,若不是大哥哥巡边回来,阿姐还关在那间小屋。”
萧启气愤,道:“娘就是偏心,突然对阿姐态度大变,定是被那人给灌了**汤,反正我不喜欢那人。”
“阿娘是觉得亏欠珍儿。”姝云说给弟弟听,但也是在劝自己。
姝云轻捏他的腮帮子,“珍儿是阿娘的骨肉,是你如假包换的姐姐,你要尊敬些,不能一口一个那人。”
萧启不听她说,拂下她的手,拿出大大的荷包塞她手中,里面的银子沉甸甸。
姝云疑惑,“给我作甚?”
“以前总跟你抢东西,算是……算是给你买的,折成银子给你,”萧启别别扭扭说着,将荷包硬塞到她袖中,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哎呦,你收着,留点银子傍身,府中上下打点打点。”
姝云心里一暖,“谢谢。”
她从前对金银不上心,如今身无分文才觉事事都难,眼下要等十几日才发月例。
萧启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手一挥,“小事小事。”
姐弟俩许久没见,萧启在蝉雪居用了晚饭才离开。
*
翌日,寿安堂热闹了,郑邵玖来侯府探望崔老夫人。
郑邵玖问了安,崔老夫人还是新年的时候见过这外孙,念得很,如今见了他,慈祥的脸上笑连连,招手让他到跟前来,仔细把瞧。
郑邵玖道:“今逢休沐,特来看望您。”
“好孩子。”崔老夫人拉着他的手,笑吟吟。
祖孙闲叙,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一番下来已消磨的大半日,崔老夫人有些乏了,郑邵玖扶她进了里间小憩。
安陆侯府对他来说还算熟悉,郑邵玖出了寿安堂,打算去静芳苑拜见舅母,他穿过几道月洞门,在那百花盛开的园子里,瞧见了几道窈窕身影,不过眸中只有那鹅黄色衣裙的少女。
因昨日两个妹妹闹了些不愉快,萧姝安便攒局,邀了姝云、姝珍出来折花,缓和缓和关系。
花枝掩映间,萧姝安最先瞧见郑邵玖,她朝姝云走去,手肘碰了碰姝云,使眼神道:“喏,妹妹瞧哪儿。”
姝云抱着一束花,侧头看去,顿时愣在原处。
男子玉冠束发,一袭月白锦衣,腰佩流苏美玉,眉目清隽,仪容出尘,似空谷幽兰,一身谦谦君子之气。
郑邵玖沿着青石板路走来,目光始终都看着姝云。
“表哥。”姝云行礼问安。
萧姝珍不认识他,听萧姝安与姝云福身问了好,才知原是姑母的儿子郑家表哥,亦跟着福身,“表哥。”
不过郑邵玖却只听得姝云那甜丝丝的声音,眼中亦是佳人。
郑邵玖跟她们问了安,出于礼节与萧姝珍打了个照面,“我早有耳闻,这便是刚寻回的表妹吧。”
萧姝珍点头,多看了郑邵玖几眼,她没见过如此光风霁月的男子,嗓音温润如玉,待人彬彬有礼,是人中龙凤。
“表妹们怎都在这里。”郑邵玖问道,目光自然又看回姝云。
姝云将臂弯里的花扬了扬,眉眼含笑,“来折花。”
郑邵玖柔声道:“好看。”
萧姝安轻笑,到底是人好看,还是花好看。
她早瞧出两人眉目间的情意绵绵,锤了锤肩膀,道:“在园子里待了好一阵,有些累了,表哥恕我失礼,便先回去了。”
“珍儿妹妹,走去二姐姐院坐坐,二姐姐院子里的牡丹开了。”
萧姝安说着拉萧姝珍离开。萧姝珍不愿跟她回去,还是被硬拉着离园子远了。
“珍儿妹妹不知,这郑表哥和云妹妹……”萧姝安解释着,左右手各伸出食指,并在一起,喜滋滋道:“郎有情妾有意,等咱阿爹回来就该定亲了呢,说不准云妹妹比我这姐姐还先出嫁。”
萧姝珍抿唇,脸色微变,难怪郑邵玖刚才的注意力全在姝云身上。
若无那场调换,云泥之别的两人不会有交集,萧姝珍气愤不平,指甲深深嵌入肉中,掐出印子。
风拂花香,沁人心脾,却是人比花娇,郑邵玖折了一枝海棠花,给到姝云。
姝云接过,扬了扬臂弯的花枝,一双杏眼潋滟生光,“瞧,都快抱不下了。”
她今日穿了鹅黄色罗裙,明艳又娇俏,眉如新月,面若芙蓉,肤若凝脂,只是整个人比印象中消瘦许多,身子纤薄。
郑邵玖不由心疼,道:“前阵子我随陛下巡边,回京后才听到变故,抱歉没能及时出现,让表妹在侯府受苦了。”
姝云愣怔,不料他主动提及,心里暖暖的,鼻尖微微酸涩,“这与表哥何干?表哥莫要自责。”
她感觉眼眸湿润,微抬下颌,不让眼泪流出,扬起一抹笑,“我这不是没有受苦么?虽说日子不如从前,但也能适应,而且我那日收到表哥的信,真的很开心很开心。”
“今日得见表哥,不胜欢喜。”姝云敛眸低头,脸颊不禁烫起来,纤指无措地拨弄臂弯的海棠花。
郑邵玖注视着她,郑重道:“云儿表妹,你再等等,待一切处理妥当,我就迎你过门。”
姝云脸红,心跳如擂,羞赧地点点头,黯淡无光的前路因这句忽然柳暗花明。
她与表哥会成婚的。
和煦的微风拂过,姝云敛了敛发丝,抬眸间与他目光相汇,男人光风霁月,仪容出尘,满身的书卷气。
郑邵玖从宽大的袖中拿出个长锦盒,“这趟离京,瞧见些小玩意,想来是表妹喜欢的,便买了下来。”
郑邵玖拿过她臂弯的花,将锦盒给她,“表妹打开看看。”
从前郑邵玖也会送她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姝云还在想这次会是什么,期待地打开锦盒,是一枚镂空缠枝纹银香囊球。
通体镂空,做工精致,香囊球中放了一小团熏香,淡雅的栀子花香,细闻尾调又是柑橘香。
郑邵玖道:“是云霜阁的香料。”
云霜阁是京城首屈一指的胭脂香粉铺子,虽是三年前开的,但那几样招牌的唇脂与熏香,不知引得多少闺秀争相求购,偏生每月只得那么几匣子,纵是捧着银钱去铺子候上整日,也未必能抢到手。
“我知道,这熏香味道错不了。”
姝云笑着说道,没人比她熟悉云霜阁,她不缺云霜阁的胭脂水粉,且都是最好的。
少女的纤指挑起银链,香囊球悬在眼前,明光映折冰肌玉骨,杏眸间是柔和的笑。
“谢谢表哥。”姝云将香囊球看了又看,垂眸系在腰,纤指拨动香囊球。
对于钟爱之物,她总是等不及。
郑邵玖将折下的花给了婢女琼枝,琼枝拿着花先行回了蝉雪居。
“还有这个坠子。”郑邵玖掌中藏了东西,抬手至少女眼前,松手间一枚粉玉桃花形坠子垂落,荡在空中。
郑邵玖:“可系在扇柄。”
“这玉坠子通透,真真好看。”
姝云杏眸一亮,接过放在掌心,不过她的团扇都被萧姝珍弄脏弄坏了,需等领了月例重新购置。
届时挑一款与这桃花坠子相配的团扇。
郑邵玖见她欢喜,心中也跟着喜,柔声道:“表妹喜欢便好。”
花叶交错间,儒雅的郎君与娇俏的少女目光缠绵,相谈甚欢,像是新婚小夫妻,两人单单站在一起,便是养眼的一对。
郎情妾意,不知羡煞多少旁人。
玄衣男子远在主道外,他刚从外面办事回来,瞧着这一幕,面色紧绷,唇角压的低,周遭的气息骤然沉降,似冷风袭来。
萧邺望着那鹅黄倩影,抬脚往园子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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