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小测的余波在午后沉闷的空气里渐渐消散。北萧破天荒地没在课间趴着睡觉，而是盯着窗外发愣，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着电磁感应的公式。那点不甘心像颗种子，悄无声息地往心里钻。
走廊另一端，画室特有的松节油和颜料气味弥漫开来。高二的艺术生们正在为不久后的校际展览做准备。
林暮雪站在画架前，微微蹙着眉。她调色板上的颜色总是比别人灰几分，画布上的风景笼罩着一层说不清的忧郁。她指尖沾着一点钴蓝，却迟迟落不下笔。隔壁画架传来轻快的哼歌声，是她的同桌苏晓，正给一幅向日葵铺着热烈奔放的黄色。那种鲜活的生命力刺得林暮雪眼睛微微发疼。她下意识地蜷了蜷手指。
为什么我的世界总是缺少那抹亮色？这个念头像幽魂一样缠绕着她。
画室窗外，高大的香樟树下，一个身影安静地立着。陈星言的目光穿过玻璃，精准地落在林暮雪微蹙的眉间和悬停的画笔上。他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天体物理图鉴，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看得懂她画里每一寸寂寥的星空和每一片沉默的山脉，因为他心里也装着同样旷远而孤独的宇宙。但他从不敢上前，只敢做她画布之外，一个沉默的守望者。她的忧郁，比任何星云都难解读。
与此同时，图书馆靠窗的安静角落，则是另一番光景。
锦云摊开一本厚厚的数学竞赛题集，嘴里叼着铅笔尾端，眼神专注，手指飞快地演算。阳光给她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整个人看起来既认真又…灵动得不像话。
“这里，辅助线应该做在这里。”她忽然出声，铅笔点在草稿纸上，语气肯定。
坐在她对面的北璃吓了一跳，像是从梦中惊醒，慌慌张地低头看自己的本子，脸颊迅速漫上一层薄红。她面前摊开的笔记本上，公式写得工工整整，但仔细看，有几处微小的错误。
“啊…哦…对，对不起，我走神了…”北璃声如蚊蚋，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她哪里是在看题，她的目光几乎全程都黏在锦云脸上——看她思考时轻蹙的鼻尖，看她恍然大悟时亮晶晶的眼睛，看她咬着笔头那副有点帅气的专注模样。
锦云抬起头，看向北璃，忽然笑了，带着点狡黠：“北璃同学，你是在看我解题，还是在看我啊？”
北璃的脸瞬间红透，像熟透的番茄，猛地低下头，几乎要埋进书里：“我、我没有！我在看题！真的！”心脏却在胸腔里擂鼓一样地响。她看出来了？怎么办怎么办…
锦云看着她这副慌乱无措的样子，觉得有趣极了，哈哈笑了两声，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图书馆里格外清晰，引来附近几个同学的目光。她连忙捂住嘴，眼睛却还弯弯的。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她凑近一点，压低声音，语气变得认真，“这道题你的思路其实是对的，就是这里，一个小拐弯没转过来。我跟你讲啊…”
她拿起笔，耐心地重新给北璃讲解起来，声音轻柔，逻辑清晰。
北璃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听讲，但鼻尖萦绕着锦云身上淡淡的、像阳光晒过青草一样的味道，让她心跳一直慢不下来。她真好…又厉害，又开朗，还愿意教我… 一种酸酸甜甜的暖胀感充斥着她的胸腔。
她们都没注意到，不远处的书架后面，北萧正心不在焉地翻着一本物理习题册，目光却时不时飘向那边。他看到妹妹通红的脸颊和闪烁的眼神，又看到锦云爽朗的笑容和凑近低语的样子，眉头几不可查地挑了一下。
这傻丫头… 他心里哼了一声，某种属于哥哥的直觉让他眯起了眼。
而图书馆的另一角，南笙独自坐在最安静的深处，面前摊开着好几本厚厚的外文原版书。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外界的一切嘈杂，包括锦云那短暂的笑声，都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笔尖划过纸张，发出稳定而规律的沙沙声，是她世界里唯一的旋律。
窗外的阳光缓缓移动，掠过林暮雪未能落下的钴蓝，掠过陈星言沉默的守望，掠过北璃羞红的耳尖，也掠过南笙冷静的镜片和北萧若有所思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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